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平命案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重案组依旧忙碌。
这一天,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忙碌,C市重案一组的几个骨干人物在临近下班的时间都显得有些疲惫。虽然杂事一堆,好在没有什么大案发生,总算可以按时下班了。
“我说,咱有多久没见着嘉逸啦?”马春雷突然发问。
众人一愣,想了想,自打司马平的案子告破,嘉逸被程峰拒绝再继续跟着警方查案之后,似乎就再没有任何音讯了,不提没感觉,一提,突然之间心里头还都开始有些想念那个爱笑的姑娘了。
“雷哥,我觉得嘉逸走之后,咱这里的气氛很沉闷。”田阳放下手中的卷宗,靠在椅背上,伸个懒腰。
安长埔一边整理办公桌一边搭腔:“我前几天还看到她了呢!”
“在哪里啊?”马春雷和田阳来了劲头。
“在J学院里呀!”
“你没事跑J学院里做什么?泡MM啊?!”
“泡什么MM啊!”安长埔不满的一瞪眼:“我是去送妹妹!我妹考上那里了,我送她去报到,正巧遇到了嘉逸。”
“她最近怎么样啊?”
安长埔想了半天:“我还真不知道!”
“你傻子啊!都见到她了,怎么还不知道呢!”马春雷忍不住想要去K这个愣头小子一下。
“本来就不知道嘛!我见到她,喊她打招呼,她就是对我笑了笑,啥也没说就走了!”
马春雷和田阳对视一眼:“该不会是记恨峰哥撵她回去,不让她跟案子的事吧?所以连咱们都被迁怒了?”
“可是不应该啊!”马春雷自己也觉得不可能:“嘉逸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吧!”
“雷哥,瞧你这话说的!”田阳打哈哈:“女人哪有不小心眼的呀!心眼大的那就是爷们儿了!”
“我也觉得不是因为这个,”安长埔的表情比其他两人认真许多:“我看嘉逸的气色很差,人也瘦了一大圈,看起来很没精神,也不知道是工作累的,还是有什么其他问题。”
这时,程峰从办公室里推门走了出来,听到安长埔的话,原本刚要开口却又顿住了。
他之所以会冒着驳卞局的面子,也不肯让嘉逸继续跟着自己查案,不是因为嘉逸让自己厌烦,也不是她影响了正常的工作,相反,嘉逸的细心和聪明,加上专业知识,对案件的侦破有利而无害。
可是他却不能继续带着她。
因为她的敏锐。
这姑娘不知道是不是职业的缘故,对人的心理似乎格外的善于揣摩,这让程峰感到不自在。自从嘉逸无意中道破了自己心里头那道硬伤,他就在回避与她有过多的交往,生怕这女人哪天心血来潮,抓自己来剖析。
或许,在这方面,自己是懦弱的,宁愿选择回避,绝口不提,也不想重新去回望。
程峰的出现,让正在聊嘉逸聊得热火朝天的三人瞬间沉默下来。
尴尬的寂静持续了几秒钟,才被田阳首先打破:“峰哥,回家啊?”
程峰回过神来,摇摇头?:“不回家,你们也都把东西放下吧,有案子了。”
“啊?”安长埔懊恼的扒扒头发:“完蛋了,家里今天还安排我吃相亲饭呢!我得赶紧打电话请假!”
“去!”马春雷笑他:“年纪轻轻,着什么急!还相亲饭!”
“好了,别贫嘴了,抓紧出发吧,路上我把目前知道的案子情况大体给你们说一下。”
四个人迅速的坐上警车,朝市郊的一处棚户区改造后的新住宅区驶去。
“峰哥,什么情况?”警车驶出公安局大门,马春雷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案情了:“有挑战没?”身在程峰带队的重案一组,马春雷已经习惯了有案必大案,大案必悬案的工作状况,谁让程峰素来在C市享有警界神探的美誉呢,因此,身为属下,跟着见识各种离奇案件的机会就多了起来。
“在市郊那个棚户区改造工程——南坪小区发现一具女尸。报案人是个意图入室盗窃的小偷,因为发现了尸体,怕被牵连进去,所以东西也不偷了,直接拨打了110。现在法医已经过去了,具体情况要到那里再说,不过,分给了咱们,案子小不了。”程峰一边开车,一边把情况告知给另外三人。
一路疾驰,很快,车子就停在了南平小区11号楼1单元的门前。
下车之后,程峰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这里之前是一片破败的砖瓦平房,住的都是些C市经济极为困难的底层市民,前两年政府为了城市规划,拆除了那些危房,投资兴建了这个小区,解决了棚户区住房问题,但是由于住户的经济条件普遍很差,因此小区的设施十分简陋,除了几个立在一旁的健身器材外,没有封闭式小区管理,更没有24小时巡逻保安,完全是一个开放式的小区,现在这个时间太阳已经下山,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除了借助着楼上窗口里稀疏的灯光,几乎没有其他照明设备。
这样的环境,是犯罪人所喜欢的,也是警方所头痛的。
“峰哥,这个小区看来还没住满,”田阳指指11号楼对面的9号楼:“你看,有灯光的只有几家,黑着的还有很多连窗子上的保护膜都没有揭掉,看样子不像有人入住过。”
“这是正常的,”马春雷替程峰回答田阳的疑问:“小区主要住的都是回迁的老住户,这里地势偏僻,环境也不是很好,虽然房子卖的不贵,但是市场并不怎么被人看好。”
“走吧,我们上去看看。”程峰招呼他们,自己已经先一步走进了1单元的大门。
楼梯间里没有照明灯,四个人摸索着一路爬到了5楼,只见501室的大门洞开,里头技术检验科的同事正在忙碌的提取现场证据。
“来啦!”正在忙碌的赵法医见到程峰几人,过来打招呼。
程峰一见是赵法医出现场,心里立刻就明白了几分,赵法医是局里的资深人物,如果不是棘手的案件,一般不会轻易派他出现场的:“赵法医,里面什么情况?”
赵法医摇了摇头:“唉,你们啊,还是自己看一看吧!”
四个人跟着赵法医来到发现尸体的第一现场。
看到尸体的一瞬间,四个人都愣住了。
从警以来,这几个刑警谁不是身经百战,什么血淋淋的场面都见过。可是眼前的画面,却让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词——诡异。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发现尸体的第一现场,竟然是在开放式的厨房里。
厨房的整体以白色为主色调,简单的操作台,餐桌,厨具。
最醒目的,是立在阳台边上的一台猩红色对开门式冰箱。
而此时此刻,那个猩红醒目的冰箱双门大开,而冰箱前面围起的警戒线内,是一具蜷曲着的裸体女尸。
一具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的女尸。
与其说,那是一具死尸,程峰等人倒宁愿相信地上横着的是一具冰雕。
“赵法医,这是怎么个情况?”马春雷傻眼了,他见过鲜血淋漓的尸体,见过肢解成无数块的碎尸,可是这种冻成冰块一样的尸体,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根据初步的检查结果,死者是被钝器击打致死,没有明显的尸斑,说明死者在死后短时间内就被放进了这个冰箱里冷冻着。因为冷冻会停止尸体的腐化过程,所以具体的死亡时间已经无法推断了!其他要等到尸体解冻之后才能检验,现在表面全是冰霜。”赵法医叹了口气:“你们看看这个。”说着与旁边的助手一同把尸体翻转过来。
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这具女尸,没有脸。
女尸的整个脸部被击打的严重碎裂,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
“一具碎脸的冰冻女尸!”马春雷头疼的看着眼前的现场:“峰哥,我这算不算一语成谶?这回真的有挑战了!”
“是啊,”田阳也对这个刚刚接手的案子感到压力很大:“脸整个被打碎了,这人的身份一时半刻也确定不下来,刚刚我问过了,现场除了报案的那个倒霉小偷,就没有其他任何指纹留下了!”
“那个小偷呢?”程峰问一旁早到的警员。
“在客厅拷着呢!是个偷窃的惯犯,这次抓住都成了三进宫了!”
客厅里,一个瘦小的男子瑟缩着坐在一把椅子上,一旁是看守他的警员。
程峰走过去,拉张椅子坐在他对面:“是你报的案?”
小偷吓了一跳,捣蒜一样的点头:“是是是,是我打的110!”然后又忙不迭的解释,生怕眼前的这个警察认为自己是杀人嫌犯:“警官,这人可不是我杀的!我对天发誓!”
田阳被他那副怂样逗乐了:“你紧张什么!人都冻成冰坨了,你就算想杀人也得有那个急冻设备才行啊!”
“是是是!警官说的是!”小偷欠了欠身:“我也、也就有个胆做个小偷小摸的行当,杀人越货那事,咱、咱可不敢!”
“说吧,”见小偷抖的筛糠一样,程峰没有再绷着脸吓他,而是把语气放的平缓一些:“把你发现尸体的经过告诉我们。”
“我盯这户人家很久啦,这周围住的人都不富裕,但是这家人有钱,所以我就一直惦记着偷上一回!前阵子发现这家人好长时间没出现了,我就蹲了几天,发现真没有人出入,估计是出远门啥的了,所以就捡了今晚想捞一票,结果我摸进屋里头,看到卧室里东西被人翻过,还当是被别人抢了先,家里值钱东西都没了,但是,我们这行,不能走空啊,不吉利!我就琢磨着,随便拿点什么也好啊,正好肚子饿了,到厨房看冰箱那么老大,立在那儿,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鲜货顺点儿回去也行,结果一拉开,里头黑乎乎一个东西冰凉的就倒过来了,我想也没想,一把抱了个实在……”
说到这里,小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谁能想到是那东西啊!看清楚之后我吓得坐在地上缓了半天才有办法爬起来,赶紧就打电话报警了。报完警我想跑,但是腿吓软了跑不了,接着110的警察就来了!”
“你怎么知道这家人有钱?”
“我经常在这附近转悠,这家人从搬过来就挺惹眼的,运来的家电啥的都是高级货,这家那女人又特爱现,干我这事儿的,想不注意他们家也难啊。”
程峰点点头,对一旁的警员说:“可以了,呆会儿就麻烦你们处理他入室盗窃那部分吧。”
现场的事情处理停当,已经深夜了,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回局里去稍事休息,天亮之后就着手调查。
四个大男人,深夜里坐在办公室里面捧着桶面,一边填饱肚子一边议论案子。
“峰哥,这个案子,又有人命,又有侵财,你觉得那个小偷说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发现了尸体,可信么?”田阳一边用叉子捞面条一边问程峰。
“可信程度比较高。”
“我觉得也是,”喝干了面汤,马春雷抹抹嘴:“第一,说谎对他没有什么好处,第二,他窃取了财物之后先转移赃物又折回现场来报案,这不符合逻辑,第三,现场到处是他的指纹和足迹,他如果有那个转移赃物的脑子,估计就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脸部完全被打碎了……”安长埔蹙着眉头,有些发愁:“想要判断死者身份还真是不太容易!哪怕是个完整的骷髅,好歹咱们还能请人进行颅骨复原,现在倒好,全碎了!”
“明天首要是调查屋主身份,”程峰从椅子上站起身:“在那个房子里发现尸体,这个屋主,要么是重大嫌疑人,要么,就是那个尸体本人了。现在大家先休息吧,养精蓄锐,明天一早开工。”
夜深了,告诉别人去休息之后,程峰自己做到办公桌前却丝毫没有睡意,脑子里都是刚刚接手的案子。
一具女尸,一具赤身裸体的女尸。
没有留下任何指纹的房子。不翼而飞的财物。
猩红色的对开门冰箱作为藏尸工具。
这到底是一桩怎样的案子?
情杀?仇杀?劫财杀人?似乎每一种可能都会被怀疑到。
可是,凶手为什么要砸碎死者的脸?又为何会将尸体赤裸着塞进冰箱中?
杀人之后,却不想办法弃尸,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现场没有指纹,死者死亡时间无法推定,脸部完全击碎,复原难度颇大。
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天方破晓,程峰办公室的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打电话来的是赵法医,这位敬业的资深老法医也被这个奇特的案件揪住了全部注意力,尸体运回公安局之后,竟然不眠不休连夜工作,天明时分便完成了尸检。他知道程峰素来是个工作狂,有这等大案,他绝不可能放下不管,回家去睡大觉,所以才一大早打电话过来。
而他的判断果然是对的,电话铃才响过两声,程峰就已经接听起来。
一听说尸检结果出来了,程峰二话不说,立刻往法医办公室去。
在值班床上和衣而睡的三个人也已经醒来,见程峰风风火火的去听法医鉴定结果,马春雷也立刻叫田阳和安长埔去张罗简单的早点,自己则跟随程峰去赵法医那里。
“赵法医,检查结果是什么?”一进门,程峰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他满心都惦记着赵法医这边的结论,因为这直接决定了他们的侦破方向。
赵法医毕竟年纪大了,一夜的工作让他脸上尽显疲惫之色,他招呼程峰和马春来坐下,拿出尸检报告给他们:“有些收获,但是,恐怕对你们帮助不大。”
程峰闻言一愣:“怎么讲?”
“死者经检验,遇害前没有遭到性侵害的迹象,”赵法医把自己的检查结果逐一说给程峰:“从尸体呈现出的状态可以判断是在死亡后两三个小时内就放入了冰箱中冻了起来,致死原因是钝器击打后脑导致死亡。从击打的位置和角度来看,作案的应该是个中等身材的人,不高。没有搏斗的痕迹,可能是被偷袭遇害的。尸体表面也没有血迹残留,似乎死者死后,尸体被人冲洗过。死者的年龄推断为40岁至50岁之间。面部被严重破坏,我只能做到尽力复原,但是本来面目无法判断,还需要技术部分进一步电脑还原了。”
程峰看看手里的报告,对赵法医客气的点点头,感谢他连夜辛苦工作:“我知道了,辛苦你了,赵法医!”
“不碍事,我也是做份内的事罢了,”赵法医摆摆手:“倒是难为你们了啊,又摊上这么个大难题!”
程峰爽朗一笑:“您这话说的!要是谁都看得出来凶手是谁、如何作案,那还要咱刑警干什么!”
“说得倒也在理!”
程峰和马春雷离开法医办公室,返回重案组。
“头儿,这下不好办了!”马春雷一脸无奈:“怎么觉得这案子一点头绪都没有呢!没有指纹,没有监控录像记录,没有具体死亡时间,没有死者身份!又是赤身裸体,又是被敲碎了脸,又是财物丢失,几种作案的可能性这次是一个不落,全都可能!这案子不成了死胡同了么!”
程峰没吭声,他心里对这个案子也觉得十分棘手,眼下看似有一些线索,可是都只是一些细枝末节,真正能够决定案件走向的东西却一无所获,马春雷说案子是个死胡同,而他倒认为,眼前的案子更像是个迷宫,出路只有一条,而眼下,他们却要在面前纷乱的出口中选择出一个正途。
之后的时间,就只能选择等待,一边等待技术部门的面部复原结果,一边走访南坪小区。从萧条冷清的售楼处,他们取得了已经入住居民的登记表,据表上记载,南坪小区11号楼1单元501室的屋主名叫蒋忠红,女性。登记表上留有身份证号,安长埔根据身份证号码从户籍网上调取了这个蒋忠红的个人信息。
蒋忠红,女,汉族,年龄为45周岁,离异,有一子。从户籍照片上看来,这是个脸型瘦长的女人,眉色暗淡,皮肤偏黄,长发。
又过了一天,技术科把复原后的模拟图传了过来,与户籍网上的蒋忠红证件照一对比,相似度达到80%以上。
程峰立刻走访了南坪小区11号楼1单元的其他住户,了解蒋忠红的近况。
这栋楼一共只有7层,每层两户人家,除去顶楼两户以及502室未售出,一共有包括501室在内的11户人家。可是经过走访,另外的10户几乎对蒋忠红这个人没有什么了解,也谈不上认识,基本上,只算得上是面熟而已。
不过警方还是得到了一点有价值的信息,那就是,楼下401室的老人称,自家楼上至少有3个月没有任何响动了。
虽然收获甚微,但是程峰至少可以初步推测,死者的遇害事件极可能在三个月甚至更久之前。
就在案件的侦破几乎可以说没有任何起色的时候,重案一组接到了上头的通知,局里正在开展“学术互助,科技强警”活动,程峰的重案一组成了试验田之一,据说上头会派相关专业领域的骨干来与警方进行合作互助,以此增强公安工作的科技含量,也让相关学术领域更好的了解实践工作。
对于这个“学术互助”程峰并不在意,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烦的,都是手头这个一团乱麻般的冰冻女尸案。
基本上现在已经可以推断出,死者就是501室的户主蒋忠红。她的身份证上显示此人并非本地居民,而是L市人,在她户籍上,此人有一婚生子,名叫徐洪刚,今年22周岁。但是始终无法找到此人。
案件没有丝毫进展。
“峰哥,”程峰办公室的门被叩叩叩的敲了三下,田阳探头进来:“出来一下,卞局马上要过来了,说是上头指派的学术骨干来啦,叫咱们出来见见。”
程峰正在头疼案子的事情,这会儿正烦躁,听到田阳的话,不禁有点恼火:“什么狗屁学术骨干!难不成还要咱开个欢迎会?!”
“行啦,头儿!”田阳知道程峰为什么焦急:“破案的事儿,大伙都急,但是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不是?放松一下,神经绷太紧了容易断!”
程峰压下肚子里的火气,站起身往外走:“好,那我就放松放松,去看看这个学术骨干有多高贵!”
外头安长埔和马春雷也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好奇的看着门口。
“要我说啊,”马春雷眼睛看着门外,嘴里念叨着:“派个啥人都成,就别给咱弄个娘娘腔来,我这辈子啥都不怕,就怕那种调调!”说着说着,似乎脑子里已经联想到了那种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坐在离门口很近的安长埔被马春雷的反应逗的哈哈大笑,可是随即又敛起笑容:“嘘!严肃点儿!严肃点儿!我听到卞局说话的声音了!来啦来啦!”
听他这么一说,田阳和马春雷也收起了玩笑,几个人静静的等待着。
清脆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由远及近。
脚步声越来越近,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都忍不住开始猜测这个学术骨干到底是个怎样的形象了。
资深老专家,就好像赵法医那样?
柔弱的小书呆,就好像马春雷担心的那样?
还是青春靓丽,好像嘉逸那样?
咦?
等等……
卞局身后跟着的,好像还真是个姑娘……
难道——
“嘉逸!”田阳眼尖的第一个看出卞局长身后跟着的人。
“哟!还真是嘉逸!”马春雷仔细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时候卞局长已经带着嘉逸进了重案组的门。
“都在啊,来,正好,我把学术互助的学术骨干给你们带来了!”卞局长笑呵呵的对大家说:“我想,不用介绍了吧!”
“开玩笑!卞局,嘉逸和我们熟着呢,哪还用介绍啊!”马春雷一件来人是嘉逸,心情大好:“不过嘉逸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重案组你熟门熟路,怎么还劳烦人家卞局带路呢!”
嘉逸抿嘴笑笑,没说话。
卞局长也笑笑:“那怎么行,嘉逸来这里的原因不同啦,该有的程序还是得有嘛!这次嘉逸是J学院受咱们局里邀请和委托,派来的学术骨干,到咱们这里实践学习锻炼一个月,本来要派她到别的部门的,但是她主动要求来重案组,估计是和你们几个小子比较熟悉吧。”
“嘉逸来,我们是热烈欢迎外加欢欣鼓舞啊!”田阳笑呵呵的搭腔,说着不忘胳膊肘拐上程峰一把:“对吧,头儿!”。
“那好啊!”卞局长点点头,别有深意的看了程峰一眼:“公事公办,我就把嘉逸派给你们了,这一回可别回过头来,再找我抗议,说我给自己外甥女开绿灯啊!”
程峰脸色一滞,他知道局长指的是上次自己去找他,拒绝嘉逸继续跟着查案子的事,他也知道以卞局长磊落的性格,刚刚那也无非是句玩笑话,可是冷不防再见到嘉逸,还是难免会有一丝尴尬。
不过更让他吃惊的是嘉逸的状态。
上一次无意中听到三个小子说起嘉逸,听安长埔说见到嘉逸消瘦憔悴,却没有想到眼前的嘉逸竟然和近两个月前,变了那么多。
最明显的就是她的消瘦,难怪安长埔见到嘉逸后会觉得她不对劲,现在自己亲眼见到,也觉得惊讶。原本与时下流行的锥子脸相比略显圆润的脸颊有了明显凹陷的痕迹,脸色也不复从前的红润,白皙依然白皙,只不过少了血色,显出一种弱不禁风的苍白。那双眼下面两片明显的暗影说明了它的主人最近应该休息不好有一阵子了。
另外,原本是一头垂到后背的卷曲长发,现在也被剪短了,变成了及腮的短发,虽然依旧显得很俏丽干练,却也同样让嘉逸看起来更加的瘦弱。
这到底是怎么了?程峰心里暗暗纳闷,以他对嘉逸初浅的了解,虽然当时自己撵走了她,不让她跟着查案,这或许会让那姑娘气上一阵子,不过依她的性格,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件事就消瘦成这个样子。一定是别有原因才是。
又交待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卞局长把嘉逸留在重案组,自己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他对程峰说:“保障好嘉逸的安全,这是公事,也是我的个人嘱托。另外……给她找些事,让她忙一些,你们几个年轻人,平时就气氛活跃,挺好。”
程峰感到,卞局长的话里似乎有别一层含义。
“嘉逸!欢迎欢迎啊!”田阳兴高采烈的朝嘉逸伸出手:“我们盼着你回归已经很久啦!”
嘉逸又回到这里,感受到了重案组三活宝一贯的轻松氛围,也抿嘴一笑,与田阳握握手:“同志们辛苦啦!”
程峰对嘉逸点点头:“欢迎。”
嘉逸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其他三人笑着说:“我这回可是带着介绍信来的!你们别当我走后门哦!”
三个人嘿嘿讪笑,纷纷偷眼瞄向一旁的程峰。
程峰怎么会听不出嘉逸在讽刺自己,他没做声,默默的回办公室里整理好了东西后折回身来招呼其余几人:“中午了,走,出去吃饭,当是欢迎嘉逸吧。”
“不用了,”不同于其他几人的欣然接受,嘉逸淡淡的开口,拒绝了程峰的好意:“我知道你们现在手头有个大案,非常忙,我不想因为我耽误你们正常工作,还是一切照旧吧,平时你们怎么解决午饭,我和你们一样就是了!”
程峰沉默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那好,长埔,订5个盒饭。”
嘉逸不是不知道程峰有意缓和之前的冷场,也不是不知道田阳他们三个一片好意想要给自己接个风,但是眼下,她实在是没那个心情。
或许,程峰会觉得她是在耍女孩的小性子,在为上次自己被轰回去的事而执拗。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只不过是想快点忙碌起来,快点让自己脑子里充满了需要琢磨的案情,最好一刻都不闲。
之所以会主动提出来重案组,或许多多少少有点与程峰怄气的成分,但是更多的是对这里和谐融洽的气氛感到想念。她需要这样一个环境,忙碌又温暖。
忙碌,温暖。这两样东西,都是她现在迫切渴求的。
草草的吃过盒饭,嘉逸拿出记事本,认认真真的听程峰等人把手头这个案子的案情和进展说给她听。
越听,嘉逸的双眉就皱的越紧。
“这么说来,这个案子就是样样都有可能,但又样样没有线索喽?”听到最后,她总结道。
程峰点点头,认同了她的说法:“的确如此,基本上,侵财、仇杀、情杀的可能性都存在,但是,我们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来证明那一种可能性更大。”
嘉逸把自己汇总的资料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
冰冻女尸,碎脸,赤身裸体,财物失窃,没有指纹痕迹,没有搏斗伤痕……
思索良久,嘉逸抬头对程峰说:“这个案件的性质,我有一个初步的猜想。”
思索良久,嘉逸抬头对程峰说:“这个案件的性质,我有一个初步的猜想。”
“说说看。”
“我认为,此案仇杀的可能性偏重。”
“哦?理由呢?”大家都来了兴致。
“第一,”嘉逸竖起一根手指:“死者在被击打后脑导致死亡之后,又被人将面部完全砸碎,这个行为本身对杀死死者并没有意义,若不是对死者怀有强烈的仇恨心理,犯罪人不会选择这种纯粹泄愤手段。根据以往的研究数据表明,破坏尸体面部的缘由,绝大多数源于对被害人深深的仇恨情绪。第二,在没有性侵害的情况下,死者呈现赤裸状态,除犯罪人担心衣着暴露死者身份的可能性外,结合碎脸这一条,更大的原因恐怕还是归咎于仇恨,让死者赤身裸体,相当于一种羞辱。第三,家中财物的失窃,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掩护,试图制造劫财杀人的假象,可是凶手用这样的方式处理尸体,让这个假设有点牵强,所以就可能是第二种,凶手顺手牵羊将死者的财物一并掠走。”
“情杀呢?”安长埔提出疑问:“情杀的可能性不大么?”
嘉逸想了想:“如果是因爱生恨而转化的杀人动机,那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那就要看死者是否对凶手有过严重的感情伤害,能让凶手感到被羞辱,以至于不如此对待死者的尸体就不能泄愤的地步。”
程峰之前也有着这样的推测,这回嘉逸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又让他感到了一次不谋而合:“嘉逸说的有道理,所以我们现在要尽快搞清楚蒋忠红的身份,她的生活环境、社交人群。”
程峰果断的分配工作,马春雷负责寻找蒋忠红的儿子徐洪刚的联络方式,田阳和安长埔负责根据蒋忠红身份证上的登记地,联络她老家的亲人。
而程峰则到南坪小区去从小区住户那里收集蒋忠红平日的信息。
分工完毕,大家都各自散开准备着手忙碌,程峰也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嘉逸追了上来。
程峰迟疑了一下便答应下来:“那就一起去吧。”
坐上车,程峰驾轻就熟的朝南坪小区驶去,而嘉逸则一路都静静的望着窗外,不吭声。车里只有发动机的声音在响,气氛非常沉闷。
程峰伸手按开收音机,里面正播着午后的点歌节目。
歌声弥漫在车子里,两个人依旧默默无语,边开车,边听歌。
夜深时有没有人为你点亮一盏灯,
在你如梦后有没有人为你把手放平,
在你伤心时有没人为你擦干眼泪,
在你失落后,有没人把你拥入怀中。
……
嘉逸突然伸手迅速的关掉收音机,动作之快,让专心开车的程峰吓了一跳。他刚刚想问她怎么了,侧眼一看却见嘉逸眼角湿润,并且因为刚刚的动作而显得有些慌乱。
“你,还好吧?”程峰小心翼翼的问,他感到,如果不是有什么事,嘉逸不会莫名其妙的泪流满面,而她之所以会消瘦、憔悴,或许正因为内心中隐忍着很大的苦楚。
嘉逸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的赶快抹掉脸上的泪痕:“没事,没什么,我……刚才走神儿了,抱歉,吓到你了。”
程峰深深的看了嘉逸一眼,没有再去追问,只是摸出一张CD放进播放器里,不一会儿,强劲的节奏宣泄而出。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听这个,很畅快。”他对嘉逸笑笑。
嘉逸没答话,可是那一刻,心里突然感到一热。
她已经默默的一个人隐忍了近两个月了,虽然身边的人,诸如舅舅,还有闺蜜陆伶都纷纷追问,但是她都硬是扛着什么都不说,那种辛苦和辛酸,无处倾诉,可是现在,身边这个原本三句话就要开始呛声的黑面神,突然之间的一个细微举动,却好像在她伪装的外壳上敲出一个裂痕一样,使得她差一点点当场决堤。
好在程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伴着节奏强烈的音乐一路疾驰,很快,南坪小区到了。
然而,又一个难题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小区里对蒋忠红面熟的人不少,但是说起她究竟是个什么人,从事什么职业,却大都一问三不知。
正当两个人两个人心中暗暗焦急的时候,一个中年女人凑了过来,神秘兮兮的问:“你们俩是来调查蒋忠红的?”
“是的。”
那女人似乎对于警察来调查蒋忠红的行为感到非常兴奋:“同志,她是诈骗被抓啦,还是做肉皮生意被抓的呀?”
看样子,她并不知道蒋忠红已经成了一具碎脸女尸的事情。
“你认识蒋忠红?熟悉么?”程峰没有理会女人的八卦打探,而是反问她。
中年女人立刻露出鄙夷的神色:“开玩笑!我可是好人家出身,怎么会和那种女人熟悉!”
“哪种女人?”
“同志,你告诉我吧,她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啦?”女人不依不饶的继续打听:“是不是进去啦?”
“不是进去了,”程峰答她:“是死了。”
“死啦?!”中年女人吃惊的瞪大眼睛:“我的妈呀!我这才出门几天啊,啥时候出的事儿啊!我就知道她早晚得惹祸上身!”
“你对蒋忠红了解多少?”程峰觉得这个女人虽然长舌了一点,但在蒋忠红的身份上却是个知情人,值得挖掘:“现在涉及到重大刑事案件,你要配合警方工作!”
女人脸上闻言,脸上呈现出后悔的神色,似乎在怨自己干嘛那么多嘴多舌,惹了这么份差事。
“那,警察同志,我也没跟公安打过啥交到,但是吧,我看那个香港电视剧,外国电影啥的,是不是像我这样给提供线索,警察会给点儿那个叫啥,哦,线人费啊?”吞吞吐吐了半天,中年女人突然冒出这样的要求来。
“对不起,那是电视剧里才有的。”程峰果断的否决了。
“啊?!”女人脸上露出不甘心的神情:“那敢情还是人家国外好啊,现在不是信息社会么,信息不就是财富么!”
嘉逸从钱包里拿出100元,塞进女人手中:“你说的对,有效信息就是财富,你能帮我们提供一下关于蒋忠红的情况么?”
程峰不赞同嘉逸的行为,刚要开口,却被嘉逸早有预料的使了个眼色,只好忍下没有发作。
“哎,行,帮警察也是市民的义务嘛,”拿到了所谓的线人费,中年女人的神情舒展了很多,话也滔滔不绝起来。
“我姓顾,你们叫我顾大嫂就行。我家原本就是这儿的,这不,改造了之后,搬到楼房里头了。原本也不认识那个姓蒋的,后来小区里头有几个年纪相仿的,没事儿就喜欢凑一起摸个麻将打个牌,哎哎,先说清楚啊,我们就是打着玩儿,可不是聚赌啊!”顾大嫂说着,生怕自己透露了打麻将的事情会被警察以赌博之名抓去一样,赶忙解释:“我就是这么认识的蒋忠红。”
“你对她的情况了解多少?”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吧,”顾大嫂舔舔嘴唇,显然,能说别人的八卦,还有钱赚,这让她很亢奋:“蒋忠红在牌桌上没少聊自己的事,那女人挺不是个东西的!”
“具体点说。”
“她啊!”顾大嫂贼溜溜的瞄下四周:“是个老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