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雪露急忙跳起来, 避开火焰的蔓延,拎着裙子躲到了门口,回头一看却发现慕容昀还没有出来。此时洞房之内已是火势滔天,浓烟滚滚, 她隐约看到一个身影陷在那火海之中, 不由得惊慌大喊:“慕容昀——”
在话喊出去的那一刹那, 冷汗从她的身上溢出, 整个人似乎瞬间和梦境脱离了。
她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在现实与梦境错乱的情境中睁开了眼睛,却莫名感觉到自己的身边有一个人。
她在黑暗中偏头望去,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微白着脸问道。
来者却并不答, 只是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难为你在梦中还念着他。”
相雪露想解释什么,但是喉咙哽了哽,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 她就算梦到慕容昀, 也是天经地义, 不必向任何人解释。
于是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床头的宫灯被点亮了,让漆黑的室内角落里多了一处柔和的光源,灯照亮的范围并不大,却将好将慕容曜俊美无俦的脸庞映照清晰。
他的脸被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昏黄色, 眼中也是温情款款:“皇嫂这是想皇兄了么, 你想去见他吗?”
相雪露心里出现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警惕地看着慕容曜:“你想说什么?大半夜来找我就是想说这些话的么?”
“朕这是为皇嫂着想,站在您的立场上设身处地。说实话,皇兄也是可怜, 送葬时遇到那种事,也没能陪他到头,自那以后,亦无人去看望过他。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他声音低沉,自带一股伤感的音调。
但相雪露听起来却格外的讽刺,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他嘴里那个同情可怜的皇兄正是被他亲手杀死。
她正欲带着嘲讽的眼神看向他,说几句话刺刺时,却见他突然弯身上前,径直将她把横抱起来,向外走去。
“你要做什么?!”相雪露大惊,未想到事情的发展成了这样,“快把我放下来!”
但慕容曜却充耳不闻,抱着她继续向外大步而去。
其间,他微微地低了一下头,对她露出一个有些莫测的笑意:“这不是这就带皇嫂去见皇兄么?”
相雪露愣住了,片刻之后,浮现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
“你要去祁连山的皇陵?这深夜?”去慕容昀的墓前,去做什么?别说慕容曜有没有疯,她自己都快要疯了。
可是她完全无法影响到慕容曜的决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自己抱上了马,他将她箍在自己的身前,双臂就像铁一般硬。
两人在深夜里一路疾驰出宫,穿过京城的大道,来到城外的官道上。
相雪露只能听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一开始,她还会叫道:“你真是疯了,无药可救了!”后来,她发现,她这样说不仅对他造成不了阻碍,反而还会令他更兴奋。
慕容曜坐在她身后,每当她如此激动的时候,他就会低下头,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附在她的耳边,说道:“朕知道,可已经这样了,能怎么办呢?”
她只能无力地闭上眼,可他的气息还是猛烈地自身后侵袭过来,溢入她的周身,完全无法忽视,让她从头到脚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慕容曜仿佛不知疲倦般地驾马疾行着,好像目的地能让他全身血液沸腾一样,相雪露虽然不用做什么,但仅是坐在他身前,时间久了,身上都被颠簸得疼了。
尤其是她看着他不太正常的样子,更加的害怕了。
行驶了不知道多久,相雪露终于要支撑不住了,她叫道:“停下,停下,我受不住了。”
他听到了她的声音,当真停了下来,她以为他的态度松动了,却没想到他让随行的紫衣卫找来马车,铺上厚厚的绒垫,将她抱坐上去,继续疾行。
相雪露唇色发白,这时候,她总算是明白了,慕容曜是真的铁了心,要一意孤行到底。
这马车的速度,比她先前前往皇陵时乘坐的速度要快很多。之前只有一匹马在前驱使,这次足足有了四匹,且都是名贵的千里马。
她虽然内心紧张,饱受煎熬,但是神经紧绷的时间太久了,后来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但是没睡多久又被路上遇到的颠簸给惊醒,尔后又睡着,不知道这样重复了多少遍,直到慕容曜说:“到了。”
没等相雪露自己在马车上坐直身体,便再次被抱了起来,双脚悬空,离地面很高的情境令她很没有安全感,但她此时全然无暇顾及这些,因为她略一偏头,便看到了前方伫立的神道碑,上书“敬贤亲王墓”。
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相雪露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她清楚地记得,这正是晋王的谥号。
慕容曜脚步不停,抱着她走过了神道碑,顺着神道经过了牌坊,拱桥,宝顶,以及其他一些地面建筑,最终来到了晋王陵墓地宫所在的地方。
面前是陵墓的明楼,明楼后面就是一大片空旷的地方,上面有着封土,比周围的地面要高一些。明楼的西侧就是地宫的入口。
慕容曜望向了那已经被封死的地宫入口,似乎有些遗憾。于是带着相雪露向明楼后方走去。
“放我下来。”她扯着他的衣襟,抖着唇说。
“皇嫂怎么又紧张起来了,嗯?是见着了皇兄么?”他分明对她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说起来,你们也好久没见了,此次朕带你前来,陪你一起朝皇兄叙旧,岂不美哉?”
相雪露从来没有见过心理素质这般好的人,到了被自己亲手杀死的被害者的墓前,依然能够谈笑风生,镇定自若,毫无一丝的心虚。
或者,慕容曜根本就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他抱着她来到了封土附近,蹲下了身子,让相雪露看清面前的景象。
“皇兄,好久未见。”慕容曜缓缓启唇,“光阴似箭,短暂的岁月里却是瞬息万变。”
“你生前的王妃有现在有朕照顾,你便安心长眠吧,她很可爱,很动人,一切都是绝顶之好,朕也很珍惜。”
“你英年早逝,天不假寿,确实是很可惜,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你总是妄图去得到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呢,这当就是个教训了,来世记得注意些。”慕容曜的声音和缓动听,传到相雪露的耳边,却像是在不停地爆炸。
她终于听不下去,揪着他的衣领道:“住口,别说了。”
慕容曜却似恍然醒悟一般,抓着她的手,拉了过来,覆在了自己的心口,继续对面前说道:“忘了让雪露来与你说话了。”
随即,他用他幽黑的眸子望着她,问道:“难得来一趟,就不说几句话吗?好让他知道你现在过的是何等的舒心,自他死后,心态越发的开阔自在了。”
“也好让他的灵魂获得安息,心甘情愿地死去,不是么?”他微笑着对她说。
相雪露却只觉得面前说话的这个人像恶魔一样,虽然看似站在晋王的立场在说话,但拆开来每个字都像是浸了毒的利刃一般。
她若是真那般说了,慕容昀才会是真的死不瞑目了。
相雪露故作镇定,冷冰冰地望着他:“你带我大老远来这里,就是想说这些话的吗?有什么意思?”
“当然有意思了。”慕容曜笑意渐深,“朕带你来这里,若是魂灵有知,是让他知道,他曾经的妻子,如今又是谁的女人。让他亲眼看见,他曾经求之不得的白月光,此时化作了他人眉心的朱砂痣,永远地烙印在那里。”
“在别的男人温暖宽阔的怀抱里安眠,静谧地进入梦乡,睡梦中还会露出笑容。但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再属于他了。”
“告诉他,他已与世间的一切斩断联系,莫要贪恋人世间的温柔,因为这一切,他活着的时候,也没有拥有过。”
“哦对了。”慕容曜停顿了一下,笑得温柔,“这次还未将绵绵带来呢,等她年岁渐大些,也好让慕容昀知道,你我的女儿是多么的可爱漂亮,唇鼻像你,眉眼像我,再叫他一声皇伯伯,声音清脆又动听。”
相雪露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或许是因为他们现在举动的过于荒唐,让她的头脑阵阵发晕。
慕容曜却在这时候温柔地唤起了她的名字,雪露,小露,阿露交替呼唤着,唤了几声后,他微微停了下来:“朕还没问过,他从前是怎么唤你的?”
他又轮番试验了那几个名字,尔后通过她面上的表情判断出来,“原来是雪露啊……”他轻轻地叹息。
于是他也这样唤着她,每一句都用着不同的语调,或低沉,或沙哑,或温润,或清濯,间或夹杂着一些性.感的尾调,几乎逼得相雪露快要疯了。
他缠绵地在她面上吻着,吻着她温软的红唇,挺翘小巧的鼻子,纤长浓密的羽睫,吻过她耳边微乱的发丝,耳后细嫩的皮肤,莹润的耳珠,直到辗转到她的脖颈之上。
相雪露此时已经接近失语了,她甚至都忘了反抗,她望着眼前的地宫封土,感受着身边传来的热切气息,还有他优美精致的侧颜,头脑间都是嗡嗡作响,只是略有些呆滞地保持着不动。
所幸慕容曜并不是一个喜欢强迫她在此处做这种事的,只是点到即止,除了一些热烈到令人窒息的吻以外,并没有做其他。他也并没有弄乱她的衣襟,仅是停留在了脖颈以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