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王珩之
待到风清走到跟前,谢珝便将他面上的忐忑看得更清了,心中不免一阵索然?无趣,突然?就不想问具体的名次了。
这?一回盛京的乡试主考官是崔阁老?那边的人,祖父那边虽然?不好占这?个位置,便计划着放一个与双方皆无关系的人来,这?样只要他才学够了,名次自然?不是问题。
千防万防,可却?没料到最终还是被崔阁老?钻了空子,塞了自己人过来。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谢阁老?气得三天没好好吃饭,最后还是谢珝去劝了过来。
“祖父,孙儿自知您是替我生气,不过只要孙儿发?挥正常,有您在一旁盯着,还有上次舞弊的案子在那儿摆着,崔阁老?那边也不能做得太过分,最多压一压孙儿的名次罢了。”
谢阁老?没想到谢珝竟然?能想得这?般清楚,看来这?两年在自己身边待着,也不是毫无进益。
不由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吟了许久,才问他:“六元及第没有了你也受得了?”
谢珝闻言便怔了怔,不过谢阁老?未等?他回答,又悠悠地道:“珝哥儿,你可要知道,不管是前朝,还是我们大永立朝以来,还从未出过一个六元及第,你道为何崔朔这?么?一把大年纪了,还要亲自下场压你这?么?个小辈的名次?”
谢珝没有开口,或许谢阁老?原本也没指望让他回答,说罢便自己喟叹了一声,才接着道:“因为这?个六首状元的名头太过好了,若是谁能得了,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必能在士林中有所声望,毕竟这?个名头,旷古烁今啊……”
要说谢珝从来都没有想过六元及第这?件事,那是不可能的,就像前世小的时候,还用纠结将来是上清华呢,还是上北大一样,但凡读书人,总会对这?个名头有所野望。
不过他心里自始至终也有数,在中国长?达一千三百多年的科举历史上,也只出过两个六首状元,明朝的黄观和清朝的钱棨,钱棨还算不上是连中六元,据传他在乡试时连连落榜,考了多次才考上解元。
如此看来,足见想要连中六元是多困难的事情,实力与运气缺一不可。
毕竟六元也不是街边的大白菜,不是他是穿越者,有一点金手指,就能简简单单做到的事。
谢珝便微垂了视线,同谢阁老?道:“入朝为官之后能否身居高位,看的还是自身的能力,至于名次,也不过锦上添花之用。”
这?句话倒是真的说进谢阁老?心里去了,他点点头,拍了拍谢珝的肩,又笑道:“说得不错,跟你爹不愧是父子俩,说的话都一般无二。”
听见谢阁老?的笑,谢珝便知他已经?不再生气了,心中也轻松了点儿,完成了祖母给的任务,也有心思同祖父开玩笑了,便道:“孙儿竟是不知,父亲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吗?”
谢阁老?闻言便跟谢珝说起了他爹当年因为最后名次没在一甲之内,才说出这?番说辞来糊弄自个儿的事情。
……
这?般给自己进行着“不必过分看重名次”的洗脑,谢珝还是认认真真地乡试中答卷,三日之后脚步虚浮着从贡院中出来。
原本谢珝以为,自己已经?对这?件事看淡了,却?没想到事实果然?如他所料发?生了,还被摆在他眼前的时候,还是让他舒服不起来。
大概人都是矛盾又复杂的。
也或许他真的有机会触碰到那个旷古烁今的名头,却?被中途截断了,所以此时才不愿心平气和。
风清在自家公?子压迫性的视线中,还是吞吞吐吐地把自己刚刚得知的消息说了出来:“公?子……您是这?次乡试的,亚元……”
亚元?
第二?
谢珝闻言便在心中哂笑,他是应该庆幸自己这?一回超常发?挥了,还是应当感谢崔阁老?没敢做得太过?
他以为自己会语带嘲讽,而说出口的话却?异常平静。
他问:“第一是谁?”
风清看着谢珝没有半分生气的模样,却?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更是惴惴了些,闻声后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是一个叫秦维明的。”
见谢珝不说话,又补了一句:“据说是个寒门子弟……”
谢珝面色未变,过了半晌便冲风清颔了颔首,令他下去了。
风清退下去之后不久,门房上的小厮就带了人过来,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熟面孔,言及太子邀他下晌去京郊的马场,顾延龄也去。
既是太子相邀,谢珝自是答应下来。
他待在盛京这?两年,同太子的关系又重新?密切了起来,加上顾延龄同沈行舟在,他们几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伴读的时候。
太子这?些年的为人处事相当有进益,同他们相处也不端着储君的架子,还时常替他们考虑,十分好相处,说是妥帖也不为过。
像今日这?个邀约,也是从好友的方向?发?出的。
谢珝在乡试前就从长?辈处得知,皇帝跟太后打算为太子选正妃,也因此,这?些日子里,盛京里从各处而来的妙龄女子也多了起来。
就连八大家中,皇帝也点到了,让他们送女入京。
乍一听,这?跟选秀也没什么?区别,但事实上,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随意地把八大家的女儿们当挑菜一样挑,最后的结果还需要双方达成一致。
毕竟就算世家如今已经?在开国皇帝,以及后来几位皇帝的强压下进行了改造,从一方豪强转变为亦需要科举入仕的门第,势力虽然?变小了许多,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皇权想要彻底压制住他们,暂且还行不通。
因而有些世家女子入京,也就是来凑个热闹,对太子妃的位置并无兴趣。
不过有些人没有,有些人就有,毕竟人各有志,世家的打算也各不一样。
想到这?些,谢珝不由得陷入沉思,难道太子是想让自己跟顾延龄陪他选人吗?
虽说如今男女大防并不严格,但这?种牵扯太多的事情,他们这?种外人还是别发?表意见得好。
顾延龄如今也成长?了许多,回头自己跟他把道理?讲一讲,他应当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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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份,桂子飘香的时节,天气已经?不热了,外出骑马确实是个不错的消遣活动?。
乔氏在得知乡试成绩之后,原本还想着怎么?能让儿子想开些,不料太子就发?了邀约,心觉正好,给谢珝挑了件儿蓝色骑装就把他推出了家门。
谢珝也是心下无奈,母亲近来越发?喜欢让他穿这?类鲜亮的衣裳了。
也幸好这?两年他又窜高了不少,倒也还衬得住。
……
等?谢珝骑着翻羽到京郊马场的时候,太子还未到,顾延龄却?已经?在里头等?着他了。
见谢珝策马过来,他先是谨慎地端详了一番谢珝的脸色,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后,才放下心来,顿时开口骂道:“老?崔也忒不是个东西了!”
谢珝听了就轻笑了一声,出言打断了顾延龄的控诉,“大好的天气,换个话题吧,谈什么?老?崔。”
要说这?件事儿在谢珝心里已经?过去了,这?是不可能的,他还憋着气儿想夺了会试的会元和殿试的状元呢,也好让他崔阁老?看看,就算他没了解元,崔知著也别想连中六元。
不过他此时不想再谈这?件事也是真的。
毕竟打嘴炮并没有什么?卵用。
他话音落下,顾延龄就叹了口气,开口道:“行吧,你怎么?高兴怎么?来。”
说到这?儿又语气惆怅地说:“怎么?行舟才走了半年,我就又不习惯了呢。”
沈行舟在半年前又去了阳城。
听到沈行舟的名字,谢珝不由沉默了一瞬,眸中闪过不明的情绪。
阿琯在去年便由祖母和母亲做主定了亲,定下的是琅琊王氏的二房嫡子王珩之,婚期在明年。
谢珝虽是谢府的嫡长?孙,是阿琯的亲哥哥,但在她?的婚事上,其实并没有话语权,这?个人选是祖母和母亲定的,琅琊王氏也是大族,家风清正。
王珩之此人,随亲眷来下定时谢珝也见到了,学问出色,品貌亦是不凡。
似乎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比沈行舟要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