“那看来我在娘子心里的形象很差啊,”陆霄换了个倚靠的姿势,将双手背在身后,颇为叹息地摇摇头,“所以你是为了报复岳父岳母,才选择了我?”
云疏轻摇团扇,随意地笑笑:“没错。”
说着,她终于起身,语气平淡的对陆霄道:“既然今日把话都说开了,那我也不再藏着掖着。陆霄,我嫁给你,是不想婚姻受到他人摆布,你也别误会我对你有什么情意,咱俩就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随便过下去得了。”
说完这串话后,云疏准备离开,却忽然听见陆霄一句低声的呢喃。
“可是娘子,我不想这样稀里糊涂的过日子。”
伸出去的脚瞬间顿住,下一刻换了方向,云疏诧异地转过身看向陆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陆霄脸上没有笑意,一本正经地走过来,“我只是在想,既然我们已经成婚,那必然要白头偕老,若是糊里糊涂地过日子,这像什么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枚木匣。
“啪嗒”一声,木匣正中央的锁扣被打开,露出里面被绒布小心翼翼包围的一枚银色步摇。
云疏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眨眨眼盯着陆霄从木匣中取出步摇,放在她头上比了比。
“娘子今日打扮甚是素净,配上这支簪子正好。”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云疏,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方寸。
骤然被人靠近,云疏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陆霄却分出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缱绻的低语落在耳边,像温柔的诱哄:“别动,马上就好。”
云疏的头上原本有一支素簪,看上去单调了些,于是陆霄便将步摇插.进那支玉色素簪的旁边,末了还理了理有些打结的流苏,让它们自然地垂下。
随着他的动作,那串了珠的流苏碰撞后发出悦耳的脆响,像山间叮咚作响的清泉,缓缓淌过心尖,送来微凉的悸动。
两人间的距离极近,这样微微仰头,云疏只能看见陆霄的下巴,和脖颈间轻轻滑动的喉结。
她感受到了一阵莫名其妙的燥热,这热意驱使着她,蛊惑着她,去咬一口眼前人的脖子,厮磨出血痕,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享受到来自于她的疼痛。
她看不见陆霄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还落在自己随手挽起的发髻上,似乎在思考这枚步摇到底衬不衬自家娘子往日的穿搭。
隐秘的欲.望马上就要破土而出,云疏微不可察地慢慢向前靠近了几寸,她的目光已经选定了领地,却在即将留下标记时被强行唤回理智。
“好了,”陆霄后退一步,没有察觉到云疏的异样,“不怕娘子笑话,这枚步摇是我自己做的,可能有些粗糙,希望娘子不要嫌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忽然就不再叫云疏为“夫人”了,“娘子”二字总是带着无限的亲昵,仿佛他们正是蜜里调油的夫妻。
被人打断想法的滋味并不好受,云疏本换不上一副好脸色,但在听到陆霄说的那些话后,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你还会这些?”她伸手想摸一摸发间步摇,却怕拂乱了陆霄精心整理过的发髻,于是便退而求其次地碰过那随风微动的流苏,“挺厉害的。”
“小时候学的,”陆霄的视线扫过她的脸,“看娘子平日里便爱穿些淡雅素净的衣服,这簪子应当是合适的。”
某几个字忽然触动到云疏的神经,她心里的感动消散了几分,但面上依旧带着笑意:“有劳夫君费心。”
她的表情伪装得很好,陆霄并未察觉到潜藏在笑意下的一分失落,继续自顾自道:“其实我原想在新婚之夜送给娘子的,但又觉得时机不太合适,今日正好。”
说完这句后,他的语气忽然郑重起来:“娘子,我是真心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
可到底是不是真心,只有说话的人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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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时,云疏迎面撞上从里边出来的素弦。
看清来人后,素弦松了一大口气,挽上云疏的手道:“我的好姑娘,你怎么又自个儿跑出去了?好歹给我和朱音说一声,真是吓坏我了。”
她们的身后无人,陆霄回了书房,于是素弦顺手掩上了门。
云疏笑笑没有说话,而是走到梳妆台前,捧起镜子照了照自己。
她左右转了转头,于是流苏也跟着晃,继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点不大的声音显然吸引了素弦。她新奇地盯着步摇问:“姑娘,这是?”
“陆霄送的。”云疏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语气平淡道。
她看见簪头是一轮十分圆满的月,月亮脚下是栩栩如生的流云,仿佛正环绕着银月缓缓飘动。
“姑爷?他还有这种心思?”素弦不以为意地轻声嘟囔,“倒是和姑娘常穿的衣服相适宜,只是姑娘没有告诉姑爷,你其实更喜欢艳丽一些的东西吗?”
“没什么好说的,”云疏随后搁下镜子,“他送我东西,无非是想讨好我,日后好借云家的势罢了。”
“可万一……”素弦张想替陆霄说情,却发现自家姑娘对这枚步摇好像没有什么喜爱之情,于是将那些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云疏不喜欢素雅,一点都不——但陆霄不知道,云家的人不知道,整个京城的人都不知道,只有朱音和素弦知道。
她穿得淡雅,只是因为云茱喜欢那些明艳如夏日红花的颜色,于是沈兰月便不许她也穿同样秾丽的衣服,不许她与云家真正的女儿争辉。
大婚那日正红的嫁衣,是云疏十二岁以后穿过的颜色最鲜艳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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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月朗星稀,院子里不知从哪里飞进来几只蝉,借着夜色的掩映躲在树干上,不知疲倦地鸣叫。
云疏已经洗漱过,换了衣裳准备上床睡觉,陆霄才堪堪从书房回来。
他看起来也已经在书房收拾过自己,一进门便坐在床上,准备更衣。
看他如此日出夜归,云疏着实有些好奇:“旁人不是说陆二公子不学无术,为何我见你倒是十分用功,总是待在书房?”
正在宽衣的陆霄手上动作一顿,而后勾起唇角轻笑,云疏便立即知道他肯定又要吐出些不正经的话。
果不其然,陆霄调笑道:“娘子是不是在怨怪我冷落了你?若娘子实在想念为夫,也可以去书房陪我一起用功。”
自从摸透了此人的说话习惯之后,云疏的反击是越来越自然,她也跟着陆霄一起笑:“我大字不识一个,可别耽误夫君读书。看夫君如此喜欢在书房待着,不如直接将床榻移去那边,正好我一个人睡得自在。”
她一边张嘴胡说,一边翻身上床,掀开被子就要往里躺。
陆霄看着她的动作,不由得轻哼一声:“我可舍不得娘子独自入睡,夜晚被衾寒凉,若冻坏了娘子怎么办?”
云疏:“……现在是夏天。”
“行了,”她理好被子,“和你说正事,别耍嘴皮子。”
云疏正色道:“之前听说你找公爹要了职位,他给你没有?”
陆霄脱掉鞋子上床,一边向里坐了坐,一边伸手揽住云疏的腰,低声问:“怎么,娘子也希望为夫入朝为官,早日上进?”
被温热的手掌触及腰间的一瞬,云疏的身体不自觉僵硬了几分,她想躲开陆霄作乱的掌心,可那人却暗暗使劲,让她无法逃脱。
“那是自然,”热意从腰上源源不断地传来,云疏强装镇定,“你日后若是做了大官,不光陆家和云家脸上有面子,你自己不是也受人尊敬?”
一边说着,她一边在心底决定不能继续任陆霄摆布,也必须得反击一次,看看这人慌乱的模样才是。
于是话音落下后,云疏便大着胆子伸手抚上陆霄的胸口,隔着衣服正好能感受到他跳动的心脏,仿佛炽热的焰火灼烧着她的掌心。
陆霄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一向躲避的云疏居然会主动进攻。他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惊讶,就连心跳都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云疏瞬间感受到掌心下的脏器更剧烈的起伏,于是她也不自觉放轻了呼吸,灼热的暧昧不断弥漫,将对视的两人不断包围。
她的目光落在了陆霄的脖颈上。
那是她白天划好的领地,但还没留下标记。眼下时机正好,是时候狠狠地报复他。
陆霄没察觉到她的视线,此刻他也有点心慌意乱。毕竟从前只有他动手折腾云疏的份,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她拿捏。
目光不禁暗了几分,他缓缓抚上云疏的手腕,低声喑哑:“我不在乎陆家云家的面子,不过娘子放心,为夫定会建功立业,让娘子日后——”
脖颈间一阵突然的刺痛打断他的话,陆霄不禁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在云疏手腕上留下一道鲜明的红痕。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错了一拍,而后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在寂静的房间里蔓延成如鼓声般的巨响。
云疏的动作很快,但力气足够大,于是在陆霄脖颈上留下了一圈泛红的牙印。仔细看去,被尖利的虎牙咬过的地方,甚至还渗出细微的血丝。
猎人已经得手,显然准备脱身,但猎物不允许。
陆霄几乎在一瞬间反客为主,他攥住云疏的手腕将她压倒在床上,目光晦暗:“娘子这是做什么?”
虽然心跳剧烈,但云疏的呼吸依旧平稳,只是声线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轻声吐出三个字:“报复你。”
“呵,”陆霄偏头逸出一声轻笑,另一只手顺着云疏的衣摆滑进她的腰间,惩罚似的捏了捏,“原来娘子这么记仇?为夫早上说过的错话,居然让你一直记到现在?”
“我很记仇的,”云疏的双手都被陆霄紧紧箍住,动弹不得,但她的神色十分自如,好似她才是那个游刃有余的上位者,“你要小心点,要是哪天得罪了我,我便趁你睡着时,咬断你的脖子。”
“用不着等了,”陆霄松开她的手腕,一手撑住自己,另一只手轻抚上云疏的脸颊,“不如娘子现在让我看看,你的牙齿有多尖利?”
他的手摸到了云疏的唇边,指腹在娇嫩的唇瓣上流连了一瞬,下一刻强硬地撬开她的嘴,抵上她的齿尖。
云疏不甘示弱,几乎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狠狠咬了下去。
陆霄的手指刚好抵在她尖利的虎齿上,这一下足够让人疼得龇牙咧嘴,但陆霄却面色如常,甚至眼底翻滚的情.欲更盛。
“娘子果然厉害。”他眯着眼夸赞,收回自己的手,指尖顺着云疏的脖颈继续向下流连,“不如在为夫身上多咬几口,好好报复一下?”
云疏自然地伸出双手搭上他的脖颈,扬起明媚的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