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装傻的功夫,萧起淮早有领教。
彼年萧二爷和二太太都还在,锦衣玉食的少年人无拘无束,每天想得最多的一件事便是如何才能让老太君放自己和母亲回京同父亲团聚。
于是他作天作地,将整个萧家上上下下闹得人仰马翻,两个堂妹见他如见瘟神,哪怕只是在同个屋子里呆着都如坐针毡。伯父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罚他跪了几次祠堂。奈何老太君护着他,祠堂跪了不到半刻钟,便又了放出来。
阿萝来之前的一日,老太君曾拉着他语重心长地叮嘱,京里来的表妹生母早逝、生父不喜,小小年纪孤苦无依,要他善待着她一些,莫要让她觉得来了萧家后是件遭人不喜的事。
他叛逆心起,当晚便下定决心,一定要给这位表妹一些颜色瞧瞧。
阿萝来的那日他没去慈安堂相见,特意蹲在远松亭守株待兔。
那便是他第一次见阿萝,小小的女孩看起来不过四五岁大小,身量瞧着比萧含秋还小一些。粉雕玉琢的小脸精致地像是上等的瓷娃娃,乌黑的眸子里盛满了好奇,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着。
见了自己就往严嬷嬷腿后躲,待知道自己是萧家三少爷时,又慢慢探出半个脑袋声音小小地喊了一声“三表哥”。
和府里两位姑娘瞧见自己时的模样并无二致,怯生生的,有种别样的娇憨可爱。
他借口自己听了老太君的吩咐要带新来的表妹到园子里玩,不许她们跟着。严嬷嬷不敢驳他的意,只好将表姑娘交到自己手上。
牵着自己手的阿萝仰着人畜无害的脸说三表哥真好的时候,他还曾生起一丝自己同个瘦骨嶙峋的小鸡仔过不去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的念头。
他稍稍软了心,挑了一处湿软的泥地将小表妹推了进去。
顷刻间,簇新的衣裙被泥水所污,就连瓷白的小脸上都溅上了点点污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同她说萧家不养废物,警告她赶紧滚蛋,若是老太君问起只管说是自己说的。
彼时的阿萝好似被吓傻了,睁着迷茫的眸子瞧瞧他,又低头瞧瞧自己沾染了大团污渍的衣裙。
他不想瞧这小丫头哭起来的模样,放完了狠话转身就想走,可在抬腿的瞬间,自己的脚腕却猛地一紧,有人抓住了他的脚腕,用力往后拽了一把。
他下意识抬手撑地,虽没摔个狗吃屎,掌心却被粗粝的石子磨破,传来阵阵痛感。
“这可是我新作的衣裳,”始作俑者蹲在自己身边,抬手将手上的泥泞全都蹭到了他的衣服上,“弄脏了我的新衣裳就想走,三表哥想得未免太美了吧?”
被他瞪着,原本怯生生的小姑娘轻咂了一下舌头,皱着眉头扯扯他的头发,“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那理直气壮的模样哪有大家闺秀的影子,分明就是他平日里在街头巷尾见到的那些聚众嬉闹的熊孩子!
他沉下口气,正要开口寻她,眼前的小丫头却忽地嘴角一垮,抿着唇怯生生地低声说了一句她不是故意的。
眨眼间,眼眶之中已是水汽弥漫,她脑袋半垂,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的模样别样脆弱。
他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变脸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下一刻,他就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听到了自己伯父肃然的声音。
结果显而易见。
一边是初来乍到、瘦小柔弱的表姑娘抓着自己脏兮兮的裙摆,小心翼翼地说是自己不小心冒犯了三表哥,不是三表哥的错;一边是成日上房揭瓦、屡教不改,还借老太君之名欺负表妹的三少爷气急败坏地说她在装模作样。
——于是数罪并罚,由老太君做主,他被关在祠堂跪了三个时辰的列祖列宗。
萧起淮清楚的记得,在听到老太君痛心疾首地罚他去祠堂的时候,那个还没自己腰高的小丫头眼中分明闪过了一道得逞的笑意。
论起睚眦必报,她从来不遑多让。
再看她如今袅娜娉婷,长了身量却依旧腰身纤细,单薄地站在假山边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卷走的模样,便渐渐与那个躲在严嬷嬷身后的怯弱女孩重叠在了一起。
“装模作样。”萧起淮轻呵一声,扭身走到亭子里坐得歪七扭八,他撑着腮,扬扬下巴示意她坐到自己对面,“来都来了,表妹不会不敢吧?”
“三表哥说笑了,”阿萝站在原地没动,干笑道,“如今虽不似前朝那般讲究男女大防,可私下相见被人瞧见到底不好。三表哥若是有什么吩咐,直管说便是了,阿萝定尽绵薄之力。”
萧起淮自顾自地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听完阿萝的话,又是一声嗤笑,“除了你我,此处不会有第三个人过来。”
他看着她带着三分警惕的眸子,意有所指:“给你传话的小丫头说得难道不够清楚?”
电光火石间,阿萝忽地明白了自己在听完春袖的话之后所感受到的那份不合理究竟是什么,也明白了为何小跨院到此处不过几步之遥,及春却迟迟未到。
只是没想到这才短短数日,萧起淮竟已将自己的人安排进了府,也不知道除了春袖之外,这府里还有多少他的人。大费周章地将自己的人塞进萧家,又是意欲何为?
阿萝按下心中猜疑,缓缓吸气,展颜笑道:“原来春袖是帮三表哥传的话,我还奇怪大表姐怎么寻了一个如此慌张的小丫鬟传话,也不知三表哥是有什么话说?”
又来了,她的装傻功夫。
萧起淮眼中飞快闪过一道光芒,见她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他也没兴趣勉强,“就想问问表妹,阴晴不定、喜怒难测、睚眦必报、阴阳怪气,都是个什么意思?”
他问得仿佛十分随意,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瞟过来丝毫,可他每多说一个词,阿萝微弯的眼尾便绷地紧一些。
“不过是姑娘家之间的几句戏言,三表哥怎么当真了。”到底是在老太君面前历练了多年的人,瞬息之间,阿萝脸上已恢复成了得体的笑容。
她微微垂眼,透了几许孩童闯祸被抓包之时方有的羞窘,“阿萝是瞧可儿问得认真,这才故意逗她。莫不是坏了三表哥的好事?那可真当该给三表哥赔礼了。”
说罢,她盈盈福身,给萧起淮施了个半礼。
萧起淮听着她一口一个三表哥,被自己刁难至此却依旧是应对自如,笑语晏晏地瞧不出丝毫心虚或不满,心头忽地一阵无名火起。
就像是他回来那日,哪怕是萧含珊和萧含秋,见了他也是战战兢兢,不敢靠近分毫。她却始终彬彬有礼,将久别重逢的疏离与亲切把握地恰到好处,即便是在挤兑自己时也能不露丝毫破绽。
就像是在她身上,套了一层名为宋漪岚的完美假面。
萧起淮无意识地转动着捻在指尖的酒盏,微微眯起的桃花目魅色横生,他薄唇微掀,自上挑的嘴角中说出的话语里满含讥讽与恶意:“你就是用这幅模样,将祖母与我那位蠢二哥勾引地团团转?连萧家主母之位都愿意心甘情愿地奉上?”
阿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得半天合不上嘴,直到当对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瓷白的双颊被薄怒染红,她收起脸上笑意,声音骤高:“三表哥,就算您喝多了,也不可以信口开河!”
许是气得急又要下意识地维持自己的淑女姿态,阿萝抿紧了双唇,不愿再多说。可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胸口,与眸中不似往常的怒意,都昭示着她心中的愤懑。
“信口开河?”完美无缺的假面被如愿撕开,萧起淮心中却没有什么快意,反倒是那氤氲在心间的怒气喷涌而上。
他起身大步流星地行至阿萝跟前,四目相对,桃花目内咄咄逼人:“你宋漪岚不是罪擅长察言观色么,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从未察觉老太君的意图?”
“我没有!”阿萝下意识的反驳,可她脸上的红潮却在顷刻之间退去,她咬着唇角,兀自强调,“我、没、有!”
种种往事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大太太对自己莫名的不喜、老太君超乎寻常的要求与喜爱,还有萧起轩望着自己时,永远不变的温柔与纵容。
萧起淮盯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以及隐在眸底深处的挣扎,低声冷笑:“怎么,表妹除了装模作样的本事高人一等,连自欺欺人一事也钻研颇深?”
自欺欺人。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像是一把利剑直抵她的心房。
“你胡说,我没有!”
高大的身躯投射下的阴影将她拢入其中,逼视的双眸中倒映着她的神行,让她莫名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无助。
阿萝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要走出这场危险的围堵。
却忘了自己是站在假山的台阶上,后退的脚下失去了着力点,让她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要是就这么摔伤了身子,老太君会不会就不会有将她许给萧起轩的打算了?
这是阿萝在倒下时的第一个念头。
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慌乱中伸出的手被萧起淮握着,腰后横了一条孔武有力的胳膊,轻轻往前一带便将她从假山上摔下的危险中救了回来。
萧起淮蹙着眉头,垂眸望向怀中还一片素白的小脸,已到嘴边的斥责不由自主地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你不最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么?怎么被个小小亲事吓成这个样子?你百般筹谋,在老太君面前谨小慎微,不就是为了让老太君属意于你么,如今心事得逞,你该高兴才是。”
阿萝双眸呆滞地看了他片刻,扶在他胸口的双臂乍然用力,狠狠将人给推开了。
不知是她力气大还是他不曾设防,萧起淮被她这么一推,竟是往后退了好几步。
“萧起淮,你听好了!我宋漪岚便是去外头随便找个人嫁了,都不会嫁给萧起轩!不,我对你们萧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兴趣!”
阿萝素手握拳,直视着萧起淮诧异的双眸,一字一顿地说到。
作者有话要说:阿萝:我(哔)嫁路人甲都不会嫁进你们萧家!
萧起淮:你可以不嫁萧起轩,但你必须嫁给我。
萧起轩:???等等,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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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利宝贝基友的文《恃宠而撩翻车后》
1.女主篇
安阳公主褚沅瑾美艳娇气,是圣人一手捧到天上的金枝玉叶。
自小到大,只有她不想要的,没有她得不到的。
也曾被如今的镇国大将军捧在心尖,娇惯得不成样子,一点儿不顺心便要发脾气使小性儿,可那人从来没有一丝不耐,总是轻吻着她唇角哄她:“阿瑾乖,错都在我。”
褚沅瑾很快腻烦,将他的一颗真心碾碎,说尽了伤人之言。
再见之时早已今时不同往日,曾将她捧在手心的少年如今眉眼深刻,冷若冰霜,再不会处处顺她,时时哄她。
却激起她久违的俘获欲望。
她不厌其烦地跟在沈长空身后,攀着他宽厚可靠的肩膀在他耳边将蜜语甜言说尽,终是将冷硬的眉眼磨软,将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暖化。
然一朝柳影花阴,巫山楚雨,二人再次亲密无间之后,她再一次抛下他,想要抽身逃离。
浓重的夜色笼罩之下,他眸光晦暗,带着吞噬一切的怒色与悲凉,将她永远永远,梏在身边。
她再也逃不脱,只许对他一人笑,为他一人哭,做他掌上娇,困为笼中雀。
2.男主篇
镇国大将军沈长空骁勇善战、嗜血如狂,为人更是冷漠无情到了极点。
可就是这般无人敢近其左右的人物,曾被个女人当众践踏着碾碎了整颗真心。
再见之时沈长空冷若冰霜,聛睨她的示好,拒绝她的表白,视她为死物。
众人皆以为他恨透了她,二人从此定然镜破钗分、形同陌路。却不知那镇国大将军即便被抛弃得彻底,仍日日夜夜肝肠寸断思之如狂。
在无数个痛苦难捱的夜晚,他一次次的梦见她,难眠难休地想她。
意识朦胧之际,他仿佛看见她被他禁在怀里,湿漉漉的眼中只他一人倒影,流着泪娇娇柔柔求他。
他想她想得快疯了。
后来他以己为饵,诱她入笼,再次将她捧入神端,融入骨血,却再一次被她玩弄后丢弃。
眸色如血,他紧攥住她纤细皓腕按于心口,一步一步将人逼进狭小昏暗的床角,一向凛冽沉稳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公主将臣的心剜出来看看吧,臣也想知道,它怎么就装不下旁人。”
[小剧场]
褚沅瑾亲完沈长空后觉着这男人甚是无趣,决定出去好好体验一番身为一国公主的美好生活。
用完便被忽视的战神将军面上冷若冰霜内心焦躁不安——
第一日:她可来过?
第二日:许是身子不适。
第三日:终于忍不住夜半潜入公主府,结果等到三更那日思夜想的人才哼着小曲儿回来。
褚沅瑾当晚便在那传闻中冷血暴戾不近人情的将军腿上哭得眼角泛红。
他扼住她纤细的脖颈,将人紧紧拥进怀里,逼她发誓再不去南风馆找乐子......
为你所用,应你所求,向你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