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婉莹身着番红妆花长裙,外套墨绿金丝纱袍,一面四处寻人,一面拿着蝴蝶腰扇扇着风,看着十分畏热。
她的眼光不停寻觅,应是确定傅兰萧就在附近。
黛争对阮婉莹的印象很深,毕竟她来长安,本就不喜欢过多与人交往,接触的贵人无非几个,而其中阮婉莹是唯一一个女子。
虽然她们只见过一次面,还是在一个很不近她意的情况下。而第二次听说与她有关的事,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找你。”黛争干巴巴地说,又往后退了一步,鞋跟这次真正撞上了墙角。
傅兰萧嗯了一声,“不用管她。”
他的手指还顺着她的脸型流连,许是觉得她受气的样子很有趣,顺手掐了一下她的脸颊。
“黛争,你怎么长的?”他的语气是带了几分好奇的,“生在边地,也不是什么好身份,脸倒是细皮嫩肉的,女子一样。”
“……我从小营养不良,大人别拿我开玩笑。”
跟他说话时,黛争无一不在往阮婉莹那边瞅,她看到她左转转右转转,一直轻声唤着兰萧哥哥,有找不到他誓不罢休的意味。
“你很在意她吗?”
傅兰萧不满意黛争的注意力被分走。
“她看起来有很着急的事,”黛争又重复了一遍,“我觉得你应该去跟她说说话了。”
“无妨,无非是想将婚事提前罢了。”
阮大将军,在他出事之前,还未有如此强烈的野心。
他一直摇摆不定,没有将他家的命运全部压在他身上,反倒在他回朝拿回一些势力之后,阮家坐不住了。
他们家占了一个幼时婚约的好由头,和他们结合也有好处,阮家拿捏的是除开皇家之外最大的兵权势力,若是这股势力为他所用,他的计划倒也会进展的快些。
圣上年事已高,连正常的政务处理都已分给了他,长安的大变天也是不久之后的事了。
而选择傅兰佑需要再多走太多弯路,只会更削弱他们现在手中的权利。
所以,先将二人的婚事促成,省的要真出了什么事,阮家两头都得不上好。
本来他们这种人,成婚也不过是一场交易,他卖女求荣,他又何尝不是。
“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啊。”
不知为何,黛争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她还在周府的时候,周府的下人会聚在一起聊天,有时会谈起府中趣事,什么庖丁和哪个婢女好上了,哪个婢女上了主子的床,又有哪个妾侍和外人私通了。
当时她正值豆蔻,十分天真的和众人聚在一起,捧着饭碗问,什么是私通。
他们说,就是不能被人发现的,不能被允许的关系。
这种事情,还可以叫做偷情。
她还不解地追问,为什么不能被人发现还要去做呢?
他们说,因为很刺激啊,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那现在……
她觉得他们靠的太近,太暧昧了。
她很着急,为什么他不着急呢?
若是被阮婉莹发现,那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越发觉得他身上的香粉味刺鼻。
“她、她要过来了……”黛争尽量将自己的声音压低,催促着傅兰萧快离开,“殿试我会努力的,咱们快些离开吧……”
阮婉莹真的像是被她的话吸引了一般,她朝着暗廊偏头,“兰萧,你在那边吗?”
她提着裙子,越走越近。
可傅兰萧依旧桎着她不让她动,他懒洋洋地说:“你那么害怕做什么,我们两个男人,能做什么,嗯?”
他垂首看着黛争,越看越有趣味,小脸急的发白,要是现在松手,她一定一溜烟一样跑走。
他的心中,像是有一根绝不能断开的绳子,悬在一团火焰上,细碎的纤维被灼的劈啪作响。
“快走快走,”她脑海里飞速闪过阮婉莹当初见她就十分厌恶,无论上次找人那事是不是她本来的意思,都足够让她不再想面对阮婉莹,她咬咬牙道:“你不总说我是断袖吗?要是被你的未婚妻看到了,说不定她会怀疑,你也是。”
“你说谁是。”
黛争觉得他眼神阴冷又凶狠,仿佛要把她的脑袋当场拧掉。
他看她吓得瑟缩,又奋力去推着他,想要从他身边逃离,好似他就是什么虎豹豺狼,要把她拆骨入腹。
自从把她放进他专门挑选的笼子里,他就更肆无忌惮,把她快要当成梦中雌/伏在他身/下的女子了。
是过了些。
那女子就像他心中的一根刺,像是碎裂的瓷片,在他的脑海中一刻不停地碾磨着。
他松了力道,就感受到手下握住的柔细的手腕蹭一下地缩回去,他还是对此有些不悦,便又将她拉住,这次离远了一些。
“兰萧,你在这里!”阮婉莹摇着扇子走过来,她的靠近,让黛争确定了傅兰萧身上的味道是来源于眼前这名女子,“这位是……?”
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了。
看来,她找人这事,定是被傅兰萧吹了风。
想到这里,黛争就瞪了一下傅兰萧,而傅兰萧的双瞳已变得清明无比,“这位是黛争,在今年会试中一鸣惊人,今日正好撞见,如若遇一知音,不禁多谈了一会。”
黛争不禁感叹,他真能装。
“原是如此。”阮婉莹并没有怀疑二者有什么旁的,她满心满眼都在傅兰萧身上,对科举之事也不甚感兴趣,敷衍了她几句,正巧她的婢女赶来,她们就更没再有说话的机会。
自今日之后,傅兰萧没再找过黛争,只是让下人多换了一批书,也就是让她好生备考的意思。
没了他在,她也确实更加安心,同时也不时会往远了想。
傅兰萧这人,不可能就这样便宜了她,让她在这吃好的喝好的,只是为了让她金榜题名。
她更不敢想,是因为什么私情。
或许在不久之后,定是有什么自己都无法承受的事情等着她。
到时候,她总要做好准备,无论是逃跑,还是单单保住自己的性命。
燕朝的殿试只有一天,这一批考中贡士的有百来人,从卯时就在宫门外排成长队,一个个接受检查,搜身。
黛争在会试时都已经被搜过一轮,这次也没觉得有什么所谓。
她无暇顾及皇宫的雕栏玉砌,只在祈祷这次的考题不要太难,又一面应付着自己忐忑的内心,就算考不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还年轻,还有很多年可以考……
等考生差不多全部落座已到辰时,等到了日暮交卷时,黛争从讲武殿出来,手心都还在冒汗。
却像完成一件大事一般,重重舒了一口气。
从器宇轩昂的宫殿中走出后,黛争留恋地望了一眼身后,一拍脑袋懊悔着,刚刚排队走的时候应该多看几眼,说不定下一次看就是三年之后了!
夕阳残影,众考生有父母一拥而上的,有妻子送上吃食的,也有几位在称兄道弟,更多的是有如她一样形单影只的。
她吸了吸鼻子,好孤单。
也可能是她自己也十分向往有亲朋作伴,不知不觉的,当她停下脚步时,就已经来到了码头。
她想着,去跟赵二娘说说话解解闷也好。
这几天她们的生意应该不受她影响了吧?
谁知,她刚准备上船,就被一人拽了下来,力气大到她差点仰躺在他身上。
“姓黛的,我在这找你好几天了,你怎么才来啊!”
一个月没见,黛争都觉得他是不是长高了,现在她要昂着头,才能看到他俊俏的笑眼。
“魏小郎君,你怎么来了?”但跟他在一起,不免回忆起自己被羞辱的过去,魏扶危没错,但黛争就是不想再跟他有什么接触,生怕忽然有个人冲出来,骂她不要脸,把她轰走。
虽然这事跟那人也脱不了干系。
“这不是被关了这么久出来活动活动,”魏扶危说着做着活动筋骨的样子,“别老去这了,你看你虚的,走,我带你去吃好的!”
“你父亲没说我吗……”黛争被他拽的趔趄了一下,“别让你父亲知道我们接触,又不让你出来了。”
“他说就说呗,”魏扶危拢了下衣裳,一副‘你少打我主意’的表情,“我跟你玩,是看着你这人有趣,其他关我屁事,等等,你不会喜欢我吧?”
黛争十分不禁逗地脸红了,“胡说,我才见了你几面,我干嘛喜欢你!”
“那你可小心了,喜欢我的人可多了,保不齐你也会被我的魅力打动,但提前说好,我不喜欢男人,我先拒绝你了。”魏扶危抬腿跨上马,示意她也跨上来。
“你也太自信了……我不跟你去,我要去找二娘——”她还没说完话,就被魏扶危长手一捞,直接摔到马背上,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长安最好的酒楼,上等雅间,黛争端着酒杯,嘴中絮叨。
“你莫要天天走马游街,也应该多读些书……”
“让你来喝酒的,你怎么同我唠叨起来了,你懂什么,这叫瑰意畸形!”
“是瑰意琦行吧?”
“对对对,我书读的差,我敬读书多的黛进士一杯!”
“我还没中进士呢!”
“别废话,喝!”
……
她不擅长喝酒,几杯下肚,就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她虽然不想那么早回安乐坊,但傅兰萧给她定了宵禁时间,如果错过了这个时候,伺候她的萝衣就要被罚。
他没有软肋,却总能抓住她的软肋。
“几时了,几时了……”
黛争抓着魏扶危的手,催问他。
“你管这些作甚,今日不是殿试不是结束了,那定是要睡在着酒楼里啊!来来来,不醉不归啊,黛进士。”
圣上对此次科举很是重视,但身体原因,便由傅兰萧代劳了大部分,傅兰萧和几位考官处理完考卷后,时间已到亥时,其中有人就提议不如几人就去天韵楼坐坐,今日殿试结束,定是热闹非凡。
同时也想做个局,讨傅兰萧欢心。
傅兰萧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随和的做派,同意他们的建议并不稀奇。
还未落座,他耳朵一动,对着同行的几位臣子说道:“等等。”
他们进的都是上等雅间,隔绝下层一切嘈杂之音,这也正巧让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声音的源头。
傅兰萧站在旁的雅间门前,没有任何犹疑,面无表情地推开门。
就看到黛争手捂着心口,面色殷红,眼中宛如盈着一泓春水,对她身旁的少年郎说:“胸闷的,喝不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狗子:啥意思嘛
我又更晚了不好意思,键盘都搓出火了,明天必不
应该还有4.5章就v了,v后不久就掉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