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78 强夺皇嫂

想到这里, 她将怀里抱着的绵绵给郎中看:“还有个事情需得您帮忙看一下,就是我这个孩子,当时生她的时候早产,现在身体可还有什么问题。”

郎中望向绵绵, 伸手为她把起了脉, 又顺带着看了看她的眼睛, 舌苔, 以及指甲,头发等等各个地方,有些微讶地道:“您确定这个孩子是早产的吗?我观察她,依照这么多年的经验,一看便是足月出生的孩子。”

“是的。”相雪露脸色一时有些发白,“这个孩子我生她的时候, 确确实实是提前了一个月。”

郎中随即浓眉紧缩,又看了一会儿绵绵,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 您这个孩子, 看上去也不超过三个月, 若是早产的,怎会是如今的样子,再大些或许看不出来,说的过去。”

“我这么多年, 也算是接诊过不少婴孩了, 尤其一岁以下的, 每个月都是不同的样子,光看外表,就能基本判断月份。您的孩子如果是早产的, 现下决计不是如此。”

“更何况早产的孩子难养成,就算养成了,或多或少也有一些虚弱。在母体里缺少的生长的时间,会体现在出生后比寻常孩子小。”郎中引用自己过往见过的例子,有理有据地说到。

相雪露原本就已经无什么颜色的嘴唇开始剧烈地颤抖,她抖着手整理孩子的襁褓,似乎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那您看起来,她是什么时候有的呢?”

“大概是在去年六月吧。”郎中凝眉道,“十有八九不会错。”

“去年六月……”相雪露喃喃道,随即抓紧了襁褓上的布料,那不就是晋王去世的那个月。

也是她奇怪梦境的开始,从那以后,好像命运的齿轮就开始转动,走向了一个她从未想过的方向,她的生活也因此被打乱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除了那一次,她还有什么机会怀孕。绵绵的相貌看上去就绝对是慕容曜的亲生骨肉,孩子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这点不会造假。

相雪露虽然不是知识广博的学问人,但也知道,一个女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怀孕的,那只能说明,在那之前,在六月,她与慕容曜发生过什么。

记忆滚滚而来,她的脊背,身体不禁轻轻颤抖了起来,除了那次酒醉之外,她并没有其他和慕容曜之间的经历,那还能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从一开始,那些梦境就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她自以为荒唐而因此感到羞愧的心思,并不完全来自于她的幻想,而是真实的事情。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医馆,青柠见她很不对劲,怕她摔着了,主动帮她接过孩子,让绿檬上前去搀扶着她。

直到相雪露混混沌沌地上了马车,仍是似脱力般地靠在马车壁上,不能动弹。

她觉得自己的头此时突突地疼,过往与慕容曜相处的日常如浮光掠影一半快速在她的面前飘过,是那般的真实,但是又快得令她抓不住。

他以往温和的笑容,对她关切的神情,将任何错处都往自己身上揽的包容,以及过分的宽容,和对她额外的厚待。

这些的背后,又包含着他多少的心思,多少的隐瞒,仅仅浮现于水面上的就已经令她细思极恐,那背后的,还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到底还有多少。

从前人们就说,伴君如伴虎,帝王心思深不可测,她也想过他也是这般的,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将这等心思,用在了她的身上。

也难怪她这么久都没有发觉,毕竟那可是他用于朝堂上掌控人心,战场上决胜千里,争位中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心思。她一个常在闺阁后宅中的女子,哪里是他的对手。

若不是他现在不在她的眼前,她很想上前去质问他,她何德何能,能得到他的重重算计,因此而费的心思,足够他谋划多少大业。

忆起他当年光华昳丽,一双潋滟眼眸微挑,唇角含笑地在她大婚那日祝她新婚愉快之时,她还当真觉着,真是一个颇守礼制,宽待兄嫂的帝王,曾心怀感激,想着以后定要恪守君臣之道,效忠天子。

亲自驾临府上予以恭贺,扶她起来,又免了礼数。或许是当时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致于后来,她在许多事情上便从未起过疑心。

想到这里,她想起他曾带她去看过的晋王的别院,那一对母子,当时在他的引导下,她下意识地就相信了那是晋王在外面惹下的风流债,还为此消沉了一段时日,觉得被自己曾经的夫君欺骗了那么久,很是不忿。

也是自那以后对晋王旧事淡了心思,从此不愿去参与与他相关的事务了。

但现下回想起来,当时他从未亲口,明明白白地与她说,那是晋王的外室和私生子,从始至终,都只是在他的引导之下,那个女子透露出来的,然后在他或多或少的暗示,以及环境渲染之下,她忍不住联想猜测出来的结果。

她不禁想着,如果,连这个所谓的外室和孩子,也只是在有心人的安排之下凭空捏造的呢。或许,这些都不过是一整套严丝合缝的计划中的,一个小小的环节而已。织成了一张庞大的网,将她牢牢地束缚在里面,她却浑然不觉。

当时她之所以那么震惊,愤懑,失望,与她曾经的经历脱不开关系。因她的生父便是瞒着她的母亲以及相家在外面偷养了外室子,后来真相揭穿,对幼年的她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亦给祖父和姨母带来了不浅的影响。

因此,她对此类情形,一度都是深恶痛绝的,甚至对沾染了此类行径的男人,都是避而远之。

相雪露现在甚至怀疑,慕容曜正是利用了她的心结,知晓她遇到这种情况,很容易失去思考的能力,而被记忆唤起,充斥着本能的感情。

或许她这样的揣度太过甚了,但是经历了前面那些事情以后,她丝毫不觉得,这是他不会做出来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马车的空间太过了,她现在觉得有些窒息,她打开了窗子,还是觉着呼吸不上来。

相雪露的喉口一度梗住了,她闭了闭眼,半晌才发声:“先不回宫,去十里巷。”

十里巷,正是那一对母子居住的地方。

车夫听从她的吩咐,调转了车头,往另一个方向而去,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马车驶入了一个小巷。重回故地,待马车停稳以后,相雪露便下了马车。但或许是心绪的影响,她手脚不是很稳,要扶着马车壁才能下完台阶。

抬眼望去,正是曾来过的院子,熟悉的景象映入脑海,只是心境与上次大有不同。上次在她身边的,陪伴她抚慰她,给她支撑和力量的人,现在却可能是这一切的制造者,曾经她感激他告诉自己真相,让她免于继续受晋王的蒙蔽,但现在回头想来,或许他才是蒙蔽她最深的那个。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院门,走了进去,却只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在庭院里扫叶子。后面的门窗紧闭,旁侧也没有晾晒的衣物。

相雪露上前问道:“您可知这里的住的主人现在在吗?还是出门了?”

老妇人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她,似是没想到这等偏僻的位置还会有来人。

“我是这处宅院的房东。您说是那对母子?他们早在去年,便搬走了。现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老妇人的话,像一块巨石,再次砸向了相雪露深处已经波涛汹涌的内心,破坏了那表面上,仍在粉饰太平的平静。

相雪露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安慰自己了。此时,连那对母子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

慕容曜计划好了这一切,包括这件事,用于破坏慕容昀的形象,增加自己对他的信任。这样,就算将来东窗事发,或许她也会因着本来就厌恶慕容昀,而不对晋王被慕容昀之事深究。

相雪露只觉得心口发凉,也让她真正见识到了隐藏在慕容曜温和外表之下的薄凉,戕害兄长,强夺皇嫂,也许,他勾起的唇边隐含着的,正是对一切无知之人的嘲弄。

她突然升起了对慕容昀的同情与愧疚,他什么都没做,却因她而起了无妄之灾,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因着死了不能说话,还要平白被人泼脏水污蔑也不能辩驳。

而他的未亡人,却与杀害他的凶手有了首尾,甚至还生下了凶手的孩子。如果按照原来的计划,这个孩子甚至会认在他的名下,继承他的爵位,叫他父亲。

这一切听起来是多么的荒唐和可笑啊,但确实真实地发生了。仔细想想,这个孩子甚至可能是在他亡去次日,在他棺椁存放处的隔壁,与他灵堂一墙之隔的地方有的。或者是,更荒唐的是,是在他的棺椁之上有的。彼时,他们隔得那样近,她却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而那人,似作弄或是恶劣般的故意提到他,她也在一开始认错了,其间叫着他的名字。

若是慕容昀九泉之下有灵魂,定是气得七窍流血,若是他日后显灵向她报复,她亦全盘接受,毕竟是她识人不清,做了如此多的羞辱他的事情。

相雪露离开十里巷后,没有回宫,而是回到了晋王府,她虽是愤怒,震惊,绝望,但是她还没有完全整理好心情,有立马去面对慕容曜的勇气,她还要在晋王府中,试图找到一些她未知道的真相的蛛丝马迹。

但是她没有想到,仅仅是半日没有回宫,慕容曜便找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