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两人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将大峡谷看了个遍,然后开车回洛杉矶。结果就在回到洛杉矶的当天,霍蔚再次上了热搜,且依旧是中美两国的。

起因是路边有个熊一样的男人在打女人,男人的小臂比女人的脖子都粗,狠狠箍上去甚至没等挥拳就差点把女人脖子给拗断。

张思芮一个人趁夜出门买卫生棉,刚好遇到。

她用自己糟烂的英语厉声喊了三次“Stop, or I’ll attack you”(停手,否则我要攻击你),但男人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回她一句恶狠狠的“fuck off, you son of bitch”(滚开)。张思芮自认警告到位了,也就不客气了,也不过须臾,男人就嗷嗷叫着趴进了绿化带里。

原本是是非非常分明的一件事,但却棘手在女人反口表示是张思芮无故攻击,她老公并没有要打她,两人只是在街边调.情。

——女人脖子上有点淤血,但她表示是男人调情时没太注意留手,至于腹部的淤青,嗯,是刚刚拉架时被这个不知道发什么疯的中国女人肘击的。

张思芮有满腔的脏话,只可惜没办法用英语清晰准确地表达出来。

霍蔚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张思芮正独坐在拘留室的一角。她的英语储备量不够她替自己辩白,且她非常生气,一直采取不合作的态度,不畅和无效的沟通激怒了原本就有些傲慢的当地警察。

霍蔚叫了她的名字,她绷着脸,半响回头。

“你出来,你有什么要说的,我给你翻译。”

张思芮微微动唇,却没出声,眼神裹着未散尽的寒意。

霍蔚向她伸出手:“大疆借到了附近酒吧的监控,律师正在赶来,那对夫妻一定会坐牢,渎职的警察也一定会付出代价……所以不要生气了。”

——警察并没有调取录像,虽然张思芮在现场一直在用不标准的英文强调“I helped her”(我帮助了她)和“it’s home violence”(是家暴),他们依旧单凭男人一面之词,就将张思芮暂时收押了。直至大疆的人到来,当地警局甚至都没有找到一个会讲中文的人去跟张思芮交流。

张思芮盯着霍蔚的手,半响,眨了眨眼,道:“霍蔚,你居然会说霸总台词。”

“嗯,我什么都会……”他顿了顿,“但我说的是真的。”

张思芮的眼泪啪嗒就掉下来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当下乍然放松下来,竟然一时有些收不住。但她非常克制地没有发出任何示弱的声音,只是不厌其烦地一直揩着眼泪,起身慢慢走向霍蔚。

“我裤子湿了,我没法出去,买的卫生棉也不知道丢哪里了……”她向他解释自己的窘境,“叶惠在不在?我需要借她的用用。”

霍蔚转头看了看警员,眼睛里全是刀子。

在大疆工作人员和当地华人律师的协助下,这件事情很快就解决了。但霍蔚却并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他在警局门口罕见接受了洛杉矶新闻报简短的采访,十分不客气地表示自己不能理解出警人员的思路,他们居然相信一个女人在异国他乡的深夜突然袭击两个人——且其中有一个是比她高出一头的男人,是合理的行为。是因为她长相太有攻击性,还是因为她生了一副亚洲面孔?此外,他个人非常看不起那对夫妻,尤其是妻子,大疆的律师团队接下来将启动起诉两夫妻诬陷和侮辱张思芮的程序——大使馆赶来的官员蹭着霍蔚的采访,表示会就当地警局的不当行为向美方政.府严正抗.议。

霍蔚怒斥洛杉矶当地警方的采访视频在极短的时间里就登上了美国的热搜。霍蔚在美国的影响力不如徐回——但也只是不如徐回,由于刚在徐回的演唱会上出现,美国青年的关注和热情都还未曾褪减,他们盛赞他的女朋友张思芮,与此同时,一拥而上疯狂嘲讽警方,再有人抖出了张思芮的警.察身份,嘲讽就来的更加凶猛了,以至于当地警方很快在社交平台上潦草道歉。由于时差问题,中国的热搜来的迟了些,但经过发酵,生成一些值得深思的话题,比如家暴,比如帮助别人的时候如何有效保护自己,比如生而为人是不是多少应当有所坚守,恩将仇报是人类所知卑劣品质中最下作的,没有之一。

张思芮正值生理期不适宜泡澡,便草草冲了下回到床上挺着。她情绪稳定下来自个儿反思了下,感觉生理期激素水平的忽高忽低确实严重影响了她的言行举止。其实不是多大的事儿,类似那个女人的行径,她在这几年的工作中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她本可以处理得更好的。她有些遗憾地伸展了下四肢,轻轻叹了口气。

但遗憾也不过片刻,霍蔚安抚她的那些话,她感觉特别受用。霍蔚寡言、低调,却用有点幼稚的“我给你报仇”的语气向她保证所有欺负她的人都要付出代价。他明明只是在安抚单独这一件事儿,她却感觉他安抚了她的后半生。

浴室的水声停了,跟着,霍蔚咳嗽着出来。

张思芮转头看着他,问:“感冒了?”

霍蔚:“没有,喉咙有些痒。”

张思芮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也没有别的动作,也不说话,霍蔚默了默,不得不劝:“你生理期,不舒服,也不方便,改天吧。”

张思芮:“……”

张思芮:“谢谢你。”

霍蔚弯腰去翻数据线,不在意地问:“谢我什么?”

张思芮轻声道:“谢谢你在美女如云的B影也没有忘了我,谢谢你成为大疆的电影招牌也没有忘了我,也谢谢你回来找我。”

霍蔚望着抽屉里的数据线,半响没拿起来,他没有回头,只微微皱眉,低声问:“你对我是不是只有感谢?”

张思芮闻言立刻翻身坐起来,她望着他瞬间僵直的背影,正色道:“霍蔚,我刚说错了,不是谢谢你,是我爱你。”

霍蔚默了默,突然笑了,他靠着床尾坐在地板上,道:“思芮,我小时候就知道,你虽然打人很疼,却是个温柔的女生。”他顿了顿“我只是有轻微的焦虑症,并非致命的绝症,你不用处处将就我。”

张思芮惊讶道:“你为什么这样说?”

霍蔚转头趴在床尾望着她,直望到她下意识地抹了把脸,他轻声道:“你只是不讨厌我,也许……也微末有点喜欢而已。”

张思芮咋舌,半响,干巴巴道:“给你看几张照片。”

霍蔚一点不惊讶她转移话题,只是转移得如此生硬,令他有点难堪,他垂眸抵触道:“我不看。”

张思芮不由有点恼怒:“你必须看!”

霍蔚:“……”

张思芮很快就划到自己想给他看的那几张照片,她将手机递过来,假作不耐烦地道:“你赶快治好你的焦虑症!照片本来应该是个惊喜的!”

霍蔚一头雾水地低头看去,瞬间愣住了,他接过手机,不可置信地往后连翻十数张,全部都是他——刚去B影的他。

张思芮表情有些不自然,却还是自暴自弃地解释道,“我去过你学校,两次。一次是高考那年的十月份,我那时候想,我们不能最后连张合照都没有,就借了室友的相机坐一夜火车去了。一次是差不多一年以后,没有任何原因,就是突然像你了。”

霍蔚嘴巴微动,半响,露出一句不知所措的:“你没有告诉我。”

张思芮道:“你一直在怪我不辞而别,稀里糊涂地就要我跟你继续交往,你自己回忆一下,你是不是也并没有明确地说过你对我是什么感情。”

霍蔚:“……”

张思芮继续道:“我是抽丝拔茧地自己总结出你爱我,所以我才愿意跟你在一起的……我是一个正经人,不会什么都不明白就跟人上床。”

霍蔚:“……”

张思芮顿了顿,看他没有顺势表白,怒声道:“你脸皮就这么薄?还是不说?!”

霍蔚把头埋进臂弯里,半响,模糊不清地道:“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