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远不如傅兰萧的身量,更不如他的力量,她拧着手腕,双腿也奋力抗争着,也仅仅是让长剑的剑光错乱几分。
“兰玖,兰玖,求你了,不要……”
傅兰萧蹙眉道:“魏家那毛头小子说的不错,你真该练练。”
“什么?”
黛争总是在没回过味的时候多嘴问一句,但她还没等到回答,她就被执着手腕,轻而易举地一转,黛策的另一只好手,就落在了地上。
鲜血溅落在她的衣上,伴随着黛策一家的尖叫,黛争惊恐地扭头看向傅兰萧,她才清楚,他真的可以做到面无波动。
明明血点都落在了他的脸上,他也只是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享受杀戮的快感。
“看清楚没?”
黛策已然昏死过去,血从他的臂膀中源源不断地流淌,淌成一片血坑。
而他的父母,被其他人反剪着双臂,跪在地上,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黛策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他带着她的手,用剑尖挑着地上的血坑,一时间血沫向一旁溅开,“杀了他们,我饶你。”
黛争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她忽而想起在汝城的后山,兰玖也是这样,当时她还可以为了兰玖勇敢地抵挡即将劈向她的刀,而兰玖只是想利用她拖延时间。
他见她不答,又拉着她将剑指向其余两人,“听我的话,你想怎么杀都随你。”
黛争甚至都不能发出正常的声音,只吓得往他怀里钻,“兰、兰玖,我求你好不好……”
“为什么?”傅兰萧不解,他觉得,猎物太胆小,好拿捏,却不是一件好事。
他这是救她,将她和她的卑贱彻底分开,赋予她重生,不是吗?
顽固不灵。
“我不要杀人,你放了他们吧,我就走,我不再来长安了……”黛争对黛策一家同情不起来,但她害怕,他为何要逼她沾上这种罪。
傅兰萧看着她,忽然笑了,他的面庞被火光照的忽明忽暗,就连笑容也是,明明拥有这等仙姿玉骨,应是一如春风般的浅笑,此刻却冻煞人心。
“你再说一遍?”
他还觉得被她贴着十分烦躁,而且这人还一刻不停地往他怀中拱。
他直接松开扣住她腰得手,将她一推,冷眼看着摔在地上的她,“让我放了你,你配吗?”
黛争才不管他,明知道自己不会成功,也一股脑地爬起来就往门外冲。
结果就是,她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人压了回来,也如同犯了逆天大罪一般,跪在地上。
黛争仰着头看着他,乌黑的眼睛,不甘又带着怨恨。
她第一次产生如此阴毒的想法,为什么兰玖当初没有直接被野狼咬死。
傅兰萧低垂着眼眸,眼中带着难以泯灭的杀意。
分不开,她就是这等贱命。
他们跪在一起,都是一个样子,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只能期待他的慈悲。
他不应该跟这些人扯上关系。
更何况她还是一个男人。
他给她那么多次选择的机会。
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卖书郎,魏扶危,宋仙舟。
现在就连在她从来都厌恶的表弟面前,她都要给他们求情。
她怎么能这么不知好歹。
晃动的火光之下,傅兰萧转动手腕,长剑在空中挽出一朵剑花,银光乍现,映在他的脸上,可谓阴森十足。
长剑指向黛争,仅仅在她额头处一厘处停下,还在滴血的长剑缓缓下滑。
时间仿佛也在这里停留,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情绪,隔绝了一切,就连黛策的□□,他父母的哀嚎,春夜里一切可以听见的细微的声音,都化作虚无。
“你真该死。”
你也该死。
黛争也是这么想的。
剑指唇间,她决绝地闭上眼,扭过头,动作时,锋利的剑刃微微刺痛了她的唇瓣,血腥味侵入味蕾。
只听砰的一声,长剑落地,她的下颌又被一股大力毫不留情地托起,双唇被拇指毫不留情地剐蹭着,血染出一片妖冶的红。
面前的人瞳中云谲波诡,一如黑夜中的恶鬼,若不是鹤衣还泛着似有似无的白,他的身躯几乎要融入黑暗中。
他的声音喑哑,带着风雨欲来的摧毁欲。
“我的忍耐有限,若你不求我,我会吊着他们的命,让你亲眼看着他们是怎么被折磨的,到时候再让你去死,可好?”
她不知道他到底怎样才能满意。
他是要把她逼上怎样的绝路。
她如溺水一般,几乎都能感受到名叫绝望的汹涌的江河在她的鼻腔里肆意,黛争的声音很小,就如婴儿一样的嘤咛。
“……我求你。”
唇启唇落,像是在轻柔地包裹着指尖。
“黛争。”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带有诅咒的礼物。
“我希望以后你可以乖一点,别让我大费周章。”
黛争浑浑噩噩地被送上一辆马车,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长安坊间,黛争的心却无时无刻不在被焦灼,跌宕不已。
傅兰萧将她安置在一座五进的宅院中,若是平时,她定是要欣赏一会院落装潢,现下,她甚至来不及欣赏,只匆匆洗了个澡,就沉沉地睡去了。
傅兰萧好像也只是将她像个物件一样摆放在这里,就离开了。
翌日,傅兰萧没有过来,一连几日也没见过他的影子。
她才知道,这里也不是他的家。
不过她也并不想看见他。
她并不想被婢女伺候,只向她们打听黛策一家怎么样了,可婢女们一个个都是锯嘴葫芦,没一个跟她搭话的。
等到葵水彻底干净后,也没见傅兰萧过来。
好在她终于跟一名叫萝衣的婢女熟络起来,她告诉她,这里是长安最富饶的安乐坊,这宅子的主人原是三品秘书监周大人的宅邸。
安乐坊她听说过,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周大人,她倒是只知道汝城的周郎。
还知道周郎是有一个在长安做大官的父亲。
萝衣还说,“大家都说,定是有人看中了黛贡士的才华,才将你接来这宅中暂住,不是我看人低,还真的没有寒门能跨入安乐坊呢。”
黛争含糊地回应了几句,自己其实也搞不懂兰玖的心思,倘若着宅子真是傅兰萧从那个周大人中抢过来的,她真不知道他让她住,是为表达什么。
这几天唯一能让她精神松懈下来的,还是自己的生辰。
虽然黛策他们说,自己是被阿娘抛弃了,但她不信,阿娘对她那么好,她不会不要她的。
谁都可以抛弃她,但阿娘不会。
可偏偏,傅兰萧就在她生辰那日来了。
他一身玄衣,眼中有一丝疲色。
刚一进院,见她正微微低着头,婢女说着什么,那婢女也是个活泼的,一五一十地回答着她的问题,因为黛争目不转睛地看着人家,惹得那婢女脸一红,捂着嘴笑。
她还无知无觉地凑近几分,风吹起的发丝都要扶在女子的面上,偏还无辜地问:“怎么了?萝衣,不行吗?”
妖童媛女,毫无分寸,连他养的婢子都要勾上。
萝衣点了点头,“黛郎君,这都是小事情,你何必用这种语气求我呢——”
一回头,正好撞见傅兰萧就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看着二人,在黛争的目光扫过去的时候,还稍稍歪了下头。
萝衣不知这人真实身份,却也被他凌厉的气质吓得腿软,跪在地上道:“奴婢不知道大人前来,请大人恕罪!”
傅兰萧走近,冷冷道:“是该罚,说了什么?”
他说话时,尾音拉长,看着的人是黛争。
“有什么可罚的,”黛争咬着嘴唇,又怕傅兰萧发难于无辜之人,“我只是让她帮我准备一晚长寿面。”
“当真?”
“还能说什么呢……”黛争深吸一口气,脸上早就已经敛了笑容,绞尽脑汁地想着该说什么,生怕自己的话,哪怕是一个字会惹他不快,“我今日生辰,按理说是要吃长寿面的。”
倒霉,怎么过个生辰,他就来了。
傅兰萧嗤了一声,揉了揉眉间,挥了挥手,让旁人都退下,“去准备吧。”
萝衣快步逃走,她现在笃定了,这位大人怕是跟黛贡士有仇,想要把她关在这里折磨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了,黛贡士看起来那么文质彬彬,知书达理,真是不能惹到权贵啊!
没有累及无辜,黛争松了一口气,也准备抬脚走人,就被傅兰萧拦住问:“让你走了?”
他走进屋,示意她跟上。
看着铺散在桌上的字帖,上面落着几列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字,眉间的阴鸷淡了几分。
他背着手在书架前徘徊,嘲笑道:“你以为我把你放在这里,是为了把你当雀养?”
“什么意思?”黛争莫名有种被逗弄审视的难堪感,她低着头收拾着桌上的宣纸,不打算再看他。
“你要是连进士都考不上,怎么为我做事?”她不知道他从哪里取出一把戒尺,放在书案上,他轻倚在旁,手指敲出清脆的声音。
“做一篇文章试试。”他恶趣味地说:“就以你救了我的命为题吧,你不是后悔了吗?那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写吧。”
“错了,会罚你。”
旧事重提,真是噩梦重现,黛争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人怎么可以恶劣到这种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狗子醋飞了,又杀人诛心了,有病一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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