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杏之羞耻又难过地闭上眼睛。
陆修元斯文隽秀的俊容不辨喜怒,声音却是柔和轻缓的,仿佛是情浓之时的呢喃低语,耳鬓厮磨间的温柔哄诱:“杏之,你想做什么?”
姜杏之抿着唇,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他是骗子,她不想买他了。
哦!
不对,他这种身份,她也买不起他。
姜杏之不经想到他们过往的亲密,那时自己真是太胡闹了,她怎么可以把他当作面首呢?
这样出色的道长又岂会是池中之物,她那时真是被他美色冲昏头了头脑。
姜杏之心中开始忐忑不安。
脑中回想在岱宗观的点点滴滴,那些出现在岱宗观的文士,那位成熟妩媚的女子,身份恐怕都是非富即贵吧!
那他是为何和她来往呢!
是看她蠢笨,没脑子,想逗她玩吗?
“要是道……”姜杏之不知道还可不可以称他为道长了,“要是你不想还给我,也没有关系,以前是我,是我不懂事,希望你不要计较,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你的身份。”
这话说出口,姜杏之自己先难受起来。
这是想和他撇清关系,一刀两断的意思?
干净手指轻抚她的面颊,陆修元自嘲地笑了两声,眼睛再没了方才的温和淡然,脸色微阴。
“杏之,给了我的东西,没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姜杏之不喜欢他这样的表情和语气,他以前都是温和的,声音从来不会这般清冷冰凉。
明明是他在骗自己,他还是这样的态度,和他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陆修元事事纵着她,姜杏之胆子也被他养大。
姜杏之气鼓鼓起瞪圆眼睛,这几日她睡不好吃不好,心情低落,这会儿头昏脑胀的,竟顶嘴道:“殿下这种身份何必要我的十五两!!”
呵!殿下?
小姑娘气人的本事倒是渐长。
陆修元眼睛微眯:“杏之是觉得十五两的服务没有到位?”
姜杏之小脸一红,脑中不由得闪过他的亲亲抱抱,心里很是舍不得。
不过她不却敢再招惹他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陆修元面色沉静地看着她:“我不知道。”
姜杏之心中焦急,他明明刚刚还知道的,怎么片刻之间就改了口,脾气上来了,小手推搡着他,差点儿气得跳脚:“你就是知道。”
两辈子倒是第一次有人敢对他发脾气,陆修元心中纵有九曲回肠的算计,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
不过也好,这也表明就算知道了他的身份,她也没有害怕他。
姜杏之性子软,难得强硬,但她明明是发怒却好像是小孩子在闹脾气,又像是小奶猫挠爪子,看得人忍不住心软纵容。
姜杏之声量放大,蒲月在外面听见了,跑过来,一双爪子拼命地挠着紧闭地屋门。
她美目怒瞪,秀发凌乱,和外头炸毛了的蒲月很像。
陆修元竟然奇妙地被她逗笑了。
心里那股被她戳破身份的失措和不知如何哄她的无力诡异地消散了。
姜杏之震惊地看着,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
他笑了!他笑了!他笑了!
姜杏之受不了这种委屈,觉得她是天底最可怜的姑娘,越想越难过,慢慢红了眼睛,手背抹掉眼泪:“你骗人,还骗我的钱,分明就是你的错……”
被嘲笑的却是她。
若是她知道他是那般身份,便是他长得再好看,待她再好,她也不会昏了头脑,拿钱去买做面首。
万物都有相克之物,而他的克星就是眼前这个委屈得都掉眼泪的小姑娘。
在她落泪的那一刻,她就赢了。
陆修元脸上闪过惊慌,手脚率先作出反应,是他身体的本能。
俯身抱着她,温热的薄唇吻去她面颊上咸湿的眼泪,声音温柔:“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姜杏之泪眼朦胧,抽抽嗒嗒地看着他。
陆修元抵着她的额头,认真地说:“杏之,很抱歉之前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但决不是玩弄你。”
姜杏之咬着唇,低眸,似乎在思索他的话。
陆修元苦笑:“杏之若是一开始,你知道了我的身份,还会不会如此亲近我?”
自然是不会的,姜杏之心里清楚,所以被他问得有些心虚。
陆修元扯唇,了然地摸摸她的头:“还是杏之对养的面首的身份背景有歧视?”
陆修元放低姿态,男人的自尊心被他暂时抛弃,他只知道没有什么比怀里的姜杏之还要重要。
由他嘴里说出面首二字,姜杏之心里竟然稍稍好受了些。
姜杏之傻愣愣地摇头:“没有的。”
她都大逆不道地养个道长做面首了,还有什么歧视。
陆修元弯唇笑:“ 而且天下人皆知东宫皇太孙在十一年前就已经失踪,或生或死无人知晓,你面前的只是岱宗观的元蕴,所以杏之你在害怕什么。”
姜杏之也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只是有些难以置信,和迷茫。
她不知道她们会走向何种结局,他是皇太孙啊!是未来的皇帝,是高不可攀,她根本无法触及的人物。
可是这会儿,她却被他抱着,低声温柔地哄着,仿佛她是他珍惜的宝贝。
他是自外祖父母去世后,待她最好,最好的人。
“那你以后还不会回去当皇太孙。”姜杏之鼓起勇气问,漂亮的眸子期待地望着他,带着一丝希翼。
陆修元默了默,便是重生一次,他也没有打算将属于他的帝位拱手让人。
他更不可能骗她: “会,但这并不能妨碍我们的关系,也阻隔我们的感情。”
虽然他这样说了,但姜杏之还是有些伤心,他身份变了,她们真能如他所说的这般吗?
姜杏之小心翼翼地眼神刺痛陆修元。
“杏之,相信我,好不好?”陆修元声音坚定温柔,蛊惑住了姜杏之。
他好像从没让她失望过,姜杏之抿抿唇:“我还有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她憋不住:“那时侯你为什么答应我?我只给你十五两。”
她说到最后声音都小了,显然还在为这点银子羞耻。
陆修元勾唇,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
感受着他有力鼓鼓的心跳声,无声的告白。姜杏之忍不住弯了眼睛。
姜杏之不得不承认她此刻是喜悦的,花瓣似的娇唇翘起,软声说:“那我是不是可以继续叫你道长。”
陆修元心都被她看化了,眼神柔得不像话,温凉的薄唇在她额头碰了碰:“杏之想做什么都可以。”
姜杏之小脑袋搁在他颈窝,一声声叫着他。
陆修元配合着她,她叫一声,他就应一声。
还是姜杏之反应过来,这样好傻哦!
小脸微红,合上嘴巴,乖乖趴在他身上,不说话,安静得有些过分。
陆修元心中微涩,其实她还是有些害怕的吧!
陆修元拨了拨她的碎发,声线柔和:“和我讲讲你的梦好不好?”
姜杏之不敢告诉他,她是活过一世的人,她怕他把她当作怪物,只能借口她是做梦预言到他是皇太孙。
但她是有些胆怯:“道长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正常人怎么可以做预知未来的梦呢。
陆修元扬眉:“怎么会奇怪?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能力,我们杏之真厉害。”
姜杏之吃软不吃硬,被人一哄,说两句好话,就开心了:“我这是天眼呀!”
陆修元忍着笑看她。
“以后我也可以当道长的谋士。”姜杏之忽然眼睛一亮。
像大伯父这样行中庸之道的官员都养了谋士,道长养了暗卫,那肯定也养了谋士。
陆修元认同地点点头:“我府中谋士按等级划分,月例有五十贯三十五贯二十贯之分,包吃住,另有绫绢罗绵布匹相赐,杏之觉得如何?”
姜杏之听这么多钱,眼里只冒金光,道长好有钱啊!
姜杏之眼睛骨碌碌灵巧的转了转:“我知道许多许多事情呢!”
这小模样便是说她好值钱的。
陆修元状似意外:“那我听听?估量估量。”
他其实很好奇他是以什么样子,出现在她有关前世的梦中。
姜杏之刚刚不过是夸大其词,她其实知道的并不多,出现在她梦中的都是与她自己有关的事情。
她只知道后来他会带兵将造反的康王剿灭,再后来他就登基了,旁的便没有了。
姜杏之倒是奇怪为何他出现在她梦里最后一幕是那样的情景。
不过这般一想,他还帮她报了仇呢!
是他杀了康王。
虽然姜杏之知道他并不是为着她才杀康王的,但私心将其归咎于这是她们的缘分。
她偷笑着在他肩头蹭蹭,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对道长有没有用,我仔细想想再说,可以嘛?”
她也趁这个机会好好想想前世汴京这两年发生了什么大事。
陆修元大概猜到了她知道的信息很少。
“我府里有一些奇能异士,平时虽然用不到他们,但也不可缺少,不过每月月例二十贯,要不然……”
话里的意思太过明显,姜杏之点头:“好呀!好呀!”
二十贯也很多呢!
有了这些,她也不计较那十五两啦!
姜杏之眨巴着眼睛,软软的嘴巴主动亲亲他的面颊:“谢谢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