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生日,岁岁遭遇了人生中第一次告白,那个男孩是高中部的学长,叫顾承。岁岁对他所有的了解都来自同桌的八卦,说他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在学校里横着走,听得最多的是他的花边新闻,才十七岁,却交往过很多女朋友,每一个都不会超过三个月。
岁岁收到他送来的价值不菲的礼物,觉得莫名其妙,她压根儿就不认识他呀!而且他怎么知道她的生日的?自从十二岁过后,她就再也不过生日。
她将礼物退还给他,顾承惊讶之余有点愤恨,大概是第一次被女孩子拒绝,又是当着班上同学的面,他的自尊与骄傲受到了伤害。当天晚自习下课后,他在学校车棚里堵住岁岁,那晚岁岁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车棚里没有别的同学,她被顾承捂着嘴强行拽走时,呼叫声连同浓浓的恐惧全部被压在了心底。
顾承一路将她拽到学校后门,那里没有路灯,黑乎乎一片,他将她按在围墙上,俯身就吻下来。
那是完全陌生的气息,唇角相触时,岁岁只觉得恶心,好恶心,然后她的眼泪掉下来,恐惧而绝望。
她剧烈地挣扎,却毫无办法,少年像是带着惩罚一般,恶狠狠地咬她的嘴唇,岁岁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令她作呕。她胡乱挥着手,混乱中,她摸到书包侧袋里的美工刀,想也没想,拿出来,朝着少年的身体狠狠刺去……
剧烈的疼痛令顾承终于放开她,他痛哼一声,捂着腰蹲下去……
岁岁在泪眼中,看到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汩汩流出来,落在雪地上,触目惊心,他的脸痛得几乎扭曲。
这一刻,她终于醒悟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的手剧烈地抖起来,猛地扔掉美工刀,她一步步后退,再后退,然后转身狂奔。
她一路跑,一路掉眼泪,她跑到校门口,又折身返回,往高中部教学楼跑去。
她站在陆年的教室外面时,陆年正在收拾书包,顾婕站在他身边等他。
她想转身离开,却挪不动脚步。陆年走出来,看到泪流满面、浑身发抖的她,吓了一大跳。
他问:“你怎么了?”
“陆……年……哥……哥……”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陆年握住她的肩膀:“到底怎么了?”
“我……我杀人了……”
“你说什么?!”一向淡然的陆年被吓得大惊失色。
医院里。
顾承被送进手术室,然后开始漫长的等待。
顾家父母很快赶了过来,顾母流着眼泪扬手就给了岁岁一巴掌,还不解恨地想再扇一巴掌,手在半空中被人截住,陆年冷声说:“阿姨,请你先弄清楚是非曲直!”他看了眼岁岁,“无缘无故她会用刀伤人吗?你怎么不问问你儿子做了什么!”
顾婕问岁岁:“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岁岁低着头,不作声。
顾母以为她无话可说,“哼”了一声:“不管发生什么,现在我儿子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而她却好好地站在这里。老顾,报警!”
顾父拿出手机正准备拨打,陆年伸手挡住他的手机,眸中怒意翻滚,声音里也充满了怒气:“顾承强吻她!”
顾父一愣。
岁岁捂着脸低着头。
顾婕深深望了一眼陆年。
空气中有片刻的沉寂,然后,顾母高声叫道:“你瞎说什么!你亲眼看见了吗?你有证据吗?!”
趁陆年沉默的片刻,顾母已经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警察将岁岁带走时,她一边走,一边回头望向陆年,她没有哭,眼泪却蓄在眼眶里,湿漉漉一片雾气。她吓得说不出话来,嘴角哆嗦着,嘴唇上被咬破的伤口触目惊心,她似乎在喊他的名字,陆年哥哥……
陆年握紧拳头,脸色铁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他并没有亲眼看见她被欺辱,学校后门也没有摄像头,顾承现在还在手术室,就算他醒过来,八成也不会承认。
他转头望向顾婕,她也正看着他。
良久,他对她说:“我有话跟你说。”
他们走到走廊尽头,窗户洞开着,寒风呼啸而入,卷着细细的雪花。
他说有话要说,却又久久不开口。顾婕等了片刻,说:“你是想让我劝说我小婶不要告赵岁岁吧。”很巧,顾承是顾婕的堂弟。
陆年说:“是。”
顾婕微微笑了:“好啊。”
陆年沉默,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果然,她接着说:“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个提议,你要不要再考虑下?”
陆年神色未变,淡淡地问:“这是条件?”
顾婕仰了仰头,咬着嘴唇:“对,条件。”
“好,我答应你。”说完,他转身就走。
顾婕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陆年,你真的讨厌赵岁岁吗?”
他脚步微顿,却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
岁岁从警局出来,已是深夜十一点半,顾承已经脱离了危险。
一出门,她就看到站在路灯下的陆年。他背对着她,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微微低着头,像是在专注地想着什么,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飞絮般地旋转在昏黄的灯光下,落在他的发上、肩上。
岁岁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眶发酸。
“陆年哥哥……”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说:“我会跟外婆说,今晚我们是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会了。”
岁岁了然地点头。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他走路很快,岁岁有点跟不上。路灯下,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一前一后地在雪地上移动。
“陆年哥哥。”
陆年转头,看见她站在那里不动,他微微蹙眉。
“你……”她咬了咬唇,“你是不是不再讨厌我了?”
他转身就走。
岁岁小跑着追上去,她伸手拦住他,仰头望着他:“是不是?”
她脸上的神色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大眼睛又黑又亮,微微仰着头,等一个答案。
他被她忐忑的眼神恍了下神,然而很快他就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母亲的忌日!
他的神色变得很冷,声音也是:“你想多了,我管你,是因为外婆年纪大了,我不想让她为你操心。”
“还有,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却还要跟你一起生活?我告诉你答案,因为这是我妈妈的遗言。”
“若不是因为这个,你以为我想管你?想看到你?”
“赵岁岁,我告诉你,我以前讨厌你,现在也是,以后也不会变。”
“所以,我拜托你,离我远一点。也求你安分一点,别老是惹事,我没空给你收拾烂摊子。”
他从未跟她一次性说过这么多的话,然而此刻,每一句都宛如利刃,刺进她心窝。
她看着他慢慢走远的身影,眸中升起浓浓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