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斯坦的枪从中间部位折断,大概是承受不了突刺的力量吧。他腰间的皮带上插着一把陈旧的短剑,但用它来战斗实在让人提心吊胆。他从刚刚杀掉的敌人手中夺取了长棍,轻轻挥舞两下,确认手感。
我有好多为什么想问他。为什么逃跑?为什么回来?又为什么宁可杀死这些等待了这么长时间的伙伴也要来帮助我呢?
在我还来不及张口时,战场上忽然回荡起低沉的长鸣——那是角笛声。我本以为是姗姗来迟的亚当,但这音色与索伦卫兵使用的不同。更低沉,也更悲凉。
随着角笛响起,维京人都停止了动作。就连正在和佣兵们近身缠斗的维京人,也毫无防备地将头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他们迅速转身,跑向货车大道。那条路只能通向港口。
他们回到了来时的路上。
正在撤退。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康拉德却毫不犹豫地命令道:“敌人撤退了!我们胜利了!……追杀他们!”
这声呼喊带来的效果是惊人的。刚刚还被维京人过人的臂力逼迫得只能勉强自保的佣兵们,呐喊着从维京人的背后发起了攻击。“胜利”这个词,激起了其实还没有获胜的佣兵们的气势。即便是在我看来已经因为负伤命不久矣的男人,也举起武器咆哮起来。
深入广场的两个维京人,与同伴分开了。佣兵们拍马赶到,两人转眼间就被从四面八方刺穿。动弹不得的他们被砍掉了头颅。
“我们上!”
康拉德一马当先,追击撤退到货车大道的维京人。为了不错失战机,埃布也命令守兵:“追击!不要让佣兵们抢功!冲啊!”
法尔克并没有立即行动。他慎重地环视了一圈,然后在广场一角发现了随从的身影,喊道:“尼古拉,没事吧?”
尼古拉浑身是泥地站在那里。他摇摇晃晃地小跑着过来。
“没事吧?”
被那样夸张地撞飞,还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尼古拉皱了皱眉头,一如平常地用略带讽刺的语气说道:“真是危险。还好阿米娜小姐没事。”
“怎么会……我还以为你肯定已经不行了。”
听我这么说,他摊开手掌让我看。那是一把完全断掉的短剑柄。
“这个承受住了攻击,不过完全是碰巧的。可惜这把剑还是挺贵的。”
“生命价更高啊!”
我发出了连自己的不认识的声音。刚才的喊叫宛如哀鸣。尼古拉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困惑。
“本来应该是我来担心您的安危。没有帮上什么忙,很抱歉。”
“才没这回事……”
他没有听我说完,转向了法尔克:“我没事。不过师父你也太拼了吧?”
法尔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浑身污泥的随从,发现他并没有受重伤,便只是点点头。然后他望向维京人撤退的货车大道,低语:“为什么撤退了?难道是他们的陷阱?”
“不。因为族长有危险了。”回答他的是托斯坦。
法尔克回头,盯着嘴唇发紫的被诅咒的维京人看了一会,忽然瞪大眼睛架起了剑。但托斯坦笑着放下了握着长棍的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青铜巨人正在港口肆虐。所以族长才把士兵叫回去的吧。”
法尔克缓缓地放下剑。在这短暂的一瞬,他似乎将所有的事情都看透了。
“你就是逃出去的俘虏吧。名叫托斯坦·塔吉尔森?”
“没错。”
两人相互端详了一会。法尔克的脸上在战斗中站满了尘土,衣服上都是佣兵们飞溅出来的鲜血。托斯坦的脸上总是万年不变地一片苍白,明明没有什么生命的气息,但他的嘴角却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终于,法尔克抖了抖身上的斗篷。“好吧。这可是个好机会。”
正当法尔克准备迈步时,尼古拉高亢的声音响起。我没想到那声音听来居然如此悲痛。
“师父!”
“干嘛?有问题之后再说。”
“什么啊!不能再让您去了,您已经够拼命了!”尼古拉用手指着我,“正如所见,阿米娜小姐也没事。虽然不是我守护住的。再战斗也没有任何好处了。简单地说,您已经处于死亡边缘了。没发现自己挥剑的动作有多迟钝吗?”
我不想让法尔克死。因为毒药而变得衰弱的法尔克,我不愿再让他去战场。
但法尔克只是瞥了一眼如此为他着想的尼古拉。
“尼古拉。我曾把你作为圣安布罗基乌斯医院骑士团的一员,传授过你一些秘术与心得吧?”
“是的。”
“但我并没有把你当成骑士来教导。记住,我们决不能中途退出战斗。这个给你。”
法尔克从夹在皮带下的剑鞘中拔出短剑,抛给了尼古拉。没等尼古拉接到手,他就扭头朝通往港口的道路上跑去。
抓住空中的短剑,尼古拉刚跟在他身后跑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着我。
他犹豫的理由只有一个。
“如果我跟你去,可能又会让你身处险境。可是很抱歉,尼古拉,我也不能半途逃离战斗。”
命令士兵们战斗的责任,现在落在我的肩上。因为新的领主还没有来。
然后我对不理解法兰西语的托斯坦说:“托斯坦,你过来是为了和什么人战斗?”
他的心似乎早已飞到了战场上。他望向港口,回答道:“与我主的敌人。并且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也不想让你死掉。”
“这个叫尼古拉的小伙子会保护我的。你去进行你的战斗吧。”
主战场已经移动。
我们跨过地上翻倒的尸体与伤者,开始奔跑。
维京人在货车大道上受到追击,留下了几具没有头颅的尸体。
穿过货车大道后开始的战斗,与之前所经历的完全不同。康拉德的佣兵们,埃布和守兵们,他们的战意依旧高涨,但战斗的主角已经不是他们。
停靠在栈桥上的三艘敌船,在其中最大的龙船边,正如托斯坦所言,青铜巨人正在活动。在军用仓库的黑暗中看到它的时候,还只是一些金属块,因为与人形太过相似而令人惊恐。而现在,它却在模仿生命。
本来应该由青铜铸成的巨人,宛如血肉浇筑而成一般流畅地运动着。它敏捷地挥动着手臂,用拳头重殴着被诅咒的维京人。被青铜之拳击中,就算是力大无穷的维京人也如小丑般飞了出去。
不管维京人遭受了怎样的重击,还是能慢慢地爬起来。但并不是说拳击完全没有效果。也有些维京人折断的骨头刺破了皮肤,手臂也掉在地上。虽然他们感受不到疼痛,但身体被破坏会导致移动缓慢。要治好损伤的部位需要耗费时间,趁着这个机会,士兵们攻了过去。被重重击飞的维京人,在站起来之前就被远远地围着巨人的士兵们用长枪刺穿取下了首级。
被诅咒的维京人不断挑战青铜巨人,用武器砍它。但是,能够一刀斩断血肉之躯的攻击却无法在巨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希腊风的脸上连疼痛的表情也未浮现,它只是挥舞手臂,继续击飞敌人。
“……这啥玩意?”尼古拉怔怔地呢喃。我大概也是同样的表情吧。
这不是我所熟知的欧洲战争。
这时,新的呐喊声从马车大街传来。我还在想,虽然有点迟了,是不是亚当赶来了呢?我欣喜地回头,但看到的却不是骑士们。拿着朴素的长枪、短弓、棍棒,以及燃烧着的火把的一伙人,大约有二三十个。没有人身着铠甲。带头的略有些显老的男人,正是裁缝——马丁·波内斯市长。他一看到我,就大声招呼道:“我来晚了!宣誓共同体民兵二十六人,遵从特许状中应尽的义务,赶来助阵!”
我握紧了拳头。这样一来,在人数上我们就有优势了。
“辛苦您了。敌人很强,请你们务必一个一个消灭他们!这绝不是对你们战斗力的侮辱。”
“明白了。前进!”
青铜巨人和被诅咒的维京人,是连久经沙场的勇士都胆怯的异样存在。但相比这些考虑,民兵们更对港口上散乱的同伴们的尸体感到愤怒。波内斯的号令一出,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突击。当然,只要不被砍头,维京人就能再次爬起来。不过对未经训练的民兵不能抱有太高的要求,只要他们能帮助卫兵和佣兵们就足够了。
青铜巨人依然是战斗的核心。尽管如此,巨人一次能够对付的最多也就是五个人。以巨人为圆心,亡者与生者的战斗依然在持续着。强力的队友,曾经击退过敌人一次的自信,此外援军的到来也给他们带来了力量,士兵们未现任何疲劳。埃布、康拉德,以及法尔克,都举着各自闪耀着光芒的利剑持续战斗着。
我和尼古拉站在货车大道的一端,观察战况。托斯坦并没有加入战斗的意思,一直站在我们身边。当我们目光相遇,他微笑着对我说:“我现在去的话,就得和索伦的士兵战斗了。”
确实,托斯坦的容貌和被诅咒的维京人一样。贸然接近的话,会被自己人攻击吧。
“这样下去族长一定会出面的。等到那时。”他说着,握紧了已不知何时从长棍换成的斧头。
“阿米娜小姐,看那个。”尼古拉招呼我。我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上演了这出逆转好戏的苏威德·纳崔尔正朝这边走来。明明身边数码外就是相互缠斗的佣兵和维京人,他的步点却没有丝毫焦急。如之前所见,他戴着大而深的兜帽,不知看着何方。
我略带惊讶地前去迎接他。苏威德深行一礼,说:“您来了啊。领主怎么没来?”
“他不在这里。”
我不敢告诉他领主还没来,就模糊地回答一句。苏威德的语气中明显夹杂了困惑。
“不在?这可麻烦了呢。我有话要跟他说。”
“亚当不在,你就说给我听吧。”
他沉默了,似乎在兜帽下掂量我的价值。
但是战场上时间宝贵。苏威德叹了口气,勉为其难地开口:“那我就直言了。正如您所见,我履行了我作为佣兵的职责。”
“没错。”
“可是之前的领主没有跟我约定报酬。所以,我现在要跟新的领主商量。”
我点头。亚当可能不会那么爽快地答应。但看着眼前的战场,索伦要支付给他报酬是显而易见的。
“嗯。我会按照父亲召集佣兵时的条件支付报酬的。我会转告亚当。”
苏威德摇摇头:“不,那可不行。”
“那就在战争结束后,付给你与功绩相当的金币。”
他没有点头认同。我神情凝重。
“你想要什么?”
“我要的东西并没有改变。使用魔术是要花钱的。只是,连战斗都赶不上的男人,与他的约定让人无法信任。领主的女儿啊。我们从不会让女人上战场,但不知道基督教徒是什么想法。不过既然这里只有你,你就是大将。就算报酬是亚当来付,你还是给我一份契约证明吧。”
“但我现在没带什么能作为信物的东西。”
“并不是什么都没带吧。”
他的话也有道理。正如康拉德要命令部下战斗需要我的誓言,苏威德也需要我的保证金。
我带的这把短剑虽然不适合战斗,但上面嵌着宝石。我从腰间取下短剑,递给他。
“那我把这个给你。”
苏威德依然眉头紧锁。“之前我告诉过你吧,这个不行。如果未曾涂抹止锈剂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你给我一枚银币就够了。带了吗?”
“……啊,这样的话。”
我把布袋中装着的银币一把抓出,全部给他。这次苏威德默默地接了过去。
他藏在兜帽下,看着眼前的战场。
“塔洛斯还能坚持战斗一段时间。但不能永远持续下去。必须在它停下来之前决出胜负。我也累了,要去休息了。”
然后,他背对着我们,步行离去了。
战场的剧变,就是在那之后发生的。
波内斯市长率领的民兵们穿越混乱的战场,接近栈桥。被诅咒的维京人的三艘船中有两艘被称为长船,没有甲板。民兵们手握火把。
“赶快!放火!”波内斯大喊一声,火把被一齐扔向了其中一艘。
火焰迅速蔓延,点燃了破旧的船帆,冒起滚滚白烟。维京人的船只陷入了火海。
“你们这群混蛋,见鬼去吧!”
“休想活着回去!”
被火光照亮的民兵们气势也上来了。
船是否会随着维京人一起长眠于海底呢?还是会就这样漂浮到北海上去,不再有主人呢?先不考虑那么远,经过漫长的岁月,腐朽的船只已经无法承受这毫不留情的大火。嘎吱嘎吱的声音传来,船从中部桅杆底部断为两截。尖细的船头与船尾翘向空中,在熊熊大火中沉没了。这鲜明的光景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正在近身交战中的士兵们和因为大火而亢奋不已的民兵们可能都没注意到。这一幕,只有远离战场一直在观察战况的我们才能最先发现。
三艘船中,只有一艘被称为龙船的大型船。
在那艘船的甲板上,出现了一个未曾见过的维京人。他头上戴着灰色的头冠,腰上挂着角笛。也就是说,是他吹响了角笛把维京人从鱼市广场召唤回来的。
看到他的身影,托斯坦自言自语道:“出来了……果然在那里啊。”
然后,他转头对我说:“阿米娜,就此告辞。我要赶赴我的战场了。再见。”
他的语气带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绝决。我不禁开口说:“托斯坦,要活着回来。”
他露出了假装困惑的笑容。那笑容,我在西边高塔的监狱中曾偶尔能看到。“你忘了吗?我本来就已经死了。”
说完,托斯坦握紧斧头,朝着混乱的栈桥前疾跑而去。
他从一开始就在等着那个男人啊。那个人肯定就是维京人的族长。能够击败他,战争大概就结束了吧。托斯坦肯定知道答案,但他现在正处在乱战的中心区,穿过枪与斧的空隙,向栈桥奔跑而去。
不过,一直在等待族长现身的,并不只有他一个。
从我的视界外忽然冲进了一个人影。从头盔中露出长长的金发,她的脸在眼睛以下全部涂成了黑色,连嘴唇也是黑的。看到她冲入战场的身姿,我便明白脸上那些脏污应该是战斗妆。
确实,至今为止她都没有在战场上出现过。哈尔·艾玛,扛着她的战斧向这边跑来。
艾玛的目标,显然只有站在龙船上的族长一人。她目不斜视地朝栈桥一路冲去。她身穿锁甲,扛着巨大的战斧,却以惊人的速度,一瞬间就从空当中钻过了那些注意到她的到来而向她挥剑的维京人。面对挡在她路上的敌人,她挥起了战斧。
“诶。”尼古拉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可以理解。艾玛的斧头击飞了维京人。
落地的维京人,胸口横刻着一条深深地伤痕。如果艾玛站稳再发力的话,维京人大概就被一劈为二了。
趁着她速度减慢的机会,正前方的维京人举剑砍来。艾玛的斧头接住了那一剑。连我所在的地方都能听到那沉闷的撞击声。不过她并没有打算跟对方比拼力量的打算,迈出一只脚,闪开身子,收不住力的维京人向前一个踉跄。她用肘部击打了一下维京人的后脑,他的头重重的撞在了地面上,然后她又开始奔跑。
托斯坦也在穿越战场,但他的情况就要危险得多。索伦的守兵和佣兵都对他刀剑相向,而且不知为何,连被诅咒的维京人都要攻击他。托斯坦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停下脚步,很难接近目标栈桥。
艾玛则像离弦之箭一般,不是将砍来的维京人一刀斩落,就是闪身躲过继续奔跑。她穿过青铜巨人的腋下,终于来到了栈桥。
龙船上的族长,身边有两名护卫。他们看到艾玛,走了下来,在栈桥上摆好迎击姿势。狭长的栈桥上,两人挡在前面,没法像之前那样强突。
就在此时,一名护卫忽然落海。我本以为是他没站稳忽然滑进了海里,但很显然并非如此。我一回头,看到了伊特尔·阿普·托马斯。这里距离栈桥不足一百码,是他射落了那个护卫。
一些维京人意识到族长面临危机,转身想去救场。但这时托斯坦拍马赶到。他站在栈桥的一端,阻止想要赶回去的维京人。他似乎是在为艾玛创造舞台。
栈桥上,站着艾玛和一名护卫。这场战斗刚开始便已结束。艾玛向前冲去,直接撞向对方。护卫没能承住这一击。不知如果两人用武器互相攻击会如何,总之,护卫就这样掉到了海里。
她终于登上龙船。族长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剑。那不是维京人使用的宽刃剑。剑看起来有些奢华,大概是从哪里掠夺而来的。
被折断的长船燃烧的火光照亮,在现在已经成为传说的龙船上,两名战士挥刃相向。
谁也没想到,这场战争的决胜,会变成一对一的单挑。
一瞬的相互瞪视。马扎尔女战士和被诅咒的维京人族长都没有报上自己的姓名。两人看准时机举起武器,挥舞而下。战斧与长剑相碰,四射的火花宣告了战斗的开始。
一回合。两回合。艾玛执斧进攻,族长举剑招架。船上摇摆不定,脚踩不稳。但他们的战斗让人完全意识不到是在船上。
之前在作战室里,埃布曾说自己完全打不过艾玛。我记得当时在场的每个人都在笑他。不过埃布所言不虚。现在只要看看艾玛的猛攻,就让我感到阵阵寒意。以力量见长的维京人作为对手,她也没有给对方一丝反击的机会。
“她没问题吧?”但我却听到了尼古拉的低语。
“怎么了?看起来艾玛很占优势啊。”
“那把斧头太大了,不适合单挑。你看,为了不让弧线太大,她的手臂紧贴在肋部呢。”是这样吗?我不太懂战斗。“如果不能放开手脚的话……”
他还没说完。就在斜向下劈去的斧头归位前,族长向前刺出自己的剑,刺穿了锁甲保护的左肩。
“啊!”我不禁惊呼一声。
艾玛后跳一步,躲避下一次攻击。她左手依然握着斧头,但好像已经无法发力。难道她只能单靠右手战斗了吗?我回头对伊特尔说:“伊特尔,你能射中吧?”
伊特尔挑了挑眉毛。“……如果是静止不动的目标倒还好,在这种情况下不行。如果射到那个女的也无所谓的话,我可以试试。”
可能会射到艾玛。但只有这么做才有胜算。
但是艾玛的行动出乎意料。她用右手大幅挥动斧头,摆出蓄势的动作。斧子几乎触到了身后的船板。
然后她拼尽全力地一挥而下。
在狭窄的船上,左右都无处可躲。族长并不后退,举起剑。一直线落下的斧头的轨迹谁都一目了然。族长的剑轻松地挡到了巨斧。
那边传来了尖锐的声响。
这一幕令人难以置信。艾玛的战斧,砍断了族长的剑。斧头并未因此停下,而是借势砍入族长的肩膀,从腰部穿出。战斧斜着将维京人的族长劈成两截。从海面上来的风,卷起阵阵赤色烟尘。
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呐喊起来。连不说话的被诅咒的维京人,都吵嚷起来。士兵们的欢呼声逐渐成了获得胜利的怒吼。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也在全力呐喊着。
这是艾玛的胜利。
也是索伦的胜利!
将剑砍断,身体斩为两半,至此依然充满力量。艾玛的斧头深深地砍进了船底。在拔出斧头前的一瞬间,一个维京人冲了回来,向艾玛飞踹而去。仿佛之前的奋战都是幻觉一般,她被轻飘飘地踢飞,落入海中。在水花消散前,那个维京人用左手握住角笛,长长地吹响了。
听到角笛声,被诅咒的维京人停止了战斗。就像之前在广场上一样,他们丝毫不顾面前的敌人,一心只顾撤退。守着栈桥的托斯坦没有妨碍他们,退到一边给他们让路。
攻来时迅雷不及掩耳,撤退时也十分迅速。角笛余声依旧悠悠回荡之时,他们依次登上两艘船。尽管因为大火失去了一艘船,但他们也跟埃尔文家族往来交战了数次,人数减少了不少,所以很快就全员登船完毕。
这时,我的身后又传来了呐喊声。回头一看,骑士们戴着头盔,银色的盔甲外面包着红色的外套,沿着货车大道向这边赶来。作为两翼标志的是举旗的卫兵,旗帜上印有埃尔文的家徽。集团先头的骑士大喊:“敌人要逃跑了,快追!”
因为带着头盔无法辨认清楚,但我觉得那是亚当。
等自傲的骑士们终于抵达港口的时候,龙船和长船都已经离开栈桥,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