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皇后喝了一口茶,斜斜看了叶骊珠一眼,唇瓣上扬,但没有说话。
叶骊珠只站在一旁,皇后不说什么,她也不主动说什么。
她本来就是缄默安静的少女。
良久,提皇后才道:“叶姑娘,过来,坐在本宫的身边。”
叶骊珠坐了过去。
提皇后突然抬了叶骊珠的下巴,道:“让本宫细细端详一番。”
叶骊珠躲避不及,下巴被提皇后捏在了手中。
提皇后再度看了这个小姑娘一番。先前只觉得小姑娘青涩可人,皮相极佳,如今仔细看来,只觉得她眉眼都是颇为惑人的。这双波光潋滟的水眸,任谁看了,都要陷进去。
提皇后看她的时候,她也在看提皇后。
皇后保养得很好,宛若妙龄少女。但凑近去看,仍旧看得出来,她和少女还是有很多差距。提皇后的眼睛很深,眼底郁郁,一点都不欢快,眼角有了纹路,法令纹也有一些明显。
叶骊珠的眼睫毛颤抖了一下。
提皇后道:“明日练武场有一场比试,秦王和太子等人都在,还有其他年轻人,叶姑娘,本宫会派人接你。”
叶骊珠心中虽然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她并没有开口去问。
提皇后突然邀请她去观看什么比试,想来也有深意,叶骊珠想回去后问一下父亲,眼下只笑道:“娘娘厚爱了。”
提皇后留了叶骊珠在宫里吃了一顿饭,便让人送她回去了。
等叶骊珠走后,贴身宫女梅枝道:“娘娘,您是要撮合叶姑娘和秦王殿下?”
提皇后是秦王的亲姐姐,她自然不会害秦王,秦王喜欢什么,皇后也不会破坏才是。
提皇后中指轻轻按了按眉心,声音平静无澜:“看缘分吧。她能活到那个时候,本宫自然不会拦着。怕只怕咸州千里迢迢,她还未到咸州,命就没有了。”
梅枝叹了口气道:“秦王殿下也真是,平时轻易不喜欢人,一喜欢就喜欢上这样的。若叶小姐没有了,上哪里能找第二个和她一样漂亮的?奴婢还记得,十几年前初见叶夫人时,叶夫人那模样那气质,惊呆了一整宫的人,就连太后也赞叹叶夫人是个举世无双的美人儿。如今叶小姐更胜叶夫人一筹,美色世间罕见。咱们秦王殿下偏偏就看上了这个……”
提皇后道:“这个月内务府献上的冬虫夏草还在吧?再挑两株千年人参送过去,库房里还有一对迦南香木嵌金珠的手镯,还有一只錾金的貔貅,这两只用来辟邪,听人说她出生的日子不详,身上有邪祟。希望这姑娘能多活一段时间,怎么也要先暖暖提骁的心。”
梅枝一一记下了,让心腹小宫女赶紧去办。她又道:“娘娘,今日贵妃碰了一鼻子灰,今天过后,她定要在陛下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
提皇后眸中闪过一丝冷色:“先让她去搅和,别理会就是了。”
入宫十多年了,提皇后和盛贵妃也明争暗斗了十多年。提皇后早就对皇帝死心,她只盼着皇帝早早去死,太子早早继承大统。
皇帝自然又去了盛贵妃这里。
他最爱的就是盛贵妃,盛贵妃会撒娇,不像皇后总是端着虚伪的架子。
喝了点酒,盛贵妃道:“陛下,今日臣妾见了叶辅安的姑娘,那姑娘长得很水灵,不过身子的确差了一些,臣妾不过让人给她穿个耳洞,她居然就昏迷了过去。”
皇帝在榻上躺着:“好好的,穿什么耳洞。”
盛贵妃跪着给他捶腿:“臣妾也是一片好心……今天皇后招待了叶姑娘,明天臣妾也想招待一下。陛下,您知道,轶儿本来就处处被人刁难,若是叶丞相再成了太子的人,我们娘俩儿就彻底没有活路了。”
皇帝年过四十,春秋鼎盛,他也担心太子势力壮大,将来会逼宫。
所以平时都是用赵轶来牵制着太子。
盛贵妃看着皇帝的脸色,又道:“陛下放心,明天练武场上,那么多人都会在,出不了什么差错。”
皇帝道:“若是别人的女儿,轶儿想玩就玩了。但叶辅安城府颇深,手腕强硬,在不能结亲的情况下,莫要轶儿辱了她。”
盛贵妃点了点头道:“陛下说的极是,臣妾也都明白。”
...
叶骊珠前脚刚回到府中,皇后的赏赐也跟着来了。
邬氏接到叶骊珠要回来的消息,自然在静水轩等着,宫里的人都在,她这个叶家主母必须做好样子。
邬氏向叶骊珠打探了宫中的情况,听说叶骊珠穿耳洞晕过去的时候,邬氏心中稍有些得意。
她觉得叶骊珠肯定是得罪了盛贵妃。
盛贵妃并不是什么好角色,叶骊珠没有给足她面子,改日定然会和叶骊珠过不去。
但表面上,邬氏仍旧笑着道:“我就说,小姐身子太差了,不适合出去,这不,一出去就晕倒了。”
兰馨姑姑道:“叶小姐今天好好休息,明日还要走动。明日看比试的人不少,宗室公主都在,还有二品以上官员的小姐,肯定少不了寒暄。”
邬氏笑意突然就淡了。
对,明天是宗室少年在练武场上切磋的日子。
叶骊珠一回京城,就吸引了太子和二皇子的注意,明天不知道又会吸引到什么人。
邬氏本以为,叶骊珠养在外边这么多年,肯定会是个土里土气没有见识的小丫头片子。可这次她回来,着实让邬氏吃了一惊。
邬氏不希望叶骊珠大出风头。
人人都记得姜氏,哪怕邬氏已经扶正,提起叶辅安的夫人,别人还是会想起打万州来的姜氏。有了叶骊珠,别人对姜氏的印象,只会更深。
明明姜氏早就死了。
邬氏心中扎了一根刺,她看了叶骊珠一眼,道:“既然这样,小姐今天就好好休息。”
叶骊珠点了点头。等稍晚一些,叶骊珠去了父亲那里,说了皇后明天还要她进宫的事情,恰好明日叶嘉佑也会陪着叶骊珠一起去,叶辅安倒是不担心。
叶骊珠犹豫了良久,还是没有问叶辅安那个男人的身份。她还是自己发现的好,问叶辅安,倒怕让父亲觉得自己对那人有意。
等回静水轩之后,叶骊珠累了一天,早早就睡下了。
半夜,叶骊珠觉得胸口一阵一阵的发闷,她睁开了眼睛。
帐子里是一片昏暗,冷香幽幽,叶骊珠捂着胸口,突然觉得全身发冷,寒气从脚底上了头顶。
她挑开了帐子,本来想让丫鬟给她煮些姜茶过来,刚刚掀开帐帘,就觉得眼前一股又一股的黑气,耳边仿佛是鬼怪在叫喊,一道狰狞虚影仿佛从水中爬出来了,湿淋淋的带着阴气,像是要索她的命。
叶骊珠被眼前景象吓得脸色苍白,身上一阵冷又一阵热,最后还未开口,昏迷了过去。
邬氏房中,一名着青袍的女道人将手中的那烛香给掐灭了。
邬氏看向那年迈的女道人:“先生,如何了?”
“邪祟缠身,活不过两个月。”女道人的声音嘶哑难听,“不能施法太过,她突然离世会引人怀疑。”
邬氏捏着手中佛珠:“我也晓得。杏儿,拿银子过来给柳先生,柳先生做法太辛苦了。”
...
次日,提骁早早就醒了。
他再过几日要回咸州,再次回来,便是半年后来提亲。这半年里,提骁会将咸州事务安排妥当,在京城成亲后,给叶骊珠养养身子,身子养好了,再带她回咸州。
不过,提亲的事情,提骁还未想好如何对叶辅安开口。不过,他和叶骊珠郎才女貌,叶辅安纵然不答应,提骁也有办法逼着他答应。
今日宗室才俊比试,提骁也会去,他轻易不会和人动手的,因为别人再厉害,也比不过他。可叶骊珠会去,提骁早早换了衣服,试了一下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