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二十二岁的生日,在伦敦与陆年公证结婚。
除了一对朴素的戒指,一个证婚人,什么都没有,没有求婚,没有鲜花,没有酒席,没有亲吻,没有亲人的祝福。
他娶她,因为一个承诺,无关爱情。
他说过,他永远都不会爱她。
那天伦敦有浓雾,极冷,岁岁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站在教堂的门口,看着陆年渐渐消失在浓雾中的背影。
她抱紧自己,觉得真冷啊,她觉得这是她来英国后遭遇的最冷的天气,也是她生命中最冷的一天。
她在浓雾中站了许久,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
城市这么大,却没有她的家。
那天天未黑,她就蜷缩在床上睡了过去。她住在他买给她的小公寓里,这是他给她的结婚礼物,却留她一人度过新婚夜。
接到那通电话,是在凌晨两点半,她的睡意瞬间遁去,挂电话时手抖得不成样子,最后手机跌落在地。
她疯狂地跑出去,打车赶去医院。
手术室外,顾婕坐在长椅上,一脸凝重。
“他……他怎样了……”岁岁抓住她的手,声音发抖。
顾婕甩开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都是你,都是你。你真是个灾星!”
一个从不去酒吧的人在今晚却去了酒吧买醉,陆年喝醉了,与几个黑人发生了冲突,最后动了手,被人用刀刺中胸口,伤得很严重。
岁岁闭了闭眼,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时有护士从手术室里跑出来,急问:“患者急需输血,你们谁是A型血?有没有?朋友间有没有?”
岁岁猛地跳起来:“我!我是!”
她一天没吃东西,600毫升的血从她身体里抽走,眩晕感袭来,她咬紧嘴唇,眼睛都不眨一下。
然后又是漫长的等待。
她与顾婕相对而坐,无言。
两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走出来,说:“病人性命无忧。”
岁岁狠狠舒了口气,瘫坐在地。
陆年被送到病房,岁岁想跟进去,被顾婕挡在了门外。
“你觉得,他醒过来会想看到你吗?”
岁岁说:“我要照顾他。”
顾婕冷笑一声:“你离开他,就是对他最好的照顾。”
岁岁伸手推开她的动作一顿,然后,她的手缓缓放下来。
岁岁觉得可笑,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却被别的女人挡在他病房门外。她是他的妻子,他却在新婚夜到酒吧买醉,他一定是极厌恶她,不想清醒地面对这桩婚姻,才如此。
这桩婚姻,本就是一个荒诞的笑话。
顾婕说得对,他根本就不想见到她。
她转身。
“还有,你最好别告诉他你为他输了血。”顾婕在她身后说,“他那么厌恶你,如果知道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着你的血……”
岁岁麻木地点点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抬脚离开的,她走到医院门口,再也支撑不住,软绵绵地晕倒在地……
顾婕站在病床前,看着沉睡中的陆年。他面色苍白,嘴角抿着,浓眉蹙起,哪怕在睡梦中,他好像也有很多不快乐的事情。
“你爱她,对吧?”顾婕喃喃低语。
她惨淡地笑了笑,他爱岁岁,她早就知道了,那年他为了保护岁岁,竟然答应她一起来英国留学。
后来赵岁岁生病住院,他们刚刚成立画廊,他经常满世界出差,便拜托她照顾岁岁,约岁岁一起吃饭喝茶。他通过她,来知道赵岁岁的近况。
呵,真是别扭的男人。
你分明爱着她,却又因为那两个荒诞的遗言而讨厌她,逼迫自己远离她。
若真的厌恶憎恨,又怎么会因为一个诺言而同她结婚?
若不是因为爱,你又怎么会如此痛苦,新婚夜去酒吧买醉?
爱迷人眼。
恨也同样。
陆年,你的痛苦,是因为你分明爱着她,你的骄傲与别扭却一直给自己催眠,你讨厌她、憎恨她。一催眠就是十年,连自己都骗了过去。
她想起赵岁岁说过的话,你以为你赢了吗?不,她从来都清楚地知道,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赢过,甚至都没有机会进入到他们的战场。那个旷日持久的战场里,从来都只有他与她。
只是,他们都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