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天,许言隽跟陶敬山说要开始备考复习,就没有跟着大家一起去拜年。
也因此和陶桃碰面的机会变得更少了。
这天要去临市的亲戚家拜年。
有些远,大家早早就要起来。
路过许言隽房门口,陶桃都会下意识把脚步放轻。
下楼来到餐厅,陶桃连忙道:“爸爸快帮我把果酱盖子打开。”
哥哥还没起来,她想帮哥哥把三明治果酱给涂好,这样等哥哥醒了就可以吃了。
阿姨见状道:“你言隽哥哥已经吃过早餐啦,桃桃弄自己吃的就好了。”
方婉秋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言隽这么早就起来啦?”
阿姨道:“不仅吃了早餐,还在花园里运动了两圈才回房的呢。”
“想当年我跟老许住一块儿,他也是大院里最早起来的那个。”陶敬山饶有兴致地说起以前的事。
陶桃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三明治。
随后默默放下果酱刷,把盖子给拧了回去。
许言隽虽然没去拜年,但陶家的亲戚都知道他的存在。
因此长辈们给的新年红包也有他的一份。
晚上回到家,陶桃叫住正准备回房的许言隽,飞快地小跑到他跟前,从包里掏出一大沓红包。
“哥哥,这是我今天接的红包,有一半是你的。”
陶桃献宝似的要塞到他手里,许言隽却侧身避开了。
“不用给我。”
他看着她,垂下眼睫,嗓音异常平静:“你喜欢的,都不需要分一半给我。”
‘咔哒’一声,卧房门被轻轻关了起来。
留下陶桃捧着一沓红包愣愣地站在走廊。
第二天一早,陶桃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抱着方婉秋的手臂撒娇:“妈妈,我今天不想去拜年了,我可以和哥哥待在家里吗?”
方婉秋想了想,“可以是可以,但你要乖乖的,别闹你哥。”
“嗯嗯,我会的。”陶桃连忙点头保证。
爬到飘窗上目送爸爸妈妈的车子离开,她立刻小跑进浴室洗漱,换好衣服,接着来到自己的玩具房。
在一堆新年礼物里挑选了一个难度不大的积木拼图。
“是哥哥喜欢的长颈鹿。”
许言隽的房门恰好开着。
她眼睛一亮,赶忙捧着拼图走过去。
“哥——”
话才脱口,陶桃又下意识噤声。
屋子里,穿着黑色毛衣的少年坐在靠窗的书桌前,短发被窗光照着,黑棕色混杂。
桌上散开了许多教材书和试卷,他背脊挺直,修长的后颈微弯。
很明显在认真学习。
陶桃默默收回脚尖,转了个身,后背靠到门外的墙壁上,低下脑袋。
看了眼怀里的积木盒,她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有些沮丧。
哥哥在学习,她不能打扰他。
上午十点,许言隽做完三套卷子。
下来一楼想接杯水,便看到陶桃独自坐在客厅的羊绒地毯上。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画笔沙沙的声音。
更显得那道小小的背影有些孤单。
他握紧水杯,沉默片刻,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转了方向。
听见声音,陶桃回头。
“哥哥!”
小家伙仰头看向他,眼睛亮亮的,开心得就连虎牙尖尖都冒了出来。
没有人能招架得住这样纯粹灿烂的笑容,这是许言隽此刻唯一的念头。
埋头复习的疲累感甚至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你在干什么?”
“做灯笼,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
似是想到什么,陶桃反应很快,伸手拽住他的裤腿一角,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桃桃不会做,哥哥能教我吗?”
言罢,安静不过三秒,许言隽把手里的杯子放到了茶几上,在她身侧坐下。
发觉两人之间有点距离。
陶桃自觉挪动小屁股,手臂贴挨着他。
看着面前这堆手工材料,许言隽想起很小的时候,爸妈也陪他做过一次灯笼。
那个灯笼他很喜欢,拿去学校交了作业后,又主动请求老师把灯笼还给他。
“灯笼只有留在学校才可以评比哦,你做得这么好,能拿一等奖的。”
“我不要一等奖。”许言隽道。
他只要爸妈陪他一起完成的这个灯笼。
后来那个灯笼一直被他挂在客厅,褪色了他就拿下来重新上色,他还用太阳能电池板接了个小灯泡。
那抹温暖柔和的亮光陪伴他度过了无数个爸妈不在家的日子。
可是最后,那个灯笼却被上门讨债的人拽了下来,踩成稀碎。
许言隽分神一瞬,竹条划破了手指,轻微的刺痛传来。
“哥哥你受伤了!”
陶桃吃了一惊,慌张地看着他。
“没事。”
只是一条很细小的划伤,许言隽随手抽了张纸巾擦掉血迹便没再管。
灯笼是新年主题,许言隽用胶水把几个空红包粘在竹条上,最后在底下串了条红色的穗子。
“做好了。”
“谢谢哥哥……”
陶桃接过灯笼,眉头却始终皱着。
她没有一点喜悦,全程都在盯着哥哥被划伤的手指,一错不错,生怕他再受伤。
“你玩吧,我上去了。”许言隽起身,拿上杯子去厨房接了杯水,转身回了楼上。
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眼手里的灯笼。
陶桃动了动唇,把到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夜深人静。
陶桃抱着毛绒兔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过了会儿,“咿呀”的推门声在安静的走廊响起,昏黄的感应灯随之亮了起来。
怕吵醒大家,陶桃一再放轻脚步,甚至连鞋子都不敢穿。
她踮起小脚丫一步步走到许言隽房门外。
她想敲门,却看到门缝里有光。
哥哥还在学习。
陶桃想了想,干脆蹲在门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陶桃的哈欠也打了好几个,那扇紧闭的房门终于传来动静。
许言隽站在门口,脚步显然一顿,“你怎么在这?”
注意到陶桃穿着单薄的睡衣,脚上甚至没有穿鞋子,雪白的小脚丫冻得有些发红。
他立刻皱紧眉头,“笨蛋,为什么要蹲在门口,你不冷吗?”
他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跟她说话,显然有些生气。
“我……”陶桃吓得一怔,立刻就想要站起来,不料蹲得太久了脚有些麻,身体一晃一晃眼看就要往墙壁上撞过去,许言隽伸出手臂稳稳扶住了她。
陶桃顺势一把抱紧他的胳膊,脑袋埋进他怀里,闭着眼睛问出这句话:“哥哥是不是讨厌桃桃了!”
许言隽皱了下眉,不明白她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不是。”他道。
“那哥哥是不是生桃桃的气了?”
“也没有。”
陶桃顿了几秒,从他怀里抬头,“可是哥哥的手受伤了。”
“是我自己不小心。”
见她还是一脸担忧,他只好抬起手给她看,“这么点小伤口,很快就痊愈了。”
陶桃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手指反复看了看,确定是他说的那样后,她又沉默了片刻。
“那是不是桃桃这几天不够乖,哥哥才不想理我,不想要妹妹了?”
不等许言隽开口,陶桃的鼻尖一酸,眼泪成串滚落下来。
哪怕在别人看来,哥哥对她的语气和态度与平常并无分别。
可只有她自己能察觉出来是不一样的,哥哥在疏远她。
“哥哥不要不理桃桃好不好,桃桃会乖的。”
陶桃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又怕会吵醒爸爸妈妈,只好一直忍着哭声,发出小动物般的可怜呜咽。
“没有不理你,不要哭。”
看着她的眼泪,许言隽心口一阵发堵。
他抬手擦掉她的眼泪,小家伙却越擦越哭。
许言隽沉默两秒,伸手把人抱在了怀里。
他轻轻拍着她的脊背懊悔道:“对不起,哥哥才是笨蛋。”
疏离她只是想让她安心,却没想到反而惹哭了她。
是他不够冷静,被那些话影响了判断力。
陶桃是他的妹妹,作为哥哥他应该保护她,而不是惹她掉眼泪。
陶桃闻言却呆住了。
哥哥为什么要说自己是笨蛋?
不过,哥哥抱得她好紧,也好温暖。
陶桃拱着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
“桃桃可以原谅哥哥吗?”
陶桃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她都没懂自己为什么要原谅哥哥。
不过哥哥好温柔。
她希望哥哥永远都这么温柔地看着她。
陶桃甜甜一笑:“那,哥哥再抱我一下,我就原谅你啦!”
“好。”许言隽收紧手臂。
陶桃一脸满足地趴在他怀里。
要是长了条小尾巴在身后,此刻肯定是在不停地摇摇晃晃。
陶桃往许言隽房间看了眼,见他的书桌上台灯还开着,“哥哥你还在复习吗?”
“嗯。”
陶桃抓着他的衣袖,“我可以进去陪你吗,我不会吵你的。”
“可以,不过你要先回去把鞋子穿上。”
许言隽摸到了她有些发凉的小手,“我下去给你泡杯牛奶。”
陶桃伸手比了个耶,“要加两勺糖。”
许言隽笑了笑,“知道。”
陶桃回去把鞋子穿好走进许言隽的房间。
她环顾一周,随即吭哧吭哧搬了张凳子放在书桌左侧。
陶桃坐在凳子上等待许言隽,这才注意到,房间里靠墙的那个书柜竟然快装满了。
陶桃暗暗咋舌。
她是满屋子的玩具,哥哥是满屋子的书。
不一会儿,许言隽端着一杯牛奶回来。
“烫,慢慢喝。”他提醒道。
“哥哥的呢?”
“我不喜欢喝甜的。”
陶桃一愣。
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小心暴露了什么,许言隽面不改色补充:“水蜜桃酱除外。”
“噢。”陶桃扬唇笑了笑。
她暗暗牢记,下次再做水蜜桃酱,得让阿姨不要放那么多糖了。
看着她哭得像花脸猫的小脸,许言隽转身走进浴室,用温水浸湿了一张洗脸巾。
他把纸巾对折,给她擦脸的动作很轻。
陶桃笑眯眯地抬高下巴,一双小腿晃来晃去。
接下来陶桃就坐在边上看着许言隽复习。
她一声不吭,没打扰他。
可到底是小孩子,渐渐就有些坐不住了。
等许言隽察觉时,才发现一盒三十根铅笔她全都削尖了。
“……”
他多久才写得完这么多笔。
而小家伙由于‘过度劳作’已经靠在椅背睡着了。
许言隽把转笔刀从她怀里拿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叫醒她,“桃桃,回你房间睡。”
“唔……”陶桃迷迷糊糊掀起眼皮,揉了揉眼睛。
她跳下凳子,扭头却往许言隽的床爬了上去。
“桃桃,这是哥哥的床。”
“我就要睡哥哥的床。”陶桃咕哝不清地说完这句话,立刻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才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