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比较隐蔽,整个山顶毕竟也这么大,如果有心掩藏,除非对方地毯式搜索,不然也难以发现。
见这些人上山,而且个个看起来不像善茬的样子,眼镜看陆清嘉像是一点不意外。
便问道:“他们谁啊?”
陆清嘉道:“我给李先生发过勒索短信,如果你是一个手上早就沾过血的富豪,会轻易放任自己要命的把柄落在别人手里,担惊受怕还可能被无休止的勒索吗?”
那必然是不会的,那可是为了杜绝隐患能够下得了狠手除掉几十条人命的家伙,怎么可能抱有幻想的受制于人?
随即几人又骇然道:“不是,等等!你啥时候给李先生发的勒索短信?”
“咱们进游戏不到三个小时暴风雪下大了,整个酒店信号就断了吧?包括咱们的智能机也是不能用的,刚刚才恢复呢,你什么时候——”
“从李太太房里出来之后。”陆清嘉道。
对哦,这家伙说过,帮李太太收拾行李的时候,已经发现她的死亡真相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一开始就布局这么远。
众人闭上嘴,不想再经历智商打击。
那几个大汉分成三组,在周围找了一圈,也亏得玩家们个个敏捷,地方也够大,并没有露出破绽。
简单的排查了一番,那些大汉便拨了一个电话,像是在跟另一头报告这边的情况。
得到指令后,又找了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玩家们低声道:“那姓李的孙子阴啊,提前让人来埋伏,这荒郊野岭的,一般人就是能勒索到钱也没法活着走出去。”
“他就不怕激怒别人,给他把所有秘密抖出去?”
“有备无患嘛,他肯定会来跟勒索人见面的,到时候套出对方怎么知道秘密,手里有多少筹码,只要控制住了人,多的是办法撬开嘴。”
“退一万步说,勒索人不止一个,也有同伙在外接应。姓李的今天便是不动手乖乖交钱,也得让行内人想办法偷偷跟着把所有隐患揪出来。”
眼镜说完,问陆清嘉道:“陆哥,咱要不要动手?”
陆清嘉道:“先不用,看看有没有定时联络信号。”
果不其然,那边每过段时间,就会与外界联络一次,但随着时间过去,天色渐晚,依旧无人到来的山顶让那伙儿人颇有些焦躁了。
他们甚至重新检查了一遍周围,这次有个玩家贡献了一张致幻符。
可以呈现出使用者希望别人看到的幻想,维持时间不算长,用在这里也颇有些大材小用,不过在陆清嘉表示买下来之后,对方便也痛快应了。
还是那句话,陆清嘉什么都不怕,就怕对方不来。
不让姓李的始终抱有一点安全感,让他对自己那边的人数和武力存在点自信,万一跑了可浪费他一片心意。
时间越发接近约定,陆清嘉他们视线里也终于出现一辆黑色豪车。
车子停泊在酒店旧址门口,上面先后下来一男一女,一个如今早已功成名就,基本资料长相并不难查。
另一个便是陆清嘉在酒店员工资料还没销毁前看到的,与入职表上登记照上相差不大的女子。
十几年过去了,两人的年龄也在四十往上,但看着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保养良好。
男的自信儒雅,一派人生赢家;女的贵气优雅,哪里是当年空有青春和几分姿色的样子?
两人以几十个人的鲜血性命做养分,功成名就,顺遂得意。
只是这会儿他们脸上的焦躁之色破坏了长久养成的从容。
汪铃丽道:“怎么还不来?离约定的时间只有五分钟了。”
“我怎么知道?”李先生忍不住掏出帕子擦汗,然后想到一种很坏的可能——
“该不会那家伙根本不打算来吧?”
就跟绑匪索要赎金又得考虑自己安全脱身一样,如果让他们到这里只是第一步,那么接下来的情况就复杂了。
好在没让李先生担心多久,因为五分钟一过,一个人影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们背后。
“不愧是生意人,够守时。”
两人回头,看到一个高大俊朗的年轻男子,对方姿态从容,气质不凡,大大超出两人的预料。
与他们设想中勒索钱财的混混全不是一回事,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两人还以为是上流酒会中面对的那些年少有为的富豪子弟。
陆清嘉冲他们点了点头:“李先生,汪女士,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李先生警惕道:“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以这座酒店的管理人,欢迎离群的两位再次回到这里而已。”
这话在二人听来不明所以又有些莫名阴森,来不及细想,汪女士便干脆道:“钱我们带来了。”
说着她打开后备箱,里面是好几个大箱子,一千万元的重量是一百五十公斤,相当于两个成年人,自然不是轻易能搬动的。
因为陆清嘉交代只要现金,两人也没有办法。
为了显示诚意,汪女士甚至打开并排的每个箱子,让陆清嘉试了试真假。
陆清嘉道:“不用,区区一千万相信二位不会放在心上,我很满意。”
李先生这才道:“钱我们带来了,这位先生也该亮出自己的诚意吧?”
“你到底知道多少,这些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你手里有什么相关的线索。我们花了一千万,好歹能买个安心吧?”
陆清嘉笑了笑:“您不清楚我知道多少吗?光靠两句短信,李先生就肯不远千里的仗义疏财,这慷慨我是服气的。”
李先生笑得有些难看:“钱和人都到了,要再说这种话就没意思了。”
“也是。”陆清嘉点点头,突然痛快道:“不知道二位还记不记得当初酒店里的郝经理?”
“我是他的远亲,不巧去年也进入他当初所在的酒店集团工作。”
“当年他出意外前半个月,请假下山相过一次亲,不过因为那时候有个大旅游团要入住,所以一些远程办公是免不了的。”
“之后销假他落下一个储存卡在家,里面全是他最近处理过的公务。”
说着陆清嘉眼神颇有深意的看着二人:“比如某位员工的电子入职档案,比如固定产品的更换记录,再比如跟供货商商量的回扣。”
“那个储存卡一直被他家里人当遗物收起来,直到我进了相同的公司,他父母便交给了我,看看能不能在工作上有什么帮助。”
两人听完脸色都青了,当年他们就吃过人算不如天算的亏,没想到十几年后还来一出。
关键是这巧合太让人无语,这么多年过去了,外人即便看到上面的资料,谁会跟当初的事联系起来?
便听陆清嘉解释:“一开始我也只是抱着学习的目的粗略一览。”
“我这个人嘛,有个优点就是记性好,因为这座山庄当年的火灾和人员伤亡,造成总公司巨大的名誉和财富损失,所以这场事件作为警示案例,每一批入职培训都得剖析讲解。”
“而在缅怀当初丧生的同事环节,我才发现,好像里面少了个人,明明按照资料来看,当时是无人请假的。”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半个月内对方离职了,未转正前离职,自然总公司这边也没有资料,但出于好奇我查了查这个人,发现她现在的身份可不得了。”
李先生跟汪女士都呕得快吐血,巧合中的巧合再碰上这么个刨根究底的人,是天要他们倒霉吗?
对方接着道:“我首先是想这位女士可真是幸运儿,不但逃过了那场意外,还以普通出身嫁入豪门,嫁的还恰好是当初丧生火灾里一位顾客的丈夫。”
“而那位顾客因为当时案件的轰动,本身又是富豪家庭的独女,丈夫在事后采访中的悲痛欲绝,也成为死者当中最受人关注的一位。”
“她的一些简单履历,习惯爱好并不难差。这就又让我发现一个巧合。”
“她惯用的清洁液牌子,和郝经理临时换的那款,正好能够发生化学反应欸。再联系供货商也姓汪,看合同证件上的籍贯地址,居然跟汪女士一样。”
陆清嘉双手一拍:“一件事是巧合,但这么多巧合连在一起,就是必然了。”
“所以我确定当初那场火灾的发生,怕是在掩盖更不为人知的真相。二位觉得这个答案满意吗?”
两人听完只想把当初那姓郝的拽出来鞭尸,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他坏的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然阴魂不散。
可事已至此,只有想办法描补。
李先生眼神沉沉道:“这位先生的聪明心细,我李某人佩服,也合该您发这财,我无话可说。”
“但我想知道,这事除了你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人知道?那个储存卡现在在哪里?大伙儿都是痛快人,我想一口价买断。”
陆清嘉笑道:“这么大手笔?我要价可是不低的。”
李先生一副尽管开价的表情,陆清嘉耸了耸肩:“好吧,可以让李先生放心,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储存卡我也带着。”
“只不过,除了我之外,你们不见得完全高枕无忧吧?”陆清嘉意有所指:“比如当初那位供货商?”
“他虽然可能并不知道事情全貌,只得了亲戚的嘱托和钱做了件亏本买卖而已,但有心查的话,仍然能够顺藤摸瓜。”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李先生脸色笃定。
陆清嘉挑了挑眉:“怎么?那位也在你们的安排下死于非命了?”
看两人的表情,并没有否认的意思。
李先生和李太太满以为对方准备开价,也等着对方拿出储存卡,确定是真货的那一刻,便下手除去后患。
结果却看见对方慢悠悠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手机,上面显示正在通话中。
两人睁大双眼,头皮发麻的看陆清嘉将手机放到耳边:“都听清楚了吧?警察同志。”
“虽然当初酒店内部证据全数销毁,但从那个供货商那边,应该能找到线索的。毕竟像这种绝佳的杀人环境,外面可无法重现。”
“哦对了,也可以拜访一下期间上山探亲的员工家属,还有酒店各项物资的供货商,虽然时间过去有点久了,万一还有对汪女士存有印象的呢?”
“嗯嗯!不用谢,这是每个公民的义务。”说着不待那边问自己姓名信息,便挂掉了电话。
抬头便看见两人煞白的脸色,显然虽然尽力扫尾了,但已经拥有了整个事件还原经过的口供,沿着翻出证据就不是难事了。
李先生目眦欲裂:“你他妈居然报警?”
汪女士崩溃大哭:“完了,全完了。你不是要钱吗?钱给你了,你报什么警?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陆清嘉耸耸肩:“瞧汪女士说的,就跟我报了警便不要钱了一样。”
空气一静,李先生露出狰狞:“小子,年纪轻轻的何苦自寻死路?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都不知道?”
“你真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警察搜出来的零星证据能奈我何?你真当自己能活着走出这里?”
陆清嘉笑了:“您是说一早来山里的那群人?”
说完几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回头一看正是他雇佣那群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被制服了。
被捆得像猪仔似的,排成一排扔他面前。
站着的是五个身量一般的男女,看体型根本不会是他的人的对手,然而正是这些人不知不觉的制住了一伙彪形大汉。
李先生冷汗急流,又听陆清嘉道:“而且李先生貌似误会了什么?”
“我之所以打电话报警,无非是想为死去的冤魂正名,让外界知道他们不是死于意外,而是一场可耻的谋杀,而酒店集团也不应该背负这么多年的指责而已。”
“记得我一开始说的话吗?我说欢迎两位回来,大家都等着你们呢。”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走了。”
话音刚落,残垣断壁的酒店遗址突然时光倒退一般,恢复了当初的模样。
光洁的地板,亮堂的水晶灯,饱满簇新的沙发,当年流行的音乐隐约传来。
陆清嘉做了一个迎宾手势:“欢迎光临,两位尊贵的客人。”
而两位尊贵的客人已经吓傻了:“你,你们什么人?这是什么?你们干了什么?”
“是不是迷魂药?你们到底耍什么花招?”
如果场景的变换还能用幻觉解释的话,那么大厅里逐渐出现的人,便骇得二人紧闭嘴唇,连出气都不敢大声了。
前台的工作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位穿着工作服的年轻女子,外面传来大巴停靠的声音。
一个前台跑过来,无视旁边的李先生,拉过汪女士道:“客人马上就要进来了,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说着就要拉她走。
汪女士连忙扒住李先生,惊恐尖声道:“你拉我去哪儿?不,我不去,老公救我。”
然而她老公也自顾不暇,因为酒店大门打开,一群客人走进来,其中一人便是他当年亲手设计杀害的亡妻。
对方姿态一如印象中张扬高傲,见到他劈头盖脸就骂:“你死哪儿去了?转个身就不见人影。”
李先生看着对方的面容,惊恐僵硬,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我,我出去拿行李。”
说着就要往外走,汪女士见状也知道丈夫打算,想趁机出了这个邪门的地方。
结果两人还没走两步,就双双被抓住了。
李太太抓住李先生,朱晓梅抓住汪女士。
原本两人脸色真实正常的表情变得极为怪异,透着阴森和若有似无的冷笑。
她们同时道:“走什么呀?好不容易才等到你们回来呢?”
两人低头,赫然发现抓住自己的手变成被烧焦的漆黑手爪,狰狞可怖。
再也崩不住尖叫出声:“放开我,我不要去,我不要。”
挣扎的样子特别凄厉,抓住地毯的指甲都断了,然而还是被拉入了漆黑之中。
不肖片刻,从酒店不知何处传来两人的惨叫声。
几个玩家听着解气:“该!杀了这么多人,潇洒自在十几年,他们可够本了。”
与此同时,几人听到脑海里传来通关成功的消息,众人心里一松,当即选择了脱离游戏。
但陆清嘉得到的消息却不一样:【玩家陆清嘉触发独立支线——郝经理的仇恨,接下来需单独通关,祝您好运。】
陆清嘉敢肯定游戏在打规则的擦边球,不过也不虚。
一楼某个房间传来了哐哐的响声,陆清嘉掏出拘魂索闲庭散步般靠近。
那是之前拘押郝经理的房间,并且是酒店少有没有窗户的房间,一般是充作员工休息室。
可以想象在发生火灾的时候,郝经理一个人被锁在里面,求助无门,在恐惧和绝望中死去。
然而酒店所有人都无辜,就他一个人该受着这份罪。
因为如果不是他贪婪到罔顾人命,在一开始就拆穿李先生和汪女士,那么酒店所有无辜之人都不会死。
陆清嘉走近那间房,打开房门,却发现室内空无一人。
看床畔的尼龙扎带,明显已经被割断了,想来在郝经理死前,是有人进入过房间给他什么工具的。
当然这只是虚假的安抚而已,做出施救的姿态,郝经理才会闭嘴直到他们点火之前。
“吱嘎——”房间内传来一声让人不适的声音。
酒店高价定制的实木衣柜掀开一道口子。
一只怨毒的眼睛出现在柜门缝上,饱含仇恨的看着陆清嘉。
陆清嘉寻思这地儿是郝经理的死地,想必对他具有优势,到时候万一他刚不过,拜托别人帮忙也怕进不来。
于是当机立断出门,想引对方到自己更中意的环境。
结果才出房间,就在走廊尽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黑色略有些长的头发,挺拔矫健的身姿,穿着贴身的黑色高领上衣,还有作战鞋裤。跟刚从战场上下来一样,肌肉轮廓完美得让人窒息。
他一开始神色还有些茫然,一看见陆清嘉整个眼神都变了。
陆清嘉正往他那方向跑呢,见状一条腿像圆规一样划了180度,直接掉了个头,想都不想跑回刚才被他判定有些危险的房间。
郝经理的鬼魂见他回来,露出狰狞一笑:“嘿嘿!”
烧焦卷曲的狰狞躯体逐渐露出来,像是要制造最大的恐怖效果一般。
岂料才钻出来一半,便被一只手猛地拽了出去。
“磨蹭你妈呢?就你这懒散憨批样,吃屎的赶不上热乎的还想吃人?给我滚!”
说完便整个人钻进柜子里,死死关上了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