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都膨胀了两秒。
祁鹤低头看她的眼睛,小狗一样巴巴盯着他。
她看起来很好,除了一双湿透的眼睛和说话时唇齿间散发的酒味,其余都干净整洁。
他很深的叹口气,打开副驾驶的门。
“走了,回家了。”
姜至钻进去,祁鹤手掌伸过护住她的头,她头顶果然顶到她手心,姜至坐下来后,捂着脑袋,然后去看祁鹤的手。
她伸手,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
一只好奇的小猫。
祁鹤顿了下,没说她。
姜至喝醉了,但她无疑最乖。
她坐在副驾驶上,自己把安全带系好,等祁鹤坐进来,她殷勤道:“我帮您。”
于是她伸手去拿他那边的安全带,还没碰到,已经被她身上绑好的安全带给拉了回来。
“砰”一声被拉回,她一脸懵。
姜至转头看向祁鹤。
祁鹤自己把安全带扣好,边启动边说:“坐好。”
八点多的大学附近正是高峰期,开车回家的路很堵,红绿灯要等两趟才能过去,到大学那边更是,因为有小吃街,来往人流更加密集。
姜至脑袋靠在车椅上,她开始打哈欠。
“祁先生,你怎么不跟我说话了?”姜至问他。
祁鹤冷声:“我和一个醉鬼没什么好说的。”
“我没有喝醉。”姜至坐直强调。
“我都知道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祁先生。”
祁鹤:“你不知道那才完蛋。”
“我没有完蛋。”姜至突然委屈,她抽泣了两声,这像是装的,“我觉得我还是有机会的。”
她的比赛她的报告,都还有机会。
她都没有放弃呢,哪怕这么糟糕了。
“为什么全年级那么多人,只有我的报告没有过?”
姜至问:“我是最差的那一个吗?”
可她在状元云集的信科院,也排名前二十,每次交作业上去,最少该有个八十分,就算真的因为太严格没有过,那也是很多人一起没有过。
这次是只有她一个人。
就她一个。
姜至在心理防线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情况下,这样的打击对她来说,更犹如当头一棒。
“你不是。”祁鹤说。
姜至又吸了吸鼻子,她眼泪滑到脸颊边,转头看向祁鹤,眼泪滴落在手背上,烫得她抖了下。
“可是就我没有过。”
祁鹤:“你犯了不该犯的错误,姜至,我跟你强调过不下三遍。”
那条逻辑是他教过她的,她用上了,这很好,可她在很基本的细节上犯了错误,那是他再三强调过的。
祁鹤看到时,他神色很不好。
于是没给她过。
姜至还是不服,可她低下头,可怜的应道:“是我太笨了,那我再写一次。”
嘴上说着再写一遍,其实心里特委屈,她一个人默默的抽泣,擦一擦眼角的眼泪。
就不能在这种时候,包容她一次吗?
车子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以蚂蚁的速度在挪动,姜至委屈完了,她转头看向窗外。
“祁先生,你是不是迷路了?”
“你为什么开车像蚂蚁搬家一样慢?”
祁鹤:“现在还知道堵车是什么意思吗?”
姜至迷茫:“什么车?”
祁鹤:“明天早上你就知道了?”
姜至好奇:“知道什么?”
祁鹤淡淡:“知道你自己要怎么挨打。”
“你最好自己主动一点。”
姜至在理解他的意思,用她还没被酒精完全充斥的脑袋,她伸出自己的手掌,摆到她面前。
“哼,你除了打我手掌什么也不会。”
祁鹤呼吸顿了下。
他说:“放下。”
姜至,把手放下。
姜至抿住唇角,她小声说:“你上次打完,都破皮了。”
“祁先生,你真的好狠的心。”
祁鹤:“那都多少年以前的事了。”
姜至摇头:“才没有很久,不然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说她喝醉了,她说话有逻辑得很,就是句句不在点上。
和她没办法交流。
祁鹤冷冷道:“从现在开始,你闭嘴。”
姜至马上闭上了嘴巴。
嘴巴不能说话,于是所有的话只能从眼睛里说出来,她转头一直看着祁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整颗眼睛就像含满了水的水晶玻璃球。
祁鹤手放下时,她眨眼,眼泪啪嗒落在他手背上。
祁鹤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对不起。”姜至手忙脚乱去拿纸巾,她握住他的手指,柔软细腻的掌心把他的手握进来,她拿着纸巾给他擦,把那滴眼泪擦干净。
她想解释,又想起祁鹤不让她说话,于是她只能闭上嘴巴,一边忍眼泪一边擦他的手背。
后面的车鸣笛,是可以过红绿灯了。
祁鹤把手抽回,他继续开车。
姜至又用这张纸来擦眼泪。
终于进了小区门,祁鹤停进自家车库,他下车,见姜至不下来,他过来给她打开车门。
“到家了。”
祁鹤伸手去拿她的包,才直起身,听见她小声的说:“都湿透了。”
都湿透了,祁先生。
祁鹤呼吸一缓,他回头,看到姜至手上拿着那张纸巾。
全是她的眼泪,纸巾都湿透了。
“把它扔了。”祁鹤说:“现在到家了,去洗澡,然后睡觉。”
姜至点头。
她跟在祁鹤后面,像他的一个小尾巴,到大门口,她乖巧的把鞋脱下,打开鞋柜,拿出自己的拖鞋,然后把祁鹤的也拿出来,放在他脚边。
祁鹤回来要换鞋,然后脱外套,再去厨房洗手,姜至对他的习惯了熟于心,她等着他做完这些,小声带着哭腔说:“可是我还没有吃饭。”
“我都已经……”姜至掰着手指头数,“十八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
今天姜至和祁鹤都没在家,于是赵姨没做饭,只是把卫生打扫了,祁鹤去冰箱里看,他找了一包挂面和两个鸡蛋。
祁鹤很少下厨。
家里有赵姨,饭菜都会做好,只有很偶尔她不在的时候,祁鹤会做饭。
也仅限于下面条,做三明治,这些。
他煎了两个蛋,加水后汤色奶白,放入面条,几分钟后,他盛出来,鸡蛋放在面条上,汤上浮着油花,他把面端出来,自己又回去洗手。
“快吃。”他看向姜至。
姜至拿起筷子,乖乖的开始吃。
她吃东西时不说话,这已经养成了习惯,吃完一晚后,她还喝了口汤,拿过纸巾擦嘴巴,才开始评价。
“太咸了。”姜至说:“鸡蛋还没熟。”
她这样说,还吃完了,祁鹤简直不想搭理她。
“可以回房间了吗?”他问。
姜至捧了一杯水,抱在怀里,这才转身慢吞吞的上楼。
祁鹤在楼下收拾碗筷。
他简单收拾了下,本来打算放洗碗机,但只有一个碗,也就洗了算了。
祁鹤今天晚上是还有工作的,如果不是去接姜至,他现在可能已经完成了,他先回房间洗了澡,换了舒适的家居服,进书房前,他看到姜至房间的灯很亮。
她并没有关门。
祁鹤敲了敲门,刚要开口问,看到姜至还捧着那杯水,坐在床边。
衣服没换,还没洗澡。
祁鹤淡声开口:“姜至,不准再闹了。”
就因为一个报告没给她过,她喝酒就算了,现在话也不听。
姜至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抬头,朝祁鹤看了过来。
“我这么乖,我哪里闹了。”她鼻子一酸。
她声音那么软,语气那么乖巧,模样那么可怜。
她是天底下最可爱却还要被抛弃的小猫。
她真是太惨了。
姜至站起来,把那杯水放下,慢吞吞的走到祁鹤面前。
她抬起头,柔软的发丝搭在额边,黑色的眼仁,白色的眼球,蝶翼般颤动的睫毛,停了几秒,她斟酌的开口。
“祁先生,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她以前都是问“可以进去吗”,而不会用“一起睡”这样的词。
不恰当,当然很不恰当。
祁鹤冷着脸,没有回答。
他在思考要以怎样的方式来教育面前的这个醉鬼,一个看起来很平静却完全没有逻辑乱来的疯孩子,和她说话就像是把鸡蛋打在棉花上。
鸡蛋碎了,棉花软趴趴的无事。
姜至看他的表情,觉得他可能是不答应。
于是她自己想了想。
得让祁鹤答应。
“那,那我送一朵漂亮的花给您。”姜至伸手到自己的外套下,冰冷的手指碰到她腰上皮肤。
鸢尾紫的小针织开衫,她记得那里有雪白上开出的雏菊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解开,她拿下来,然后放到祁鹤手上。
是带着她体温的,白色的,上面有雏菊花的……
她的内衣。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以后祁鹤要给小至买最漂亮的!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