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鉴在东宫时,英国公一派便是容鉴的走狗。
当时带着人凌。辱范允夫人,逼死范允夫人的,便是英国公的孙子赵泽政。
赵泽政死不足惜。
他亦算替范允,为他夫人报仇。
赵泽政先前那翻话,肮脏龌。龊手段娴熟,已是做好打算,他不敢想象,若是此番他在北关受阻,留阿锦一人在京中会如何……
柏炎眸间黯沉。
一脚将赵泽政尸体踢入汝河的当中。
水流湍急。
尸首被很快被汝河水冲走。
柏炎没有转身。
“侯爷……”身后的声音响起,柏炎不回头亦知是四平。
四平是宫中的内侍官。
也是柏炎在宫中最重要,同时埋得最深的眼线。
早前他的确怀疑过邱遮是内鬼,但不敢轻易确认。
是四平的消息,让他坐实了邱遮是内鬼之事。
邱遮在他身边七八年,藏得之深。
平阳侯府的事情,邱遮悉数知晓,包括早前庐阳郡王府借道之事,原来一直都在容鉴的耳目监视之下而不自知……
而此番,容鉴没有怀疑他调了云山郡驻军北上,也没有怀疑他与顾家和南阳王府结盟,因为这些消息悉数屏蔽掉了邱遮。
他也将计就计,让邱遮知晓他让区廷按兵不动的消息。
真三分,假七分。
有这些真消息透露去,容鉴和邱遮都未怀疑。
因得如此,他也不敢轻易送消息给阿锦,以邱遮的心思与计量,难免会从阿锦这里侧面打探消息。阿锦知晓得越多,越容易露出马脚,也越不安全。
他是没想到也因为如此,他让她全无消息,终日提心吊胆。
“出什么事了?”柏炎问。
今日侯爷回京,四平需里应外合,所以四平是知晓他今日在龙舟会的。
四平道,“侯爷,夫人月份大了,宫中想在端阳节时扣下夫人,稍后就会趁龙舟会开赛之时邀夫人说话,而后借让夫人歇息之命,将夫人扣下,待夫人将孩子生下,用孩子要挟侯爷……”
柏炎眉头死死拢紧。
是阿锦冒死护了他和孩子……
若非深谙宫中行事之风,她不会猜得准之后的事……
柏炎心底五味杂陈到了极致。
四平越到后面,越不敢怎么说。
以侯爷的性子,他是怕侯爷听到后会暴怒。
柏炎却只淡淡应了声,“我知晓了。”
四平诧异抬眸,却见柏炎转身看他,缓缓开口,“四平,夫人入宫那日出了什么事?”
四平僵住。
柏炎见他表情,掌心死死攥紧,一颗心也揪起。
四平低头道,“殿上借了中宫之命,邀了夫人入宫扣在凤鸣殿内,单独同夫人说了话,燃了……”
四平喉间咽了咽,微微阖眸。
“燃了什么……”柏炎凌目。
四平细声道,“燃了催情香……”
柏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到了极致,也恼意到了极致,“王。八。蛋!”
苏锦为何会突然早产!为何一定要送孩子出京!
因为见过了容鉴!!
四平怕他恼意上来,直接冲上观礼台去,眼下决然不是时候,四平解释,“侯爷息怒,当时怀安郡王府世子闯了凤鸣殿救了夫人,夫人没有……”
四平顿了顿,转念道,“侯爷,今日事关重要,牵连多少人性命在其中,侯爷不可妄动,前功尽弃……”
柏炎似是忽然被他点醒,逼迫自己冷静,“四平,帮我做件事。”
四平看他。
……
柏炎折回观礼看台时,内侍官也正好了领了宴书臣回来。
左侧的观礼看台依次是朝中年轻的官员观礼台,和年轻女眷的观礼看台。
苏锦瞥目看来,正好见‘长翼’和宴书臣当不当巧不巧坐在一处。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没怎么说话,好似陌生。
但苏锦总觉得何处说不上的怪异。
宴书臣没有见过柏誉,在严州的时候,宴书臣到盛府拜访,柏炎不在。宴书臣见到‘长翼’应当会吃惊,他同柏炎长得一样才对……
苏锦微微咬唇,满腹疑惑不尽。
恰逢司仪官喊了一声,“吉时到!”
众人,包括苏锦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去。
整个观礼看台都是半圆拱型,苏锦所在之处也能正好看见司仪官在殿上手中请了裹好红绸锣鼓锤,而后一路乘小舟到河中央的司仪船上。
司仪官手中锣鼓锤,司仪船上吹起了拉长的号角。
这便是预备号角。
号角声响起,所有的参赛龙舟都需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司仪官手中的锣鼓敲响,便立即冲锋。
果真,号角声落,龙舟上的人各个目不转睛。
司仪官手中锣鼓敲响,汝河上八只龙舟队伍霎时间鱼贯而出,整齐的号子,统一的划桨,激烈的鼓点声,观礼台上和岸边都传来热烈的欢呼声,一时间气氛极其紧张。
国中自年前国丧起,便一直压抑着,直到这端午龙舟大会才似是将热情爆发了出来。
京中多少年没有举办过这么盛大的龙舟会了,龙舟比赛很是激烈,不少人都看呆了去。
苏锦还是瞥目看向‘长翼’同宴书臣处,先前心中的疑惑并未消停。
而眼下,却见‘长翼’目光瞥向不远处的顾云峰。
顾云峰竟眼神微妙得颔了颔首。
苏锦越发觉得何处不对。
而此时,顾云峰已经起身。
今日是龙舟会,宫中都在此处观礼,能持佩刀入内的人不多,顾云峰是其中之一。
周遭的注意力都在龙舟赛上,并无多少注意到顾云峰起身的。
观礼台是半圆拱型的,苏锦顺目瞥过,只见先前经过观礼台后的事庐阳郡王和庐阳郡王世子,顾云峰是尾随二人去的,苏锦心中紧张得砰砰跳着,当下意识到一定有事情不对。
而眸间诧异时,忽得被走到她跟前的侍女打断,“夫人。”
苏锦微微拢眉,她认得她。
早前在宫中两次都来寻过她的婢女,是柏炎的人。
苏锦心中似是被什么莫名蛊惑着,却又说不清。
宫婢道,“夫人,娘娘体恤夫人有身孕在,在此处观礼人多嘈杂,亦闷热,娘娘请夫人别处暂歇。”
听到身后宫女的声音,安平公主微微转身,警觉看了宫女一眼,亦看了苏锦一眼。
苏锦知晓是告诫。
但安平不能眼神同她交流太久,当即似是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下,又转回身去,好似不察。
苏锦却是不好同旁人说起这宫女的身份。
宫女又顺势将手中的水杯递给她,“夫人喝水。”
苏锦错愕接过,杯底贴了字条,透过杯中的水映了上来,只有她看的见,便是一侧的魏长君和旁的女眷都余光看不见,她眸间颤了颤,见到杯底写的是‘小阿锦’三个字。
苏锦伸手掩了掩嘴角,柏炎是说了今日回京的。
今日正好是端阳节。
苏锦淡淡垂眸,平息心头激动,修长的羽睫倾覆,掩了眸间情绪。
“夫人请随奴婢来。”宫女说完,便先下了观礼台。
苏锦起身,魏长君警惕,“苏锦。”
苏锦笃定,“无事。”
魏长君鲜有见她如此,路过首排时,安平恼火瞥了她一眼,怎么不听劝,但她亦不好追上,心中正烦闷着,正好瞥目,目光却与宴书臣对上。
两人应当都是看向苏锦的,却未想到当下,竟对上一处。
谁都避不过去。
安平怔住。
宴书臣亦怔住。
只是安平目光中很快浮上一抹氤氲,宴书臣却是顺势转眸,没有再看她。
安平僵在原处,好似整颗心跌落至谷底。
是啊,他不是旁人,他是宴书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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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婢领了苏锦到偏僻处,“夫人稍等。”
苏锦颔首。
周遭注意力都在龙舟赛上,此处离看台也有些距离,却仍能听到震天的呼喊声。
苏锦紧张得在树荫下来回踱着步,她想是柏炎,又怕不是柏炎失望。
心中两种声音激烈碰撞着,步子亦心不在焉,忽得身后脚步声传来,她来不及转身,被人从身后拥住,她下意识颤了颤,身后之人却环紧她,亦握紧她的手放在身前……
掌心虎口处的薄茧,熟悉得让她不必回头,“阿炎……”
他本是不应该此时来见她的,有风险。
但他就想见她。
一定要见她!
尤其是长翼和四平一袭话,他想先给她一枚定心丸,不想留她一个人在观礼台上担心受怕。
端午的树荫下,阳光依旧强烈。
他将她抵在树干前亲吻。
他的亲吻浓烈而炽热,似是透着压抑过久的爱慕和思念,又带了久别重逢的欢喜和愉悦,从亲吻到深吻,好似没有想要停下来的念头。
远处的阳光刺目,苏锦睁不开眼。
他喉结微微耸了耸,松开双唇,唇畔还是抵在她唇畔前,声音低沉而饱含想念,“小心肝,哥哥回来了!”
他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是唇畔熟悉的温度和着他的声音,她喉间微微哽咽,“炎哥哥……”
这一声似是穿过他的胸膛,直抵他心底深处。
他并未起身,看着她眼中的氤氲溢出眼角,他掌心亦抚上她的侧颊,双唇沾上她脸颊一侧的泪滴,轻声道,“乖,哥哥好想你……”
她抬眸看他。
刺眼的日光隐在一摸浮云后,她似是终于见到这张盼了多久的脸。
她眸间颤了颤,仍不住微微咬住下唇,分明不想,眼泪却似不听使唤一般下落,“柏炎……阿炎……炎哥哥……”
口中颤颤停不下来。
他微微拢眉,重新俯身沾上她的双唇,低沉而嘶哑的声音道,“乖,再哭,哥哥会心疼的……”
她缓缓,睁眼看他,眼前都是朦胧的。
他似是触到心底深处,他吻上她眉心,低声道,“小阿锦,哥哥是真心疼了……哥哥回来了,日后,不准再做傻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