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只清浅应了这一声。
……
她今日应当困极,稍许便已入睡。
均匀的呼吸在他肩头一侧响起,似是只要在他身旁,她便可安稳入寐。
柏炎笑笑。
他二人方才是靠在床榻一侧的墙壁坐着的,仿佛好似早前时候一样,她就坐在他身侧,只是早前他趁她入睡,伸手将她脑袋偏过来靠着他肩膀,而眼下,她是安心靠在他肩侧,全然信任没有间隙。
她方才一番话后,他全然失了睡意。
便是眼下,光是想想,脸颊还能浮上一抹笑意。
——“不是年少时如何,而是眼下,比年少时更喜欢你……”
他的小阿锦,哪里都好。
好到扎根他心底。
******
翌日,苏锦是被人推醒的。
苏锦懵懵睁眼。
天边似是还未见亮,她似是还同昨夜一样的姿势,靠在他身侧睡着了。
“柏炎……”她实在还未睡醒。
柏炎抱她起身,“别睡了,快起来。”
她口中打着呵欠,迷迷糊糊又瞥了瞥窗外,似是还是黑乎乎的一片,天边都还未泛起鱼肚白。
她实在困极,连撒娇带哄骗道,“炎哥哥,让我再睡会儿可好?”
他俯身吻上她额头,温和道,“好,那你再睡会儿,我替你换衣裳。”
她又迷迷糊糊应声。
只觉衣裳解开,又穿上,最后连鞋都给她穿好,才将她径直抱了起来,出了屋门口。
她听见柏炎同丰巳呈说话的声音。
苏锦忽得有些醒了。
他已抱了她下楼,她更加清醒了几分,“柏炎,去哪里?”
柏炎笑道,“看日出。”
看日出?她怔了怔。
忽得,想起昨夜临入睡前,她靠在他肩头稀里糊涂说的半梦半醒的话,说他早前说好带她去看日出的,后来在山林中他将她推开,就似是再没得了时候。
他们曾在山林见看过日初,那是一日之初最好的时候,终于可以不用靠着火堆来防止夜间猛兽来袭,更不必担心忽然下雨将火堆浇灭了去。
山林间的日初很美。
日光会透过林间层层的树影透下来。
晨曦薄雾,日光清澈,还有身侧的人一处。
她心底淡淡暖意,“去哪里看?”
他已抱了她到客栈门口,“江边,晓城同笾城一衣带水,江边的日初很好看。”
“来得及吗?”她似是觉得已到黎明前。
他笑笑,来得及,“我们骑马去。”
话音刚落,眼前一幅青面獠牙面具的青木,正牵了柏炎的马匹来。
“侯爷,夫人……”青木拱手。
这似是苏锦头一次见到青木本人。
她早前只是听柏远,柏子涧和丰巳呈几人都提起过青木,眼下遂也知晓,柏炎这些事情都是吩咐青木做的。
柏炎抱她上了马背,转眸朝青木吩咐道,“不必跟来了。”
青木低眉,拱手应了声好。
待得柏炎跃身上马,两人策马而去,青木才缓缓抬眸,唇畔一抹笑意,“啧啧,越发像掉进蜜糖罐子里了,还是平阳侯吗……”
……
马蹄翻腾,黎明前的笾城很是安静。
街道两头空空如也,全然没有早前夜市里热闹的痕迹,路过时,偶尔能听到一两声鸡鸣之声。
雄鸡打鸣,应是临近破晓了。
“阿锦,要再快些了,不然赶不上了,抓紧我。”他声音就在她头顶。
她听话攥紧他衣襟。
呼呼风声中,耳畔亦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马蹄飞溅,骑乘的速度果真加快了许多,苏锦早前便骑过马,柏炎又有意留出身前舒适的地方给她,她并未太折腾。
笾城不大,等到江边时,恰好赶上一轮红日从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升起。
柏炎似是舒了口气,赶上了……
苏锦亦转眸朝他笑笑,“柏炎!”
他颔首,先在一侧栓好马匹,遂上前,掀了衣摆同她一道坐在阶梯上,安安静静看着日初。
他伸手,将她的脑袋靠在他侧肩上,“自觉。”
苏锦亦笑笑。
“笑什么?”只是他分明也在笑。
苏锦眸间微微敛了敛,嫣然笑了笑,“你傻不傻……”
他微怔,转眸看她。
她轻声道,“我昨晚随意说说罢了……”
“那我当真了。”他应道,“谁让你说的,我惯来都信。”
苏锦遂又笑笑,没有再接话。
只是伸手,亲密挽了他在身前胳膊,靠他更近些。
“靠这么近……夫人,是想让我吻你吗……”他目光悠悠望着江面上的日初,似是平淡说起,唇畔却莞尔。
“我吻你呀。”她转眸。
他目光滞了滞,遂也转眸。
日初江边,一轮红日如鸡蛋黄一般冉冉升起,却并不刺眼。
晨曦微光里,他阖眸。
她亦坐直贴近,双唇轻轻碰上他的嘴角。
他眸间颤了颤。
初升的朝阳,在时光的缝隙里留下了星星点点的痕迹。
痕迹里有他,亦有她。
……
******
到了约定出发时候,柏远和叶浙已在客栈外等候。
离京也就一日半的脚程了,今日清晨早前出发,明日晌午前就可以抵京了,所以昨日就约好了今日晨间出发的时间。
肖玄踩着时候到的客栈门口,柏远和叶浙迎上。
寒暄了两句,却未见柏炎和苏锦。
柏炎则不说了,军中的人惯来都有守时的习惯,而这一路同行,苏锦每一日都按时出现,没有一日是拖延了的,今日,倒是有些奇怪。
思及此处,柏远正好道,“我去看看吧。”
叶浙刚颔首,就见丰巳呈花枝招展得下了楼梯,“哎呀呀呀,奴家迟到了,都是今晨醒得太早了,又睡了个回笼觉给睡过去了,各位见谅……”
楼梯上下来的只有丰巳呈一人。
柏远意外,“三哥同三嫂呢?”
丰巳呈这才掩袖笑了笑,“侯爷说,要带夫人去看日出,今日破晓前就骑马出城了,侯爷说届时会带夫人按时在城门口等的诸位。”
啊,看日出?
叶浙和柏远都似惊掉了下巴一般,遂即又捡起按上,连着“啧啧”叹了几声。
叶浙只觉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早前在京中怎么不知他是这样子的……”
柏远也酸了一身,“这才哪跟哪,早前吃个糖醋鱼都要三嫂给他挑刺的……”
叶浙忽然好奇柏炎这幅生活不能自理的模样,应当尤其……有趣……
肖玄眸间微敛,亦淡淡笑了笑。
……
众人马车行至城门口的时候,尚未见城门口有人。
叶浙轻叹,“这家伙惯来守时的,今日是怎么了?”
柏远干脆下了马车去看。反正人都未到,肖玄也掀起帘栊,跟着柏远一道下马车透气。
只是刚下马车,肖玄便见不远处两道身影正好向城门口这边来。
柏炎牵着马,不时回眸同马车上的人说话。
苏锦侧身斜坐在马上,脸上挂着别处不曾看到的笑意,俯眼看他。
他仰首,她低头。
侧颜隐在清晨慵懒的阳光里,好似一幅绝美的画卷。
宛若璧人。
几人看得都有些怔住。
待得柏炎牵了马走到近处,叶浙才率先反应过来,亦是“啧啧”叹了两声,“这恩爱秀得真是,越发过分了些……”
自是恭维他的话,柏炎笑道,“你又不是没夫人。”
“诶,你!”叶浙只觉马屁真拍了到马屁股上,但一时但真不知该如何接话。
遂而叹道,“就没见过秀恩爱像你这么张扬的。”
柏远附和,“是是是,都酸死了,你才看几日,我都看了一路了。”
柏炎笑笑,也搭理他二人,只上前伸手给苏锦,“慢些。”
她应是额外信赖他,才会只听他两个字,便能扶了他的手往下,不顾及旁的。
柏炎亦在她跃下时,伸手抱住她。
她眸间吓了吓,又复清亮。
他分明是在逗她。
呵,肖玄轻嗤一声,眸光淡淡瞥过。
柏炎扶苏锦先上马车。
她今日晨间没怎么睡醒,稍许定是要在马车里补觉,柏炎让柏远去了叶浙处。
柏远和叶浙先后上了马车,柏炎正好牵了马走到肖玄身侧。
肖玄手中折扇敲了敲,唇角微微勾了勾,“像,真像……”
柏炎转眸看他。
肖玄笑笑,直言不讳,“马奴。”
柏炎嘴角勾了勾,近前道,“长风国中,可是无人教过你长幼有序?”
肖玄似是睁大了眼,洗耳恭听模样。
柏炎‘礼貌’笑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知晓分寸,别失了分寸……”
言及此处,又贴近了些,“做客亦有做客的分寸,别过头了。”
言罢朝他意味深长笑了笑。
肖玄亦笑笑,“平阳侯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