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鸡头”三个字,程峰和嘉逸差点没忍住噗出来。
“顾大嫂,你这话怎么说啊?”嘉逸强忍着笑,明知故问道。
顾大嫂似乎也觉得眼前这姑娘长的挺机灵,怎么脑子跟榆木疙瘩一样,这么浅显的事都不明白:“这还不懂?!就是做那行的!”
“就是不良职业者?”
“对,就是那个!我可不爱说那文邹邹的词儿!据说她年轻的时候啊,16岁就跑出去做那一行了!后来认识了她前夫,好像也不是什么正经行当的人,反正俩人就好上了,结婚生了孩子,但是后来那男人不知道因为什么,断了腿,起不来了。你猜怎么着?这女人心够狠的!直接就跟他离婚,带着孩子跑了。”
程峰对顾大嫂这种陈年旧账感到很不耐烦,但又不得不忍着,他打断对方絮絮叨叨的流水账讲述,直接点明中心:“你就说一下蒋忠红搬来这里之后的情况吧。”
“搬来这里之后啊,”顾大嫂想了想:“她傍了个老头子,一开始的时候,可招摇啦,在小区里呀恨不得像螃蟹那样横着走,跟一起打牌的老姐妹说,那是她老公,是个政府楼里的大官儿!那老头子给她买的房,还给她钱花,所以她天天啥也不用操心,就打牌玩乐就行。结果呢!有一天要不是人家那男人家里正房老婆的亲戚找上门算账了,我们都还以为是真的呢,弄了半天,她是个二奶!真是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三儿!大摇大摆的在这里装大老婆呢,结果人家亲戚找上门来算账啦,吓得差点尿裤子!”
“你最后一次见到蒋忠红是什么时候?”
“打从正月十五之后,我就没怎么见过她了!知道她是个二奶,我们这些正经人家的女人就不爱找她打牌了,传出去怕坏了自己的名声。就是春节那阵子看她出入的挺勤,还有个男的帮她提东西,我们还说呢,难道是甩了老头子,又勾搭上一个?后来就很少露面了。”
“你知道蒋忠红有个儿子么?”
“知道,不就是那个小流氓!这个小区里,不认识他的人可不多!”
“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他?”
“没有,那小子,游神一样,谁都抓不到影儿,就是听他妈以前打牌的时候说过,那小子不听她的话,娘俩儿总吵,一闹翻了,她儿子就往她前夫那里跑!”
“那你有他的联络方式么?”
“这个我可没有!”
“你是说,蒋忠红说,这个房子是与她在一起的男人买给她的,是么?”程峰最后又对房子的问题确认似的问。
顾大嫂点点头:“千真万确!这是蒋忠红自己告诉我们的!说是那老头子给她一次性付的全款!财大气粗啊!”
该问的也问差不多了,程峰和嘉逸果断的告别了还意犹未尽的顾大嫂。
“我觉得应该查查这个男人。”嘉逸若有所思:“刚刚顾大嫂说春节前后蒋忠红与另外的男人亲密的同出入,那原本的那个……奸夫……不就很有嫌疑了么?”
程峰被她的用词逗乐了:“那个顾大嫂的话,还有待考证,不能尽信,而且你也别一上来就奸夫奸夫的,等确定了事实再说吧。不过,刚刚那个也不失为一条线索,咱这就去房管所查一下。”
“有件事我可得说说你!”程峰想起来刚刚那100元线人费的事:“你真不该给顾大嫂那个钱!你这是助长不正之风啊!”
嘉逸对他的说法倒不以为意:“这种风气确实不可长,不过咱不是得大局为重么!眼下从她嘴里能挖出可用的线索,你为了不助长不正之风,那破案的事儿,不又耽误了!”
两个人驱车来到房管所,说明来意,因为房龄不高,查找没有特别困难,很快工作人员便将房屋登记时的信息叫给程峰。
因为房屋登记实名制,房证记录上,南坪小区11号楼1单元501室的房屋产权所有人为蒋忠红本人,但是付款则是通过银行转账,转账人名为王强。
但是除了这个名字,他们并没有获得更多的信息。
介于时间不早了,程峰载着嘉逸回到局里,这边马春雷、田阳还有安长埔也基本上刚刚结束忙碌。
“有收获吗?”程峰进门就问。
三人抬头,看是他们回来了,对于程峰的工作方式似乎也习以为常,马春雷最先将自己的收获报告出来:“我查了关于徐洪刚的事情,这个徐洪刚目前属于无业人士,在武警当过两年义务兵,表现不太好,挂过处分,退伍后就待业在家,这小子就是个惹祸精啊,不查不知道,一查,敢情他还有过案底呐!倒是没犯刑事案件,治安拘留了几次,都是聚众闹事、打架斗殴这一类。”
“那这个徐洪刚现在人不知道在哪里,据说可能是去了他亲生父亲那里,我们要查一下蒋忠红前夫的地址,试着联络一下死者家属。”
“我们今天和蒋忠红老家那边取得了联系。”田阳凑过来:“她老家还有一个老父亲和继母,继母和她多年感情不合,基本上没什么往来,老父亲说从蒋忠红年轻时候起他就管不了她,所以一直听人自由,这回要不是我们打电话通知他,自己女儿半年没音讯了,他都不知道这边已经出了事。”
“不过说到这个蒋忠红的前夫,”安长埔翻了翻手头的资料:“我还真查到些情况。”
“别吊胃口,快说!”几个人纷纷催促。
“蒋忠红的前夫,也就是徐洪刚的父亲名字叫徐大友,有案底的。曾经常年在火车上扒窃,被判盗窃罪入狱过3年,现在在B县的一个疗养院里长期居住呢。”
“要我说,这个蒋忠红的生活,怎么像个烂泥潭一样!”安长埔摇头晃脑的感叹。
“首要的,还是想办法找到徐洪刚吧!他是死者家属,无论怎样,都是重要的人物。”
“今天好运气,老狼请吃鸡……”
突然一阵滑稽的铃声响起来,众人循声望去,嘉逸连忙红着脸对大伙不好意思的笑笑,慌慌张张的起身跑到走廊里去听电话。
扑哧——。
田阳先忍不住笑出来:“你们说啊,这要不是知道卞局不会说谎,上头也不可能骗人,谁能看出来嘉逸是个大学老师啊?”
“那倒是!”安长埔点头表示同意:“嘉逸看起来,比我妹妹还小两岁一样!”
“搞不好,在学校里还有小男生拿嘉逸当师妹追吧?”马春雷也打哈哈。
程峰也忍不住笑了,刚刚那个铃声,还真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刘嘉逸,二十大几的人了,从头到脚孩子气的地方还真不是一星半点儿而已。
几个人继续讨论着手头的案子,几分钟之后,嘉逸返回办公室,脸色看上去有点阴郁。
“嘉逸,还好吧你?”马春雷觉得她的状态与刚刚有些不同,有点不放心。
嘉逸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但随便谁都能看出那表情是多么的勉强:“我,有点不舒服,可以先回去么?”
“那我送你吧。”程峰说着站起身来就想去拿钥匙。
“不用了!”嘉逸不假思索的拒绝了他的好意:“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们忙吧,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看着她匆匆忙忙好似逃跑一样的离开,四个人面面相觑。
嘉逸的不对头,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问题是,她到底怎么了?
嘉逸走后,几个人又忙碌了一阵子,到了快九点钟的时候,程峰就叫大家散了。反正现在需要做的是寻找徐洪刚,但是线索缺缺,让所有人走在这里空耗着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养精蓄锐。
让田阳和安长埔下班回家之后,程峰自己却叫上马春雷一起,去市里一间叫做单眼狗的酒吧走一趟。
“峰哥,今天怎么这么好的兴致啊?想要去酒吧坐坐?”马春雷又好奇又兴奋。年轻人,业余时间免不了想要找地方热闹热闹,谁像他们头儿啊,生活就像个小老头儿,酒吧那种地方几乎从不涉足。现在好不容易程峰亲自开了金口,他自然是乐得奉陪的迅速换好便装,和程峰一起驱车朝单眼狗去:“不过去酒吧还是别开车的好,不然明天去取,怪麻烦的。”
程峰睨了他一眼:“谁说我是去喝酒的!”
“啊?!”希望落空:“那你拉我去干什么呀?”
“今天我和嘉逸去南坪小区的时候,那个‘女线人’无意中说过一句,蒋忠红的儿子经常泡单眼狗酒吧,因为这个他妈意见很大。”
“得!”马春雷长叹一声:“以为天上下红雨,峰哥这种工作狂主动找咱出去休闲呢,敢情还是为了工作!”
程峰闻言,薄唇勾起一道弧线:“好吧,现在算是下班时间,又没有着装,既然不违反‘五条禁令’,那办完正事我不反对你小酌一杯!”
“好嘞!”马春雷乐了:“这话可说定了!说起来,咱俩也挺久没一起坐下来喝一杯啦!正好,今天晚上连同公事,一遭解决!”
一进单眼狗酒吧,程峰不由自主的两条浓眉拧紧了一点:“这可够闹的!”
“那是啊!”周围的嘈杂让马春雷不得不提高声音对程峰说话:“这个酒吧在咱C市年轻人里头很有口碑!DJ水平高,调酒师也不错,我休息的时候也会偶尔和朋友来坐坐,有时候有乐队来演出,挺high的!”
程峰显然对这里是否有乐队演出并不十分感兴趣。他径直穿过拥挤扭动着的人群,朝吧台方向挤过去。
好不容易挤到吧台跟前,一个酒保一边招呼其他客人一边朝程峰和马春雷这边靠过来,以为是酒客上门:“二位,喝点什么?”
“喝的先不急,跟你打听个人。”程峰掏出衣兜里的徐洪刚照片:“这个人你认识么?”
酒保见此人不像是来消费的主儿,脸色有点不愉快,口气也不耐烦了一些,对程峰手里的照片更是瞄都没瞄上一眼就直接拒绝了对方的求助:“你也不看看我们这儿的情况!一天打眼前过的人这么多,我就负责卖酒调酒,想找人,问酒吧安保去!”
马春雷被酒保呛的有些火大,刚想发作,被程峰按了下来:“请你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说着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
酒吧一见是警察来找人,也不敢再借口忙碌去推诿,有点不太情愿的从程峰手中拿过照片看了看:“有点眼熟……你等等啊!”
他回身喊来另一头忙碌的另一个酒保:“喂!大龙,你来看看这人认识不认识?警察来找!”
另外一个酒保大龙凑过来,只瞄了一眼便责怪的瞪了同伴一眼?:“嗨!我当是谁啊!这不是小徐子么!怎么了?”
“别问我!”酒保努努嘴:“去问那俩警察去!”
“你认识徐洪刚?”程峰把注意力对准了这个被称为大龙的年轻酒保。
大龙点点头:“认识,他以前在我们这儿干过一段时间的安保,那会儿应该是刚从不推复员吧,身体素质挺好的,老板就雇了他,后来有一次跟顾客打起来了,就被辞退了。之后他还是经常来这里泡泡吧,喝点酒。”
“他经常来这里么?你有没有他的联络方式?”
“他咋啦?犯事儿了?”大龙显然在弄清楚两个警察的来意之前,对透露徐洪刚的下落还是有所顾忌的。
“我们找他,是因为他母亲在一起刑事案件中遇害了,作为死者家属,警方必须要与他取得联系!”
“啊!”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大龙的嘴张的老大,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呆了几秒钟他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找纸笔:“我有他手机号!我写给你们!”
“你最后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
“他大概有三四个月没有来过了,我也就偶尔打个电话给他,他好像躲债呢,不怎么像以前一样出来泡吧了。”
程峰看了看手表,晚上九点半,他尝试着拨打了酒保大龙提供的徐洪刚手机号码,听到的是对方已关机的语音提示。
看来尽快联系上徐洪刚,也要等到明天一早了。
该问的公事问完了,马春雷招呼大龙点了两瓶小支百威,两个人打算小酌一下之后就回去休息。
程峰穿过拥挤的人群朝洗手间方向走,这个时段里,酒吧生意正好,到了驻唱歌手的表演时间,一个男歌手抱着吉他,正坐在台上唱着一首伤情的歌。
程峰皱了皱眉。酒吧这种地方,他始终没有办法真正的投身其中,去享受那种氛围。这里的人,除了想要宣泄心中的压力和不愉快,就是试图找个人来排遣寂寞。他始终觉得,当一个人心底感到孤寂时,越多不相干的人,越吵闹的环境,只会让自己的心中更加寂静。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的声音瞬间抓住了程峰的耳朵。
“喂!嘉逸!你有没有搞错!没酒量就不要逞能嘛!这下我该怎么把你送回去啊!”
嘉逸?程峰的脚步放慢了下来。会是他认识的那个刘嘉逸么?
好奇心让他循声望去。见鬼!虽然趴在桌子上看不到脸,但是那身衣服他不会认错。此嘉逸,正是彼嘉逸。
她不是早早就说不舒服,提前回家了吗?
已经这么晚了,她没有回家休息,还跑来这种地方,喝的烂醉。
这姑娘到底有没有脑子?!
心里想着,程峰的脚步已经改变了前进的方向,朝伏在桌子上的醉猫刘嘉逸走去。
陆伶气哼哼的站在单眼狗酒吧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前,瞪着趴在桌上已经在酒意熏染下迷迷糊糊陷入睡眠中的闺蜜咬牙切齿。
真是疯了,这女人一定不是自己的闺蜜!应该叫她是自己的冤家才对!
谁会给自家闺蜜出这种难题的?!
她不过是闲来无聊,想去找这女人和自己一起搭伴出去吃个饭罢了,怎么事情就会发展到这种让人头痛的程度呢!
原本是想要一起出去吃个简单的晚餐,结果嘉逸突然提出来想出去喝一杯,这种事情她陆伶可不怕,喝就喝喽,虽说她们俩好姐妹这么多年,但嘉逸是乖宝宝,上学的时候家教森严,从来不会做任何逾举的事情,后来大一些就去了美国读书,她们俩还真没有太多机会一起出去玩乐一下。就是因为这样,她才爽快的答应嘉逸,并且带她来了这家自己比较熟悉的单眼狗酒吧。
可是,她真是要疯掉了,谁能告诉告诉她,现在她改怎么办?
从到了酒吧开始,她还很有兴致的拉着嘉逸回忆从前的趣闻轶事,嘉逸从头到尾都显得少言寡语,只是闷声不响的喝酒,虽说她给嘉逸叫的都是酒性温和的调酒,可是谁都知道,调酒喝多了也照样会醉的厉害。
这不,嘉逸这丫头趴在桌上睡,不肯起来,也叫不清醒,可怜她窈窕的杨柳腰,该怎么把这个负担给“扛”回家呢!
就在陆伶瞪着嘉逸又气又愁的时候,一旁一个高大的身影迅速的朝这边靠过来,直奔嘉逸而去。
陆伶吓了一跳,连忙回过神来,来不及多想,张口便吼道:“喂!你要干什么?!”
程峰从远处只看出趴在桌子上的是嘉逸,没有仔细留意她身边的人,现在刚刚走到近前就被人吼了一声,也吓了一跳,抬眼一看,却是之前替嘉逸出头,“教训”过自己几句的那个年轻辣妹——陆伶。
不同于上次见面时的一身职业装,陆伶此时身穿一件缀满亮片的酒红色上衣,下身穿着黑色热裤,脚踩高跟鞋,样子看起来与周遭的环境倒也十分谐调。而反观一旁的嘉逸,程峰忍不住想要大摇其头,这个世界上,还有几个女人会穿着兔子图案的粉红连帽衫、牛仔裤去泡吧的?!
陆伶这时也看清楚了来人的长相,这才松了一口气:“程先生,是你啊!你怎么也跑来泡吧啦?”
程峰对陆伶点点头,下巴朝一旁昏睡的嘉逸比了比:“她怎么了?”
“醉了呗!”陆伶撇撇嘴:“这妞儿不知道抽那根筋,拉我出来,结果一个人在那里闷头喝,偏偏还没酒量!问她怎么了,嘴巴比蚌壳还严!现在倒好,醉成这样!”
程峰看了看周围:“只有你们俩?还有其他同伴么?”
“没啦,就我俩!”
“时间不早了,”程峰看看手表:“我和同事一起来的,呆会儿我叫他送你回家,嘉逸交给我!”
陆伶自然相信程峰,只不过看着他还蛮关心嘉逸的样子,她忍不住想要逗逗这个嘉逸口中的黑面神:“那好吧,不过你得保证不会呆会儿月黑风高,突然变身狼人啊!”
程峰被陆伶逗得哭笑不得,摇摇头,拿出手机:“雷子,过来一下,你现在向后转,两点钟方向。”
片刻之后,陆伶就看到一个高又壮的“巨人”朝这边挤了过来。
“峰哥,怎么了?什么情况?……咦?嘉逸!”马春来好不容易挤过来,手里还拿着那两支百威,看到趴在桌子上昏睡的嘉逸,他吃了一惊。
“醉了。”程峰简略的说明情况,时间不早了,他觉得还是尽快将两个女孩安全的送回家去比较好:“雷子,我送嘉逸回家,你帮忙把她的朋友也送回去吧!”
“好嘞!”马春雷或许有点粗人做派,但是骨子里还是很绅士的,护送女士的事情,当然义不容辞。
陆伶是夜行动物,平时也经常会自己或与朋友出来泡吧,所以对于回家并不是很担心:“其实,你们不用管我的,送嘉逸回去就好了,我可以自己走。”
“我怎么听你的声音有点耳熟啊?”马春雷忍不住多看了陆伶几眼。
陆伶翻翻眼睛:“你觉不觉的你这样的台词很没创意?”
“不是,我不是搭讪,我……”马春雷忽然恍然大悟的一拍手,指着陆伶:“你是那个替嘉逸接电话的呛口小辣椒!”
“我是小辣椒?!那你是什么?人熊么?”陆伶反唇相讥。
马春雷不以为杵,反倒笑了出来:“你这姑娘,还真是够呛的!”
“好啦!别闹了,雷子,那嘉逸的朋友就交给你了!”程峰打断二人的斗嘴,在陆伶的帮忙下架起迷迷糊糊的嘉逸,把她送上自己的车。
替嘉逸扣好安全带,程峰扭开收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开车驶向嘉逸家的方向。
一路上,他忍不住去看副驾驶位置上的那只醉猫。她睡的极不安逸,眉头始终皱紧着。
不知怎么的,看着她写着北字的眉头,程峰心里也觉得有些沉重。
究其原因,或许是他对这个女孩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她那开朗直率,可是遇到问题时那种倔强不服输的个性与他很相似,让他感到亲切。而他又忍不住去羡慕,甚至于一点点的嫉妒她的简单。
“唔——”
发愣的功夫,嘉逸突然醒了过来,虽然还不是很清醒。她坐起身,一手捣住嘴巴,一只手朝着程峰焦急的比划。
遭了,这妮子要吐!
程峰心里一沉,前面不许停车,看来自己要做好彻底洗车的心理准备了。
“你坚持坚持,我尽快给你找地方停车!”他嘴里叮嘱着,眼睛焦急的看向前方,寻找可以停靠的路边。
嘉逸紧闭着眼,手死死的堵着嘴巴。
总算是有个可以停车的地方,程峰迅速将车子停在路旁。没等车子停稳,嘉逸已经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跳了下去,然后捂着嘴巴跑开了。
程峰不放心,想要跟过去,又担心这样一来会让嘉逸尴尬,只好坐在车里等着。
一分钟,两分钟。
五分钟,十分钟。
十五分钟……
程峰心里头开始不安起来,这丫头,会不会有什么事?
嘉逸在一番翻江倒海般的呕吐过后,虽然还是感到一阵阵的晕眩,但神智清醒了许多,此刻她颓然的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前方静谧漆黑的街心公园深处,心里一阵阵的发凉。
程峰跑来找她的时候,正看到她呆呆的坐在地上,连忙过来想把她拉起来:“你坐在地上干什么,夜里凉!快起来!”
嘉逸一惊,急忙试图挣脱程峰的搀扶:“你别管我,走开点儿!保持距离!”
“你该不会下一句想告诉我男女授受不亲吧?”程峰好气又好笑的睨着她。
嘉逸原本在酒精作用下就显得绯红的脸因为程峰的玩笑而又添红润,她尴尬的开口解释:“你乱说什么……我刚刚……吐过,脏!”
程峰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把她拉起来:“你这丫头,这个时候了还那么多讲究做什么。快,起来!”说着拿出纸巾,帮嘉逸把嘴角上呕吐残留的痕迹轻轻擦掉。
嘉逸怔怔的看着程峰为自己细心的擦去脸色污渍,没有丝毫的嫌恶或者不耐,自从离开了父母身边,这样的关怀便早已变得陌生。与锡明在一起的时候,他是个有情调也很体贴的恋人,会在情人节送大捧的红玫瑰,会在生日的时候给自己惊喜,会因为自己是个厨房白痴,他会尽量学习一些简单的家常菜,来避免两个人坐在一次吃泡面的惨境。但是锡明是一个爱干净到几乎洁癖的男生,他讨厌女生喝酒,更不会愿意伸手为自己擦干净呕吐之后的残渣。
闻锡明,这个名字反复的出现在嘉逸的脑海中,让她的心一次次的跟着揪痛,眼泪滑落脸颊。
这次见面以来,嘉逸的状态就让程峰明显的感到了她的不对劲,只不过心里略有猜测,却未问出口,现在,嘉逸先是主动出去买醉,现在又忽然泪流满面,如果他再看不出来其中的不寻常,那他就未免太傻了。
现在怎么办?劝么?程峰自认不是个做心理医生的好材料。不劝么?眼前的嘉逸哭的像个泪人儿一样。
叹了口气,他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只是帮嘉逸把脸上的泪水擦干,轻轻的拍拍她的背。
“走吧,我送你这只醉猫回家。”终于等到嘉逸的抽噎渐渐平息,眼泪也不再不住的流,程峰伸出手。
嘉逸脑子昏昏的,却还是很反感程峰的那句醉猫,她逞能的故意不理会他伸过来的手,抬脚向前迈出一步,却犹如才进了无比柔软的棉花包,让她整个人朝前面摔倒过去。幸好程峰知道她脾气倔,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收回援手,而是及时拉住她的手臂,这次挽救她远离了狗啃泥的窘境。
总算把步伐踉跄的嘉逸扶回扯上,看她在坐稳后没一会儿便再次沉入睡梦中,程峰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是和男朋友吵架了么?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抛开心里胡乱的猜测,他开车朝嘉逸的住处驶去。
第二天清晨,嘉逸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睁开眼,顿时感到剧烈的头疼,让她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呻吟。
她不是那种宿醉后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她知道,昨天晚上自己拉着陆伶去喝酒,自己喝了很多,后来黑面神来了,送自己回家,还帮自己打理呕吐过后的惨样。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嘉逸懊恼的敲敲自己的头,自己最狼狈的一面都被人家看过,以后真是没脸见人了!
“咦?嘉逸醒啦!”陆伶推开房门,见嘉逸呆呆的坐在床上:“快起来!吃早饭啦!”
“伶伶?你怎么在这儿?”
陆伶暧昧的笑笑:“我过来看看某人有没有变身大灰狼,小红帽是不是安然无恙咯!”
“胡言乱语!”嘉逸嗔她一句,陆伶咯咯笑着重新关上房门。
嘉逸爬起来,发现身上穿的还是昨天晚上的那身衣服,连忙找了一身家居服出来换上,这才走出卧室。
程峰从卫生间走出来,恰好看到嘉逸依旧带点迷蒙的从房间里出来。
“醒了?”
嘉逸愣了一下:“你怎么在我家?”
陆伶笑嘻嘻的凑过来搂着嘉逸的肩头:“你个小没良心的!昨天晚上醉的一滩烂泥,还不是多亏人家程先生送你回来的!”
“这我知道!”嘉逸觉得很尴尬。
“那就说你不知道的呗!”陆伶可不会因为嘉逸尴尬就放弃糗她的好机会:“你到家之后睡的迷迷糊糊的,结果进了家门又吐了一次,我打电话过来问情况的时候,程先生正给你收拾残局呢!”
“昨晚我醉了,你怎么回的家?”嘉逸问陆伶。
“人熊送回去的。”陆伶没好气的哼一声。
“谁?”
“和程先生一起的……”
“还有啊!”陆伶好像捡到宝了一样:“我今早不放心,过来看看你,结果你猜怎么着?”
“别卖关子,快点说啦!”
“我还怕某人夜里见了月亮会变狼人,结果没曾想到,黑猫警长竟然还是个田螺姑娘!”陆伶朝厨房努努嘴:“我来的时候,厨房里头清粥小菜已经热腾腾的准备好了!又软又清淡,最适合你这种宿醉加狂吐之后的人了!看不出来,他还挺细心的嘛!”
嘉逸朝程峰看过去,却见他一脸平静,似乎没有听见陆伶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评头品足一般,此刻正径自从她的橱柜里拿出三副碗筷。他的一张脸还是同样的刚毅严肃,只不过,刚刚猛然见到他在家中,嘉逸没有来得及细看,现在发觉他身上穿着自己的HELLOKITTY围裙,实在是有点让人忍俊不禁。
“吃饭吧。”程峰摆好碗筷,见两个女孩都一脸忍俊不禁的看着自己,佯装不明就里,一边招呼她们俩过来吃早餐,一边却迅速的把那个粉红粉红的围裙从脖子上扯下来。
嘉逸瞄到他的脸上似乎有一丝微红,思及自己昨天夜里的糗态,于是决定佯装没发现,不去戏弄他为妙。
饭吃一半,程峰的电话响起来,他听过电话之后神情十分振奋。
“徐洪刚联系上了!”他挂断电话,对嘉逸说。
“那我们现在就去?”嘉逸想也不想,蹭的站起身来。
“不急这一时半刻,”程峰示意她坐下:“雷子已经把他带到局里去了,你把饭吃完,然后咱们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