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十二月的最后几天,郝梦师兄妹三人收拾好行囊,匆匆踏上了飞往金陵的飞机。
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差,就连跨年都要在外飘着,谁都不会乐意。
飞机上,黄丹嘴巴撅的能挂油瓶,赵远氢劝她:“行了行了,再气都要成河豚了。金陵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可多了,到时候让郝梦给咱们当导游!”
一边说着,他一边用胳臂碰了碰一旁的郝梦。
这是一架小飞机,左右一排各三人,赵远氢发挥绅士风度选了中间座位,左右让给了两位师妹。
他个高腿长,那么大一个人缩在经济舱的座椅上,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偏偏赵远氢前面那个人把座椅放了下来,害得赵远氢的膝盖只能顶在前排椅子上,整个人动弹不得。
郝梦开玩笑:“没想到赵公子会和我们一起坐经济舱。”
赵远氢装模作样地说:“毕竟是学校安排出差,总不好搞特殊。”
黄丹立刻戳穿他:“屁咧!师姐,刚才办行李托运的时候,我听到他偷偷问工作人员能不能升舱,工作人员说这趟航班没有公务舱,他才放弃的!”
赵远氢赶忙补救:“郝梦,我这又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本来想把咱俩……咳,把咱仨都升舱。路上舒服一些,不要那么累,到了金陵才有精力逛一逛嘛。”
郝梦不置可否:“咱们这次会议安排的很满,哪有什么时间闲逛?肯定是统一吃饭、统一住宿,估计不会安排自由活动时间。”
话虽这么说,但黄丹显然没听进去。
飞机抵达金陵机场后,黄丹便开始刷手机,在大众点评上标记自己要去拔草的餐厅和想逛的景点。
盐水鸭、小笼包、鸭血粉丝汤,夫子庙、总统府、金陵博物馆……她这一趟不像是来出差的,倒像是来带薪旅游的。
三人坐上一辆出租车,师傅是当地人,熟悉的金陵口音迎面而来,郝梦听着倍感亲切,像是又回到了在金陵求学的日子。
车子在路上慢悠悠开了一个小时,当越过熟悉的九乡河大桥后,曾经陪伴了郝梦度过了整整四年生活的大学校园向她张开了怀抱。
紫金山天文台在金陵市有两个地址,一个是位于中山陵旁的紫金山观测站,始建于民国,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现代天文观测站,但是随着近百年来城市的飞速发展,夜间光污染格外严重,这里不再承担科研观测任务,改建成了一个科研旅游基地;而另外一个地址则位于南大仙林校区东门,这里是紫台的科研办公楼所在地,与南大天文系仅有一墙之隔。
出租车停在办公楼的小院外,三人下了车,仰头看向面前的建筑。
黄丹:“师姐你在南大读书时,是不是可以经常来紫台啊?”
郝梦:“差不多吧,我们学校和紫台有一些合作项目,经常互通有无。”
黄丹闻言更好奇:“以师姐的成绩,保研去紫台应该很容易吧,国台和紫台的科研能力不相上下,你为什么舍近求远,来了国台?”
“……”这个问题让郝梦一时语塞。
是啊,为什么呢?那个时候,仿佛有个声音一直藏在她心里,催促着她去京城,瞧一瞧首都的雪,见一见首都的人。
郝梦不说话,赵远氢的嘴巴闲不住。
“还能因为什么啊?就一个字——缘!”赵远氢一只手拖着他的lv旅行箱,豪气干云地说,“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要不是郝梦选择来国台,怎么能遇到我,怎么能遇到你?要不是遇到你我,咱们仨又怎么能一起来出差呢?所以说啊,缘分妙不可言!”
黄丹白了他一眼:“还缘分妙不可言呢,要不是你在办公室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摊上这个苦差事!”
“我只不过开了几句玩笑,是你不懂尊敬师兄,先动手的!”
“是你,就是你的错!”
“明明是你!”
天啊,两个幼儿园小朋友又开始拌嘴了。
郝梦有种预感,这次的出差恐怕得不到安宁了。
……
三人找到紫台接待处,登记了各自的姓名、部门。这次“悟空”运行总结会,涉及多个部门、多所高校,签到簿上密密麻麻全是大佬的名字。国科院除了他们以外,还派来了高能所、物理所、数学所的同仁。
他们三个小虾米签完名,提着行李乖乖站在一旁,等着接待处的工作人员给他们安排房间。
紫台有自己的招待所,平日里没什么人住,只有在大型会议时,才会有这种人满为患的景象。
黄丹原本正无所事事地玩手机,忽然,她眼角余光看到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飞了过去。
她抬头,惊喜地喊:“快看,居然有蝉诶!!”
赵远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又开始和她唱反调:“蝉?这都冬天了,还能有蝉?”
“绝对是蝉,这么大,还能飞,不是蝉还是什么?”黄丹拉住郝梦的手,让她投票,“师姐,你说它是什么嘛?!”
郝梦看看那只会飞的黑色大虫子:“……”
再看看两个满脸写着好奇的愚蠢北方人:“……”
郝梦说出了答案。
两个愚蠢北方人瑟瑟发抖:“nooooooooooooooo——!!!”
……
五分钟后,惊魂未定的黄丹和赵远氢站在马路边,两人各架着郝梦的一只胳臂,几乎是把她劫持出了招待所。
郝梦无言以对:“拜托,你俩也太夸张了,不就是一只会飞的zhang……”
“——师姐,求求你不要再重复那个词了!”黄丹捂住她的嘴,“总之,我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住那个招待所的!”
一旁赵远氢也是脸色煞白:“直接找酒店吧,找个上档次的酒店,卫生一定要好。”
两票对一票,郝梦只能陪他们去找酒店。
好在这个地区酒店不少,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很不错的连锁酒店。
当他们踏进金碧辉煌的酒店大门后,黄丹就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她一边仰望着酒店大堂里那盏价值不菲的水晶吊灯,一边小声和郝梦说:“这酒店一看就不便宜……早知道不让赵师兄挑酒店了,咱们根本消费不起啊!”
郝梦算了算自己几年积攒下来的工资,也觉得有些棘手:“这附近宾馆不少,实在不行,让赵公子住这儿,咱俩去找个便宜些的。”
赵远氢根本不知道她们俩在嘀咕什么,他拖着他那只限量版的皮箱走向服务台,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递了过去。
在看到那张卡的时候,前台小姐赶忙站起身,双手接过,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激动。
“少……”
“嘘。”赵远氢一只手压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乱说话,“我和两个同学过来出差,你们安排一下房间吧。”
前台小姐忙说:“是这样的,因为最近有剧组在附近拍戏,包了很多房间,其中最好的几个套房都被他们预定了,您看……”
“没关系。”赵远氢很“亲民”地表示,“开三间商务单人房就好,要面积大一些的,视野好一些的。”
前台小姐手脚麻利地在电脑上操作完毕,把三张房卡递给了赵远氢。
赵远氢转过身,向两位师妹扬手:“郝梦,黄丹,你们过来吧,房间开好了。”
郝梦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她带着黄丹走过去,黄丹一脸别扭地躲在她身后,不好意思说话。
郝梦直言:“赵师兄,这个酒店消费太贵了,我们预算有限。我刚才在手机上查了一下,附近还有一家快捷酒店,我和黄丹去那里住就好。”
赵远氢一听,急忙说:“没关系,酒店钱不是问题。我……”
“师兄,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必了。”郝梦抬眸看向了他,她的眼神很平静,很剔透,她从来不会因为他有钱,就把他当做一个行走的提款机。“我知道你肯定看不上这点小钱,但是我不能因为你不在乎,就肆无忌惮地占你便宜。平日一杯咖啡、一块蛋糕也就罢了,这酒店价格太贵,我不想咱们的同学情因为金钱变质。”
赵远氢没想到,他殷勤没献到位,居然把郝梦越推越远。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要挽回之际,机灵的前台小姐突然开口:“两位女士,这位先生是我们酒店的白金卡会员,积分很高,我们酒店对会员有折扣,特惠房间只要两百元一晚,您确定要放弃这个优惠吗?”
“两百元,这么便宜?!”黄丹一听,眼睛瞪得像铜铃,“包早餐吗?房间有窗户吗?”
前台小姐不着痕迹地看了赵远氢一眼,赵远氢轻轻对她点了点头。
前台小姐:“房间有窗户的,不仅包早餐,还有夜宵、水果、迎宾气泡酒、spa服务,在您入住期间,商务酒廊也可以免费使用……这些都涵盖在特惠套餐里,是只有白金卡用户才可以享受的哦。”
在前台小姐天花乱坠的描述中,黄丹立刻倒戈阵营,迫不及待地掏出身份证办理登记入住。
郝梦觉得这免费的馅饼来得太突兀,但转念一想,酒店又不是赵远氢开的,前台小姐没必要帮赵远氢说谎。
前台小姐手脚麻利地帮他们办好入住手续,郝梦眼尖地注意到,房卡上写着“高级商务房”。
郝梦:“……不是说特惠房吗?”
前台小姐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原本确实是标间特惠房。但我们3-5层的普通标间都被在附近拍戏的剧组包下来了,所以就给三位升房了。”
“剧组?”郝梦想,不会这么巧吧?
她的一时怔愣并没有被其他人注意到。在办好入住手续后,立刻有工作人员推着小车拿走了他们的行李,之后会帮他们送到各自的房间。
黄丹头一次住这么高档的酒店,她挽着郝梦的手,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她拉着郝梦直奔电梯,还念叨着一会儿要去传说中的行政酒廊看看。
赵远氢故意比她们慢两步,转头对那位机灵的前台小姐说:“你这个月的奖金加两千,我会和你们经理说的。”
前台小姐喜笑颜开。
黄丹回头喊他:“师兄,快点,电梯来了!”
赵远氢:“来了!”他匆匆赶了过去。
一行人上了电梯,他们的房间在八层,除了顶层套房以外,这是视野最好的房间了。
黄丹好奇:“刚才应该问问哪个剧组入住这个酒店,我还没见过明星呢,他们应该都住在顶层套房吧?”
赵远氢语气轻巧:“明星不好见,但顶层套房可以见。你要是好奇,回头我带你上去瞧瞧?”
黄丹其实已经意动了,但她不想欠臭师兄人情,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郝梦,希望她帮自己拿主意:“师姐,你想上去看看吗?”
郝梦心中有事,根本没听到两人在说什么。
赵远氢见她走神,先喂喂叫了她两声,见她不答应,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喂,梦梦同学,回神了!”
恰在此时,电梯行至三楼,忽然“叮——”一声停了。
电梯门安静且迅速地向两侧滑开,电梯外,等候在门外的两个人正要迈步进来。
那是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四十岁上下,身材矮胖,他像是没有脖子,圆滚滚的身子上面直接托着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他说话自带三分喘,这么冷的天居然热得满脑门的汗,手里攥着一块手帕,一边说话一边擦着额头淌下来的汗珠。
他脖子扭向身旁的青年,心急火燎地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摄影机一开,每天往外流的钱根本兜不住!顾导,现在网上有人爆料,说龙导每天都在酒店轰趴,根本不去剧组,我已经接到好几个投资人的电话了……”
他没料到电梯里还有别人,嘴里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囫囵咽了下去。
电梯里的三人没想到能听到这样劲爆的八卦,一时间,赵远氢的手都忘了从郝梦肩膀上拿下来了。
被称为“顾导”的青年个子很高,精瘦,一双眼睛深邃,暗藏光芒。他套着一件有些陈旧的夹克,手肘和肩膀的位置甚至都磨出了毛。他虽打扮的不修边幅,但整个人并不显得落魄,反而看起来像是一柄藏锋的剑。
他根本没有听身旁制片主任的唠叨,视线落在了电梯中那个朝思暮想的女孩身上。
难道他还没有睡醒,否则郝梦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真的不是一场梦吗?
……
手正放在郝梦肩膀的赵远氢:“……?”奇怪,他怎么感觉到一股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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