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俊诚开启了石塔上的法阵。呭
法阵之中,原本杂乱无章的哀鸣之声变得整齐一致,仿佛有近百万人在齐声低吟。
在低吟声中,石塔渐渐变红,仿佛成了一块巨大的炭火。
洪俊诚盯着红透的石塔看了许久,微微摇了摇头。
火候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怨气也不是太够,比往年少了许多。
他释放一股霸气,缭绕着石塔上下旋转。
一股黑气从石塔顶端涌出,冲向了高空,原本烧红的石塔,渐渐冷却了下来。呭
火候差了,无妨,再收来些怨魂就好。
洪俊诚往石塔之中注入了些许另一股气机,原本灰白色的石塔变成了黑色,散发着浓郁的阴冷和晦暗。
他腾跃而起,用苍龙霸道四品技潜龙成风,用血色的瞳仁俯视着大地。
怨气比往年少了,这是徐志穹导致的。
他让贱氓不交田赋,怨气自然少了许多。
徐志穹这狗贼终于死了,千乘国也该恢复太平了。
朕也该筹划转生了,朕可以安安心心转生了。呭
……
图努国,南境,平南行省,距千乘国,不足五百里。
段子方矗立在一座塔楼之上,默默向南眺望。
他适才看到了一团黑气。
他知道,这是洪俊诚在向他炫耀本钱。
“这厮性情倒是没变,这多年来,还是那般急躁,过些日子,我若不去找他,只怕他要来找我了。”
段子方拿起炉上热酒,抿了一口,突然把酒杯塞到嘴里,一并吞了下去。呭
“已经有人来找我了,来的还真快,这老道也真是,我躲着他,便以为我怕了他。。”
段子方身形渐渐消失。
过不多时,予夺星宿刘恂,出现在塔楼之上。
他闻了闻塔楼中的气息,确系他要找的人来过这里。
看了看茶炉上的炭火和酒壶,刘恂知道那人刚走没多久。
酒杯呢?
这厮拿走了!呭
若是留下他用过的酒杯,凭着杯子上的痕迹,刘恂一定能找到段子方。
刘恂在塔楼上搜寻许久,没找到其他有用的线索。
他看了看南方,想透过迷雾多看一眼,却又有些犹豫。
适才那团黑气是怎么回事?
且用罪业之瞳看个仔细?
不行,不能看。
不能轻易注视千乘国,否则会招来灾祸。呭
但这事得提醒志穹一句。
这小子在何处?
他不在千乘国,应该在两界州。
……
徐志穹确实在两界州,正在训斥常德才。
“我且告诉过你,不要让杨武去浑天荡,你为何不听我话!”
常德才含着泪道:“他非要去,我也拦不住他。”呭
“揍他呀!平时的威风哪去了?你连他的主都做不了么?”
“好歹是个男儿家,动辄被我打一顿,身上疼且不说,心里也不好受。”
徐志穹苦笑一声道:“你倒是体贴,他若出了闪失,看你找谁哭去。”
常德才抽泣一声道:“我去浑天荡找他,说什么都把他找回来。”
正说话间,徐志穹忽然觉得脑仁一阵抽痛,耳畔响起了师父的声音:“千乘国有异象,黑气盈空,有人或在使用法阵,你要多加小心。”
师父的声音消失不见,徐志穹捏住下巴,想了许久。
黑气盈空?这是什么法阵?呭
就我已知的法阵之中,倒是有几样冒黑气的,可那都是幻术、咒术之类的小法阵。
这种小法阵,也值得师父留意么?
师父不是不能注视千乘国么?他肯定不会留意到这些小法阵。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法阵,冒了什么样的黑气,能吸引师父的注意?
阿穷,我问你话呢?
阿穷,你倒是回应一声?
平时,穷奇元神根本听不到徐志穹的内心活动,除非徐志穹用意念传递信息,呭
今天徐志穹用意念传递了信息,穷奇依旧没有回应。
既然引起了师父的注意,这事必须弄个明白。
原本一直训斥常德才的徐志穹突然没了动静,吓得常德才连声呼唤:“主子你怎么了?奴家不懂事,奴家惹你生气了,要打要骂都由你,主子你可别吓我。”
徐志穹钻到了意识深处,爬到了山谷底下,走到屏障旁边,大喝一声道:“阿穷,你听不见我的话么?”
山谷里到处都是徐志穹用意象之力编制的蛛网,这些蛛网能在意识之中传音,这一声大喝回荡了许久方才散去。
穷奇醒了过来,满带怒火对徐志穹道:“我且跟你说过,我有伤,要沉睡休养,没什么紧要的事情,不要来找我!”
这起床气还不小。呭
徐志穹道:“我是听说千乘国出了法阵,能冒黑气。”
“冒就冒呗?你没见过法阵么?冒黑气的多了!”
“冒了很大的黑气。”
“那就是大法阵呗!”
“不在千乘国的人都能看见!”
“看见就看见呗……”穷奇沉默了半响,起床气似乎散了,“谁看见了?予夺星宿,还是你道门之主?”
“是我师父。”呭
“他去千乘国了?”
“他没去。”
“我就知道他不敢去,他没去,却还看见了……”穷奇半响不见动静,屏障后的硕大身影,突然打了个寒噤。
“你怎地了?”
穷奇道:“你现在还在千乘国么?”
“不在。”
“你还打算去千乘国么?”呭
“那是一定要去的。”
穷奇叹了口气,巨大的叹息声在徐志穹耳畔萦绕了许久。
“徐志穹,你这个人太狂妄,我说的话,你从来不听,但这次,你最好听我一回,别再去千乘国,也别回宣国,
你且去两界州老老实实待着,最好别去阳世,
要是实在耐不住寂寞,非得去阳世,你可以去梵霄,也可以去郁显,总之别去宣国和千乘国!”
徐志穹费解:“为什么不能去宣国和千乘国?”
穷奇语调阴森道:“因为这世上,原本就没有宣国和千乘国。”呭
这话什么意思?
李沙白曾经说过,这世上原本不该有千乘国,当时徐志穹就没听明白。
现在到了穷奇这里,连宣国都没了?
“你说的云里雾里,却不能再说的再明白一些?”
“想让我说个明白?行啊,你放我出去,不管你能不能听,我都给你说个明明白白。”
“那你别做梦了!”
徐志穹转身要走,穷奇又叹一声道:“罢了,你死了,我也活不成,我且给你提个醒,呭
你这人学识不算多,你知道大海是流动的么?”
徐志穹笑了一声。
看不起谁呢?
我前世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
洋流这种事情,谁不明白!
“我知道大海是流动的。”
穷奇点点头:“你知道就好,倘若有一天,有一方大海不再流动,这就证明大灾将至。”呭
徐志穹道:“你说一方大海,是多大?用手捧起来些海水,这算不算一方大海?”
“我说的这一方大海,和宣国之疆域相当,倘若这一方大海不再流动,你必须要离开千乘国,也不能去宣国,否则就算薛运那个半疯来了,也救不了你!你记下了么?”
徐志穹微微颔首道:“记下了,我还有件事情想问你,有什么办法能摧毁一个人的元神?”
穷奇叹息道:“你还是想杀了千乘的国君?”
“是,非杀不可,我有七成多的胜算。”
“好大口气,你怎么不说十成?”
“我是担心杀了他之后,他的元神逃了,我没办法处置。”呭
“对付元神的方法,你不该问我,你们道门最擅长对付元神,意象之力出自元神,能护住元神,能困住元神,能重创元神,也能摧毁元神,你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也肯定能想得出办法。”
徐志穹一愣:“我经历过?”
“你若实在想不出办法,干脆把我放出去,我教你几个好办法,你试试就知道了。”
徐志穹摇头笑道:“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咱们相处这多年,好歹是份情谊,你就好好在我这住着吧。”
“既是惦念这份情谊,我才好心劝你,你就听我一句,别再去千乘国了,别再去了……”
穷奇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太虚弱,即将陷入沉眠。
听到徐志穹脚步声渐远,穷奇放心不下:呭
混小子,平时再怎么猖狂也都罢了,这次你千万听我一句劝!
那东西若是出来了,或许能放得过别人,但他绝对不会放过你!
徐志穹听进去了么?
算是听进去了,可没太放在心上。
和宣国领土相当的海域,突然不流动了?
徐志穹都无法想象这种事情,大海怎么可能突然停止流动?
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得有多低?呭
元神离开了意识深处,徐志穹睁开了眼睛,见常德才正在捶打杨武。
“让你别去浑天荡,你偏不听,你看你把主子气成什么样了?”
想打吧,又不舍得打。
不打吧,心里又气不过。
这小拳拳锤的,徐志穹都看不下去了。
“要打就拿出点样子!”徐志穹喝道,“我去找鞭子,你给我往死里打!”
常德才惊喜道:“主子,你醒了!”呭
杨武笑嘻嘻道:“我这不都回来了么?你们两个就别计较了,我去浑天荡,也是为了赚点阴气。”
徐志穹冷哼一声:“这次回来的倒快。”
“我想着咱们要办大事,也没敢久留,而且我祖师那边也出事了,好像遭了别人的暗算。”
遭了暗算?
遭了谁的暗算?
徐志穹想了想杨武的道门,不阳之道。
又想了想太卜做的那颗人头。呭
那颗人头上有一滴血,阴阳家前辈的一滴血。
难道和那滴血有关?杨武的祖师遭了洪俊诚的暗算?
想多了吧?
这两件事情似乎很难扯上联系。
杨武接着说道:“志穹,我仔细盘算了一下,咱们若想一击制胜,我这点阴气只怕还是不够。”
“那你多做点荡魔咒。”
“把荡魔咒都算上了,还是不够。”呭
还是不够……
把老饕葫芦也借来?
对于洪俊诚这个档次的人物,老饕葫芦也存不下太多气机。
阴气……
徐志穹想起了一件东西。
他拿出了铜莲花,从莲心里取出了一颗莲子。
莲子爆开,是一小截犄角。呭
杨武拿起犄角,皱眉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说话之间,一股浓郁的阴气散发了出来。
“这回阴气够了吧。”
杨武仔细摸索半响,脸上露出笑容道:“够了,这么小的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多阴气?”
这是冥道星宿牛金牛的犄角,阴气能不多么?
徐志穹刚要收起铜莲花,又有一枚莲子跳了出来。
莲子爆开,里面是一块皮子。呭
这什么东西?
徐志穹拾起那块皮子,见那尺寸和人脸差不多,上面有三个孔,一个大,两个小。
调整角度再看,这好像是张面具。
我什么时候在铜莲花里收了一张皮面具?
徐志穹思量半响,犹豫着要不要把面具戴上。
铜莲花内含朱雀真神的力量,它炼制出来的东西,必然会有大用,至少不会害我。
徐志穹把面具戴在了脸上,抬头看了看杨武和常德才。呭
杨武一跃而起,钻进了常德才的怀里。
常德才哆哆嗦嗦道:“主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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