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过后,疾风之介和十郎太所搭的船总算摆脱了船阵,在彷佛是唐崎的村头附近海边的一处芦苇丛中靠岸。
船一靠岸,十郎太立刻跃进水中,啪嚓啪嚓地走上岸来。
反正早就是落汤鸡了,再湿一点对他来说也已经无所谓了。
而疾风之介则先吩咐船夫将船推上岸,然后自己才跳下岸来。
一上岸,十郎太便大摇大摆地走到环湖的路上去,站在那儿等疾风之介。因为只要走到有路的地方,紧急的时候便好逃跑。
“好久不见了,十郎太!”
和十郎太面对面,疾风之介第一次开口说道。
“好久不见!我一直想见你呢!”十郎太说道。
“你撒谎!”
被疾风之介这么一说,十郎太才惊觉到自己说错了话。
“加乃也来了是吧!”疾风之介说道。
“是的。”这会儿十郎太十分慎重地回答。
“你们是一块儿来看船祭的吗?”
“是呀!”
“好像挺幸福的嘛!”
“还不错!”
十郎太尽量避免说废话,一如回答审问的被告一般,他答得极其慎重。
之后,疾风之介便不再开口了。而十郎太也不吭气。
为了提防这个距离自己约三尺左右的人的一举一动,十郎太拴紧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经。疾风之介只要走一步,十郎太便也跟着走一步。
只有一回,鸟从水边飞上天去。之后,四周便又恢复了原来的寂静。
“月亮一定已经出来了。”许久,疾风之介这才打破沉默,仰望着天空说道。
“出来了!”十郎太看也不看便答道。
然后,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听得见祭典的吵闹声哩!”疾风之介再次打破沉默。
“是呀!”十郎太说道。说着,他果然似乎听到了些声音。
随后,两人又默不吭声了。而沉默则渐渐变得阴沉恐怖起来了。
由于紧张的缘故,十郎太已然筋疲力尽。只要疾风之介动那么一下,他就得跳到他背后。十郎太觉得自己就快晕过去了。他知道自己快承受不了这份紧张了。
“疾风!”这回轮到十郎太开口了。“你在想什么?”
一边警戒,十郎太一边缓缓地问道。
“我在想,到底杀是不杀。”
疾风之介的声音让十郎太觉得十分恐怖。
“杀?!”十郎太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算了!不杀了。我不再杀人了。十郎太!咱们就此别过吧!”疾风之介头一回用这么镇定、轻松的口气说话。
“就此别过?真有些依依不舍哩!”十郎太说道。其实心里恨不得越快越好。
“你撒谎!”
听了疾风之介这么说,十郎太觉得自己是又说错话了。他告诉自己,绝不能再说一些刺激对方的话了。
“是我把加乃托给你的吧?”疾风之介说道。
“是的。”十郎太答道。
“是我说出来的话吧?”
“是的。”
“好好待她!”
“我知道。”
“就此别过吧!”
“就此别过。”
“你走吧!”
只有这最后一句话,疾风之介高声地吼了出来。
“我走了!”
一说罢,十郎太转身就跑。他没命地跑。湿透了的下摆不断地打在腿上,跑起来有些不便。但,真的脱险了!脱险了!十郎太一面这么想,一面没命地跑。途中,当他觉得已经没有危险了,这才把速度放慢。这时,他才第一次将今晚的这整件事情在脑子里仔细地想个清楚。
这就叫做“转祸为福”嚒?
十郎太边喘着大气,边咕哝着这句话。而后,又边咕哝着,边不停地跑。直到船祭的嘈杂声大约就在半里外时,他才停下脚步。疾风之介那边出人意料地顺利解决了,现在剩下的,就是应付加乃这边了。
一想到加乃对他今晚的举动一定非常恼怒,十郎太便觉得难过极了。
原本只要再过一个月,加乃就必须对疾风之介死心了,没想到疾风之介却在半途杀了出来,只怕要她死心是再也不可能的了。
算了!耐心点吧!自己若能出人头地,加乃大概就会改变心意了吧!出人头地!出人头地!说不定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争就要发生了呢!若真能有大战发生,我立花十郎太还怕不会一路扶摇直上嚒?
十郎太看也不看船祭一眼,只穿过唐崎的村子,朝着坂本走去。
船祭的嘈杂声已渐渐远离。这时,十郎太才感觉到身上衣服的冷湿,正和夜晚的冷空气一起渗进了皮肤。
他不停地打着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