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走,天气似是越凉爽。
离开严州七八日,业已到了夏末。
马车中也不似早前那般燥意,撩起车窗上的帘栊,亦有凉风徐徐而来。柏远性子坐不住,便大多时间都在马车中同苏锦和柏炎一处。
路途漫长,每日都有册子和消息送到柏炎处。柏炎不是在看册子和消息,就是在同柏炎或旁的侍从交待事情。
越往京中去,柏炎似是越没有得空的时候。
苏锦也越发觉得,许是回京之后,能日日同柏炎在一处的时候不多。便是在一处,许是也有平阳侯府和朝中之事忙得无暇分神。
“三嫂,到你下了……”柏远见她捏着棋子出神。
从严州返程的一路都是整日的大段行程,马车中,柏远同苏锦在一处下棋打发时间,轮到苏锦时,苏锦正看着柏炎出神。
柏远朝柏炎意味深长道,“三哥,三嫂又看着你出神了。”
柏炎抬眸看来。
苏锦嘴角轻轻抿了抿,也没有多说话,只管伸手落子,似是不好意思般,也不去看他。
柏炎却是随手拿起手中的册子,狠狠敲了敲柏远的头。
柏远疼得抱头,“三哥!”
意思是打他做什么!
柏炎低眉笑笑,义正言辞道,“你三嫂会害羞的……”
柏远怔了怔,口中酸溜溜“啧啧”叹了叹,“这马车中是越发呆不下去了……”
柏炎赞同,“那你出去。”
柏远恼火,要不是这人是三哥,他真是!
苏锦笑笑,“四弟,到你了。”
柏远本是瘪嘴恼怒中,捏着棋子看了看,却倏然笑道,“三嫂,你要输了。”
苏锦还没看出端倪。
她本也不怎么擅长下棋,眼下也是陪柏远打发时间。
柏炎似是得了空,在苏锦身侧坐下,替她一道看。
稍许,柏炎轻声道,“是要输了。”
柏远笑嘻嘻得准备收子,柏炎手中书册将他的手怼回去,“只是说要输了,没说已经输了……”
“……”柏远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来。”柏炎伸手,一把揽她坐到怀中,伸手替她执子。
柏远轻咳一声,敢言不敢怒,“观棋不语真君子,三哥!你这是小人行径。”
这都直接帮下上了。
苏锦也赞同得看向柏炎。
柏炎只管落子,眼睛都不抬,散漫应道,“我又不是君子,我就是小人。”
柏远哑然尬笑。
有人将小人演绎得游刃有余。
一句话将天聊死,他接什么都不是。
“快下。”还催他。
柏远呲牙。
原本一盘稳赢不输的棋应是被柏炎给下黄了去。
柏远怨言:“三哥,你欺负人。”
柏炎漫不经心,“你方才输不就得了?”
柏远咬唇,“可是我能赢三嫂的。”
柏炎瞥目看他,“当着我的面赢你嫂子,我多没面子,我不在的时候,你再赢她就是。”
柏远瘪嘴,是是是,你怎么说都有理!
苏锦低眉笑笑。
正好马车缓缓停下。
途中遇有凉茶铺子,刚好可以停下歇歇脚,用些凉茶和糕点,顺便饮马和喂草。
柏远先前的哀怨之色一扫而空。
能下马车防风便是再好不过的事。
柏远先下了马车,柏炎扶苏锦下来。
柏炎一眼望去,这处凉茶铺子似是太新了些,在岭南山畔中显得有些突兀。
“子涧呢?”柏炎随意问了问一侧的侍从。
侍卫道,“大人先去前方探路了,还未回。”
柏炎瞥目看向一侧正在朝柏远和苏锦热忱招呼的店家和老板娘,又瞥目看向一侧的马厩和周遭的环境,凉茶铺子里还有十余个过往的商旅,在一面饮茶,一面不时朝他这里看来。
柏炎笑了笑。
“先不饮马喂草了。”柏炎吩咐一声。
侍从虽诧异,还是应好。
先前真准备取了马车,牵马去饮水的侍从也停了下来。
柏炎缓步上前。
苏锦和柏远见了他都笑笑,柏远尤其高兴,“三哥,有马蹄糕。”
苏锦才知晓有人喜欢吃马蹄糕,正欲开口,柏炎却笑了笑,伸手揽了苏锦到身侧,吻上她侧颊,平常道,“你和柏远先回马车上去。”
苏锦和柏远都愣了愣。
柏炎瞥目,身后的侍从会意上前,“夫人,四爷。”
苏锦和柏远不知出了何事,但柏炎并未回眸看过来。
柏远扶苏锦上了马车,放下帘栊。
马车外,紧凑的脚步声传来,应是随行的侍从将马车团团围住。
马车同凉茶铺子隔得不远,苏锦和柏远亦听到柏炎的声音,平淡而镇定得传来,“留活口。”
苏锦和柏远都僵住。
不是途中一处凉茶铺子吗?
电光火石之间,却有短兵相见的声音传来。
饶是柏远在京中虽跋扈闯祸惯了,但听到这兵器刺入骨肉的声音,还是不免心中一惊,不由便往苏锦身边躲去。
苏锦心中虽也没底,但到底早前爹爹在军中,她亦耳濡目染过。
柏远年纪偏小,她只能宽慰。
只是方才宽慰了柏远一声,便有血迹溅到马车车窗上。
柏远吓得往她身后一躲,叫出声来。
苏锦心中亦颤了颤。
血迹横扫在帘栊上,尤为触目惊心。
“三嫂!”柏远似是从未见过这等场景。
苏锦亦作镇定,“柏炎在。”
许是她这声温柔却有力,柏远脸色虽然苍白,却不仓惶出声了。
马车外,继续是兵戎相见的厮杀声。
只是先前一幕后,似是未有人再能近得马车前……
又过了些许时候,马车外的打斗声停止。
柏远和苏锦仍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直至马车外,有侍从向柏炎复命,“侯爷,剩下两个没死的都服毒了,没有活口了。”
柏远的心惊胆颤似是才放下。
柏炎的脚步声上前,掀起帘栊上了马车。
帘栊掀起的缝隙里,苏锦瞥到地上横躺的尸。体和遍地血迹。
苏锦喉间微咽。
“三哥!”柏远心中沉石才似是彻底放了下来。
苏锦看向他,“你受伤了吗?”
她是见他身上有血迹,还有先前马车外的激烈痕迹。
柏炎轻声应道,“放心,我没事。”
柏远眼下才反应过来,“三哥,方才的可是流寇?”
他早前亦有听说不少地方都有流寇扮作往来的商旅,在官道或山道附近劫财害命,先前的,兴许就是一波流寇?
柏炎目光微微滞了滞,沉静道,“先让侍卫送你们到前面去同子涧汇合,我这里处理完再追上你们。”
柏远喉间咽了咽,不说话了。
“照看好你三嫂。”柏炎叮嘱一声,方才转身,苏锦却又伸手拽住他衣袖。
柏炎回眸。
苏锦轻咬下唇,“……小心些。”
他知晓她是担心了。
他淡淡笑笑,“放心,这些还近不了我身。”
苏锦遂才放手。
柏炎下了马车,朝侍从吩咐道,“送夫人和四爷去同柏子涧汇合。”
侍卫应声。
周遭的侍卫也纷纷上马。
苏锦虽有些怕,还是撩起帘栊望去。
柏炎身边只留了五人不到,每人身后都留了一骑警戒着。
柏炎似是半蹲下,在查看方才那群人的身份,他近身处,似是一个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
苏锦忽得想起早前去往洛城的时候,她也见过有个青面獠牙面具的人来寻柏炎。
只是,似是不是同一人。
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柏远先是看到一地的尸。体和血迹,微微颤了颤,稍后,便又看到三哥同青木在一道说话,遂朝苏锦道,“三嫂,那是三哥身边的暗卫,唤作青木。”
青木?
苏锦未听柏炎提起过。
柏远继续道,“听说青木能在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是三哥身边最厉害的暗卫,多少次,三哥的性命都是青木救下的,若无意外,青木一直都在三哥身边的。”
苏锦心中更多了几分好奇。
言及此处,柏远遂又想起,“三嫂可还记得严州那场大雨?”
苏锦点头。
她记得那日电闪雷鸣,瓢泼大雨。
柏远叹道,“那日大雨,没见到青木同三哥一处,我还有些担心,怕三哥自己一人回城中,但三哥却是说他让青木跟着三嫂你的。”
跟着她?
苏锦想起那日她在盛妍苑中昏昏沉沉睡了,再醒来的时候,柏炎已抱了她回苑中。
既然在盛家,为何还要让青木跟着他?
莫非……苏锦眸间微怔,似是过后两日,她没在苑中再见过柏誉,周氏是说柏誉会友人去了……
再想起后两日周氏有些闪烁的表情,苏锦隐隐觉得在盛家的嘶吼还有旁的事情。
柏炎瞒了她。
……
身后的马车驶远,一行又有十余二十骑精锐护着,柏炎并不担心。
俯身逐一查看,这些尸。体并未有多的异样。
“看不出端倪。”柏炎语气平淡。
青木眯了眯眼,“可是庐阳郡王的人?”
柏炎方才不是没有想过。
前几日柏子涧是说庐阳郡王来云山郡借道,柏子涧借故搪塞了。
“不是他。”柏炎心中清楚,遂又低声道,“这波人是用来试探我的,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知晓我去了严州,又从严州返京,还特意安排这出看我会有什么反应……”
青木拢眉,“晋王的人?”
柏炎不置可否,缓缓起身道,“最好不是他。许家和晋王走得近,晋王没理由试探我,若是晋王试探我,许家会有麻烦。”
青木忽然担心,“侯爷,宫中腊月的生辰宴可是场鸿门宴?”
柏炎淡声道,“便是鸿门宴也轮不到我平阳侯府头上,自是有人要遭殃的……”
青木没有应声了。
柏炎轻声道,“应当是东宫派来试探的人……”
青木诧异,“东宫?”
柏炎敛眸,“他要我看和谁结了盟……”
青木心中豁然,严州一路回京,自是要经过不少地方,途中遇刺一事,侯爷自是要寻心腹之人商议,这一路,从南道北便都能看得究竟。
“路上再调些人手来,此事就此作罢,不要节外生枝。”柏炎跃身上马。
青木应好。
两骑走在前方,身后的侍从一把火将早前的痕迹烧得干净。
……
等到前方撵上苏锦和柏远的马车,柏子涧也在此处。
“先前可是刺客?”柏子涧方才不在场,遂问青木。
青木摇头,“行刺不会派这类人,身手不快。”
柏子涧微微拢眉,“那侯爷怎么说?”
青木转眸看向他,伸手指了指东边。
“东宫?”柏子涧微怔。
……
柏炎掀起帘栊上了马车,苏锦和柏远脸上尚有惑色。
“三哥,方才那些人可是行刺你的?”柏远终于想通,刚才那些应当不是流寇,许是专程是冲着行刺三哥来的,他先前如何未想到。
听到“行刺”二字,苏锦心底揪了揪。
柏炎看了看她,又朝柏远安抚道,“不是行刺,是来探听虚实的。”
“啊?”柏远自是诧异,就先前那动静只是探听虚实?
那真要是行刺还怎么得了?
“真要行刺,至少不会今日这般安稳。”柏炎轻描淡写。
“可有吓倒?”他先前是见苏锦脸色都变了,只是声音和神色却故作从容。
苏锦扑到他怀中,一句没有说旁的话。
他心底忽得微暖,伸手拥她。
柏远瞪了瞪眼睛,自觉下了马车。
“阿锦……”
她同时开口,“日后,不要让青木跟着我了……”
不管今日真是行刺也好,试探也罢,有青木在他身边会安稳得多。
她从未如此真实见到过朝中的尔虞我诈。
更许是,冰山一角。
她不敢多想。
他眸间微潋,沉声应好。
……
往后几日,路上一路平顺,没有再遇到过事端。
九月初,便行至平城。
平城已是初秋时节,夏日里的鸣蝉都隐了去,秋高气爽,艳阳高照,算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节。
到平城的时候正好下了一场小雨,一场秋雨一场寒。
到苏府门口时,宴夫人已在门口翘首盼着。
见马车缓缓停下,宴夫人迎上。
“娘亲~”柏炎扶她下马车,苏锦拎着裙摆迎了上去。
上次离家还是四五月的时候,眼下已是九月,期间已近半年时间。
苏锦扑入宴夫人怀中,宴夫人亦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腹诽道,“都离家这么久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苏锦赖着不放手,就是笑。
宴夫人奈何。
柏炎和柏远兄弟二人上前。
“娘亲!”柏炎开口。
宴夫人和柏远都怔了怔,照说都是唤一声“岳母”,但柏炎这一声“娘亲”却是亲厚不少,应是,随了苏锦一道唤的。
苏锦回眸看他。
他正恭敬拱手。
柏远也反应过来,上前拱了拱手,“见过宴夫人。”
言罢也起身,不牢宴夫人相扶。
宴夫人看了看苏锦,苏锦赶紧松手。
宴夫人这才上前,伸手扶起柏炎,“柏炎?”
她早前未曾见过柏炎,只听苏父和苏锦提起过,柏炎应声抬头,行端立正,风采卓然,面容算不得清秀,却一眼瞧见俊朗英气。
宴夫人颔首,“我听苏锦的父亲提过你,柏炎,他很喜欢你。”
宴夫人这句话便很有份量。
柏炎心中感激。
苏锦亦上前,朝宴夫人道,“娘亲,这是柏炎的四弟,柏远。”
宴夫人眸含笑意。
柏远口舌生花,“宴夫人好,见过宴夫人,才知道三嫂为何这般好,原来都是随母亲的。”
柏炎低眉笑笑。
宴夫人温婉,“头一次来平城?”
柏远点头,“回宴夫人的话,是头一次来平城。”
宴夫人看向苏锦,“抽空好好带柏远去城中看看。”
苏锦应好。
柏远挠了挠头,他是真觉宴夫人温婉亲厚。
宴夫人亦见到身后的柏子涧,上次来府中时便已见过。
柏子涧亦拱手,“宴夫人。”
宴夫人亦笑笑。
“先回府中吧。”宴夫人说完,苏锦便自觉上前挽了自己娘亲的手。
宴夫人又笑笑。
柏远便跟在柏炎身后。
“祖母可是在等了?”跨过门槛,苏锦问起。
宴夫人朝她和柏炎道,“先不急去祖母苑中,这两日下了雨,天气才转了凉,你们先回屋中换身衣裳,晚些再去祖母那里,勿染风寒。”
苏锦点头。
宴夫人先去老夫人苑中回话。
府中小厮领了柏远去临近苑落。
苏锦带了柏炎回自己苑中。
她虽出嫁,家中的苑子一直是给他留下的,每日也有家中下人打扫收拾,似是和她离开的时候并无区别。
苑中种了不少海棠,九月初,花朵都落了,只剩了零星几朵还残留在枝头。
白巧和玉琢拿了她二人的衣裳入了屋内,便退了出去。
屏风后,苏锦更衣。
屏风外,柏炎覆手在屋中细致打量。
这里的陈设,同她在云山郡时布置得相似,恍然让他想起在云山郡的时候。
他嘴角勾了勾,她是拿云山郡当成他与她的家。
柏炎笑意挂在脸上残留不去。
“柏炎。”屏风后,苏锦唤他。
他折回屏风后,她正穿好了衣裳,他上前,俯身给她系腰带。
“你方才在屋中做什么?”她是听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笑道,“看你自幼长大的地方。”
苏锦脸色微红,“有什么好看的?”
他笑道,“从屋中的窗口看出去,若是四五月里,海棠应当开得很好……”
他竟一语中的。
苏锦微微怔了怔,既而笑笑。
他说中了她最喜欢的一处地方,算不算心有灵犀。
衣裳换完,她在脚凳处坐下,正欲俯身脱鞋。
柏炎却上前,半蹲下,伸手替她脱下脚下那双绣花鞋,又穿上了一侧绣着金色双飞燕的鞋子。
“柏炎……”她诧异看他。
他神色温厚,举止温柔,她心底似是掠过一直春燕,目光难以从他身上移开。
柏炎没有起身,只是仰首看她,眼中皆是爱慕,“你不也替我更衣换鞋过?”
她凝眸看他。
他温和笑道,“再说,替夫人换鞋应是闺房之乐,无伤大雅。”
苏锦嘴角莫名勾了勾。
等她穿戴好,柏炎才到屏风后更衣。
衣裳一层一层脱下,置在一侧,再一层一层换上,他穿得尤其正式,似是连一个边角都不愿意有褶皱。
“你今日?”苏锦说不出来的怪异。
她替他折好衣领,他握住她双手,叹道,“阿锦,我是有些紧张……”
紧张?
苏锦讶然看他。
柏炎扯了扯衣领,喉间咽了咽,“我早前见过老夫人……”言及此处,遂又改口,“我早前见过祖母,祖母对我印象……应当不会太好……”
他早前见过老夫人,何其精明一个人。
他之前在柳家闹的一出,老夫人应是猜出了他心思的。
他是有些怕见老夫人。
他眉间果真有闪烁。
苏锦揽上他后颈,笑意漫上眉梢,“平阳侯也有紧张的时候?”
她分明是打趣。
柏炎低眉看她,“早前也有过。”
她询问般看他。
柏炎轻声道,“洛城,等你来的时候……”
她似是想起什么,语气遂有些支吾,“有什么紧张的……”
他吻上她嘴角,意味深长道,“怕你夜里不来,我怕是要逼疯……”
想起那晚上辗转,最后分明还去了柏炎处,翌日清晨才想起忘了同心结之事,真不知哪天晚上在想什么。苏锦脸颊兀得发烫,似染了胭脂一般,也不应声了,只伸手牵了他就出屋,“走了,勿让祖母久等了。”
她害羞了,他亦不戳穿,只是,当下他亦好不到哪里去。
刚出苑中,正好也遇到柏远,遂一处往老夫人苑中去。
柏远一眼便看到三哥耳根子都是红的。
莫不是……紧张的?
苏府不大,转眼便至老夫人苑中,周妈妈亲自来迎,“小姐,姑爷,老夫人在等了。”
唤得是姑爷,不是侯爷,柏炎脸色微赧。
便由周妈妈领着,入了苑中的外阁间内。
外阁间内,老夫人正同宴夫人说着话,周妈妈的脚步声连同着说话声传来,“老夫人,小姐和姑爷来了。”
老夫人和宴夫人便停了下来。
目光中苏锦和柏炎上前,柏炎没有抬眸,拱手朝老夫人和宴夫人处开口,“小婿见过祖母,娘亲。”
柏远跟着出声,“柏远见过老夫人,宴夫人。”
宴夫人笑笑。
老夫人仔细打量了柏炎几眼,温和道,“自己家人,不必多礼,过来坐吧。”
老夫人言罢,目光看向苏锦。
苏锦自觉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让她转圈打量了一遭,叹道,“胖了,是姑爷待我们阿锦好。”
老夫人这句话一出,苏锦便跟着笑了笑。
柏炎似是也笑了笑。
“上前来我看看。”老夫人看向他。
柏炎从善如流,只是临到老夫人和宴夫人跟前,柏炎掀了衣摆,行跪拜之礼,“柏炎给祖母,娘亲行礼。”
屋中都愣住。
苏锦眸间微滞,缓缓的,心底却微暖,她在严州的时候如此过,他便也待祖母和娘亲如此,她的事,他惯来是放在心上的,苏锦眸间些许氤氲。
老夫人叹道,“好孩子,起来吧。”
宴夫人上前扶他。
柏炎看向苏锦,眸间都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