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不太会辜负认真付出的人。
温洛洛的努力换回了成绩,这年夏天的古典舞比赛,她在区比赛里获了优秀奖。
也是她获得的第一个奖杯。
有光落上去,折射着些许耀眼星点,透明玻璃的材质,形状是波浪弧线拟作的抽象小人儿。
这次比赛她不仅获了优秀奖,还获得了各区前一百名参加市赛的资格,消息被陈蓉颇为欣喜说了出去。
邻居们见到陈蓉,就羡慕夸:“你家洛洛跳舞真出息。”
巷子经过骑电车载着孙楚菲从社区医院回来的女人,卷发豹纹外套,格外扎眼。
女人是孙楚菲的妈妈,叫赵淑琴。
赵淑琴看到大家在聚着说笑,怀着好奇八卦的心停下,参与进来:“聊什么呢,大老远就看见你们了。”
“陈蓉家的洛洛啊,区里比赛得了优秀奖呢,以后肯定是个舞蹈艺术家,咱们小区里出个舞蹈艺术家,可太好了。”
“对,洛洛那孩子身段纤瘦,跳古典舞多合适。”
赵淑琴听了,捏了捏车把,嘴上还笑着,心里已经开始后悔。
早知道,就不停车跟这些人搭话了。
偏偏邻居中有人发问:“欸,你家楚菲呢,和洛洛一个舞蹈班,怎么样?”
赵淑琴明面上还笑呵呵的,满是惋惜的语气,回道:“快别提了,正好赶上我家菲菲感冒,这不又拿了些新药回来,比赛那天吃了药,犯困,状态不好,气死我了都快。”
“那有什么可生气的,孩子身体第一,得多注意。”
“就是,比赛嘛,以后还有机会,不在这一次半次的。”
陈蓉也安慰:“俩孩子都在一个舞蹈班,说明李老师教的不错,菲菲病好了,下回好好表现。”
“……”
而孙楚菲全程低着头,像犯了错,一声不吭。
因为这事,在家已经被数落过很多回了。
赵淑琴也不想再掺和这个话题,结束道:“不说了,回去准备晚饭,先走了。”
在同小区邻居们继续的欢声笑语中,赵淑琴骑着电车,载着女儿孙楚菲走了。
·
而邻居口中未来的舞蹈艺术家,此刻正沾满人间烟火气。
温洛洛蹲在靠墙最里面的货架前,低头在下面的那栏,翻着袋装的酱油醋,寻找妈妈让买的米醋。
翻出来两袋米醋,温洛洛起身想去结账,隔着货架间隙,正好瞧到了从超市门口走进来的赵淑琴和孙楚菲母女。
本想出去跟朋友打个招呼。
但,脚步忽然停滞。
是她从朋友妈妈赵淑琴的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赵淑琴边往里走,边安慰女儿:“这是特殊情况,你才输给了温洛洛,不代表你跳舞真的不如她。没事儿,妈妈再给你多找个舞蹈老师,不过,给你多找个舞蹈老师的事,你别跟任何人说,尤其温洛洛。别后比赛又输给她,让人笑话。”
“知道了。”孙楚菲说。
“也不是只有古典舞这一种舞蹈,菲菲你身材比温洛洛好看,不跳古典舞,试试别的舞蹈也行。我看温洛洛那孩子胸比你差了一半,也不知道是还没发育,还是天生小胸。”赵淑琴摇头。
孙楚菲:“发育晚吧,她还没来例假。”
赵淑琴略感惊讶:“是么,都初中了,还没来例假?哎哟,真够晚的了。”
·
隔着货架,温洛洛停在那里,垂着眼眸藏匿,没过去。
初潮,例假。
这种话题,少女都是羞出于口。
只跟亲密的人说。
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没来例假是朋友间的隐私,小秘密。
如今,听到孙楚菲就这么毫无保留告诉大人,宛如说了件她丢人的事。
温洛洛紧咬着唇。
直到两人声音渐远,结完账走了,她慢慢出来。
舞蹈班,让她认识了孙楚菲。
刚进舞蹈班那会儿,孙楚菲是第一个笑着过来跟她说话,做朋友的人。
温洛洛想起李老师经常说的话,舞蹈班里的学生们,是朋友,也是竞争者。
那时,她只懵懵懂懂的听。
现在,经历了,才后知后觉。
李老师的话,不是没道理的。
她经过孙楚菲母女俩挑选的货架,看了眼,是卫生巾。
对于这个,她更有些无力感。
虽然失落,却也存了些憧憬。
自己什么时候能用上这个呢。
温洛洛付完钱,拎着装米醋的袋子,回到巷子,陈蓉还在和周围的邻居们聊天,估计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她礼貌的喊了人,而后先进家门。
把醋放到厨房,温洛洛上楼准备期末考试的复习。
期末考试没几天就到了。
晚上温国丰加班,吃饭的就只有她和陈蓉。
温洛洛对赵淑琴的那句太晚了,始终有点在意。
犹豫几番后,她还是问:“妈,我这个年纪还没来例假,是不是太晚了?”
听了这话,陈蓉温柔笑着安慰:“初潮晚些也没什么的,妈妈我就是十几岁才来的,你体检过一切正常,应该是体质随我。”
温洛洛那颗敏感迷茫的心,就被安抚平静了。
“嗯。”
大概多找了一个舞蹈老师的缘故,抑或竞争成绩落差的原因,孙楚菲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了,就连微信说话,都几乎没了。
温洛洛主动过一次,也主动过第两次。
舞蹈班上课见面时,孙楚菲也不再对她亲密挽手,保持距离,而且跟另外一个女生说说笑笑。
像有了隔阂在中间,无法消除。
就算她微信发去了消息,孙楚菲很久才回,回的消息很短,不是嗯就是哦。
不想聊天的意思很明显。
她也就默默尊重,不再打扰。
温洛洛一直觉得友情应该是相互的,没有谁该强迫谁。
夜色深幽,看着书桌摆着孙楚菲去年送的生日礼物,代表友谊扬帆远航的木船摆件,温洛洛若有所思。
很快,迎来学校的期末考试。
温洛洛还是平常水平,班里中游。
出成绩后,这学期随之结束,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暑假。
为了七月底的舞蹈市赛,温洛洛从暑假开始,一周七天几乎天天都要去舞蹈班上课的地点,跟李老师练两个多小时的舞蹈。
市赛的前一天,晴转阴,没多久就是乌云黑压压的,憋着雨的样子。
李老师特赦她提前回去,养足精神。
路上,她觉得闷潮,还买了瓶冰镇桃子汽水喝。
商店旁的公园里,飞来两只快贴到地面的燕子。
燕子低飞。
是有大雨的征兆。
果然,刚到小区,就下雨了。
下午出门时头顶还有大太阳,她图凉快,就没换身上的吊带连衣裙。
如今雨水下起来,大颗的雨滴,伴着大风,刮落在裸露的手臂和小腿肌肤上,激起鸡皮疙瘩,感觉倒有点冷。
不知道是不是受坏天气和凉汽水的共同影响,温洛洛摸了摸小腹,肚子好似有点疼。
到了家门口,她才发觉忘带钥匙,敲门家里没人。
温洛洛给陈蓉打电话,陈蓉那边传来车水马龙的鸣笛声,说刚从温国丰单位出来,给送了个资料,下雨了路上堵,大概半小时才能到家。
“下了雨还挺凉,你要不要去孙楚菲家里玩一会儿,暖和一点。”
她犹豫了下,没跟陈蓉说自己和孙楚菲关系变淡的事,只是拒绝说:“不了,我就在家门口,不冷。你别着急,路上慢点。”
挂了电话,温洛洛裙摆被风不停晃荡,阴沉沉的天色里,就像只沾湿翅膀的狼狈白蝴蝶,躲在自家房檐下。
她等着的时候,对面的大门开了,少年撑着一把黑伞出现视线里。
温洛洛认出来,那个人是薄桑。
薄桑撑着伞出来,不经意的一瞥,先是瞥到一抹纤美白裙子的身影。
他顿住,然后抬眼,才把目光落在屋檐下躲雨的温洛洛脸上。
这个鬼天气,雨水打在梧桐叶上,噼噼啪啪,吵得人头疼。
不会有人闲着无聊在外面。
除非迫不得已。
而此时此刻。
迫不得已独自站在外面的温洛洛也怔愣了下。
她快速眨眨眼,有些无措。
隔着雨幕,他的眼睛,也淡淡的没太多情绪。
温洛洛心里泛起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解释为什么不进家门,万一……对方不想听呢?
但,比起这个,似乎应该先打个招呼?
起码礼貌。
她抿了抿唇,刚想抬手打招呼。
薄桑已经收了视线,转身朝巷口东边走了。
回应她的,就只剩下风雨落梧桐树的声音。
·
薄桑收了雨伞,就放在便利超市的门口,走进去买了沓A4纸。
他最近算的数学题多,解答纸用掉一张又一张,到今天已经完全用完。
对数学执着,是因为家里死气沉沉,而他对里面的逻辑思维感兴趣,解题的时候,不会觉得那么可怜孤独。
结账时,薄桑看向旁边,那个透明门的冷藏柜。
上半部分放的是啤酒,下半部分是各种饮料。
他的眼睛,微垂,却只落在桃子汽水上。
鲜嫩桃子的图案,占据着中央位置,明晃晃印在粉色易拉罐的周身。
收银员把A4纸扫过电脑读码器,发出滴的一声,报了价格。
这边的薄原稍顿,拉开了冷藏柜门,目标准确的拿出那罐桃子汽水,而后搁在收银台。
他说:“加上这个。”
A4纸和汽水都被装进袋子,伴着超市门外的滂沱大雨,只有轻微塑料响。
·
温洛洛低头,鞋尖在家门口的瓷砖细微裂痕来回轻点。
她冷,肚子坠坠的有点疼,还无聊。
第一次觉得半小时这么难熬。
她鞋尖和裙摆随着动作,都染了被风吹斜落下的雨水,湿透之后,颜色偏深。
这时,撑着那把黑伞的人,已经回来了。
薄桑没直接回去,而是居然来在了她的面前。
他像是买东西回来,塑料袋里有一沓纸张和一罐饮料。
“可以去我家躲雨。”
他说完,弯腰,把撑开着的黑色雨伞放在她脚边。
对此,温洛洛怔愣了下,微微睁大了眼。
黑色雨伞如同小片范围的保护屏障,遮挡住了不断落在她鞋子与小腿裙摆的雨滴。
面前的薄桑却没多停留,戴起外套后的帽子,转身走回对门的房子。
雨落塑料袋上的闷闷声响,掺杂在雨打梧桐叶密麻声中。
很快,随着他的走远,又消失雨幕中。
巷子对面,那扇大门开了之后,没关。
留给她选择,到底要不要进去。
温洛洛盯着,呼吸间,睫毛轻微眨了下。
她是有想和他亲近,做朋友的想法。
但偶尔在学校碰到,她发觉自己和他对视,总是莫名害羞在躲,从来没有连续超过三秒。
不仅是这样。
就连面对着他,哪怕不说话,也是会紧张。
刚才,他在主动邀请她。
如果还继续害羞拒绝,对拉近关系,一点用处都没有。
要不要去躲雨,礼不礼貌这个问题,温洛洛已经不在乎了。
她此刻更生怕错过遗憾的,是失去这个亲近他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读者“CHUCHUCHUUUU”,灌溉营养液 +10
首个营养液,破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