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京中大部分的宗亲女眷都收到了杨太后的帖子。那苏绣双面绣的绣品暂时被支在了大小合适的架子上,来的人无不称赞其精美,称赞太后好眼光。

身居高位,溢美之词听多了也就稀松平常了,杨太后噙着淡笑应付过众人,见康华县主跟着信邑公主来了,笑意多了几分真切,把二人叫到跟前,以长辈的口吻关怀几句。

信邑公主的儿子生前是镇国公的旧部,为国而死,多年来杨太后对他仅存的孤女关切有加。

杨太后亲切地问了几句,叫康华县主去找同龄人玩耍,便和信邑公主闲话家常。

谢琬琰是和忠王妃一道来的,杨太后把她叫过来后笑意吟吟对身旁的信邑公主道:“这就是阿琰,阿琰可是个好孩子,你这是第一次见吧?”说着将谢琬琰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信邑公主也听说了忠王妃新认的义女被封了郡主,纵使惊讶太后的亲昵,仍面不改色,笑道:“早就听说清阳郡主钟灵隽秀,太后娘娘和忠王妃都喜欢得紧,今日一见到真人,才知传言非虚。”

忠王妃道:“这孩子一片赤子之心,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杨太后问忠王妃:“宁哥儿和如如两个孩子在家怎么样?怎么不把宁哥儿带来?”

忠王妃笑道:“宁哥儿倒是喊着要来找太后和姐姐玩,但书塾的先生为他布置了不少课业,把他带进宫来就又要闹疯了,回去定完不成课业,明日要被先生训斥。”

杨太后不赞同:“小孩子贪玩是天性,哪能总拘在府里。”

忠王妃道:“成,下次一定把宁哥儿带进来让娘娘瞧瞧。”

“哀家年纪越大越喜欢身边多几个孩子陪着,孩子们在总觉得自己也年轻漂亮了。”

信邑公主笑着:“怨不得娘娘喜欢郡主,感情是和郡主在一处越变越年轻,越变越好看了。”

这话引得几人都笑。

信邑公主右手边的康华县主听着德高望重的祖母对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说出这种话,心中有些难受。

人人都说祖母会做人,可谁又知道她心底的苦呢?祖母虽然地位尊崇,但儿子早逝,偌大的公主府只有祖母一人撑着,虽为皇亲但无实权,公主府只是金玉其外。祖母一直在为自己盘算,一直小心翼翼维系着与各路的关系。

康华县主悲从中来,眼角瞟到了旁边的于书白,又暗笑自怨自艾,京城这么多公主府,若是他家过得不好,其他家那就是要低到尘埃里了。

对比其他人,她明明是京城里一颗璀璨无比的明珠,犯不着自怨自艾。

于书白觉察到康华县主的眼神,把头低了低。

她是先帝亲妹新平公主之女,本应该是尊贵的身份但因父亲站错了队一落千丈,父亲被处死,父家败落。本朝律法,虽驸马之罪不能牵扯公主,但母亲和当年还是皇后的杨太后素有龌龊,父亲又是罪臣,京城里惯会捧高踩低,她的日子不算好过。

一开始人人都欺负她,到了后来她跟在康华县主身后日子便好过些了。康华县主吃肉她喝汤,这样怜悯中又带着优越感的目光不知道有过多少次,次次如芒刺背。

于书白捏紧了拳头,听上面的杨太后道:“阿琰别老坐在这,下去玩吧。”

谢琬琰一下来身边就汇集了一群人,她今日穿了一件极其普通的素色衣裙,头上也只堪堪簪一只素色步摇,便有人夸她宛若月宫仙子,清隽优雅,。

康华县主嘴角扯了两下,京城里的人都是一群人精,前段日子在忠王府里谢琬琰还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官家小姐,哪有人奉承她,可才不过多长时间,成了郡主一群人就往上凑了。

于书白察觉到康华县主的异色,斟了杯茶水,道:“大家都过去了,县主不上去与郡主说两句么?”

康华县主睨了她一眼:“要去你去,本县主不去。”

宴会快到了结尾,让所有女眷讶然的是皇帝竟然来了,一时所有的人都收起了自己心中的那点小心思,规矩坐好,连忠王妃和信邑公主的话都少了。

霍暄坐在上首,视线扫过谢琬琰的脸,几日不见,眉目盈盈,脸蛋红润,气色都好了几分,想来过得很好,宴会结束前霍暄说了他今日的第一句话:“母后想好怎么处理这双面绣了么?”

杨太后道:“制成屏风吧。”

霍暄道:“那母后想好用什么装裱了么?”

杨太后呵呵两声,道:“那让阿琰留下给哀家参谋下。”

待众人退出寿康宫,谢琬琰与杨太后一起挑好了个紫檀木的屏框,一出宫门就见霍暄在门口。

谢琬琰自从送礼物那天一直到今日才再次见到他,想起那日尴尬的散场颇有不自在,但心里惦记着那枚紫玉扳指,目光下意识去看霍暄的手上,令她意外的是,那只紫玉扳指竟然好端端戴在霍暄的大指上。

竟然真戴在手上了?

谢琬琰有些不敢相信,又眨了两下眼睛,目光赤|裸,霍暄把手举起来:“有何不妥?”

他手一举起来谢琬琰看得更清楚了,这润如莹月的手与这紫玉扳指极为搭配,谢琬琰笑着发自心底道:“没有,挺好的。”

两人沿着寿康宫前的宫道走着,霍暄道:“这几日见到你外祖了?相处的怎么样?”

“见到了。”谢琬琰点头:“外祖父和舅舅带我去了好多好玩的地方,还有哥哥烤的兔肉,特别好吃。”最后还拉长了调,那兔肉|唇齿留香,她食之难忘。

“哥哥?”霍暄的关注点不在兔肉上,“楼寅?”

谢琬琰没察觉话里的不对劲:“对呀,那兔肉可好吃了。”

霍暄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气极反笑,挺好的,反正他也不是她哥哥。虽这样想,但一种私人领地被侵|犯的烦躁情绪直升脑顶。

二人沿着液湖行走,暮春时节,液湖里荷叶冒出一些,荷花的花苞和茎还都是嫩绿色,风从湖面拂过,带起丝丝波纹,吹到岸上带了湖水清新的味道。微凉的风让霍暄脑子清明两分。

谢琬琰张望着湖里好奇道:“这湖里种了很多荷花么?现在都冒出一些了。”

霍暄看着她呆头呆脑的样子哂了下:“是种了挺多。”

谢琬琰听出他话里的怪里怪气,觉得回了京城后见到他有时会有种让人说不上的异样,譬如上次在马车里莫名其妙不搭理人,这回又无缘无故嘲笑她。谢琬琰也不傻,被人笑话了不大高兴。

霍暄见她也不是全无眼色,收起仅余的那点燥郁,缓声解释道:“京城中水脉较少,唯有城中的莲湖和皇宫的液湖两处较大的湖泊,且都是从地下水道与护城河相连。两处湖泊都种了许多莲花,过两月就能开了。”

谢琬琰让他的话调起了情绪,道:“前日哥哥带我去了莲湖那玩,那里的莲花莲叶也都抽了苞,再过几月等莲花盛开,一定是京城一绝。”

哥哥?霍暄心中冷嗤,左手的食指摩挲两下紫玉扳指,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