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床幔低垂,床上薄被鼓起一个小山包,朦胧的月色中可以将软枕上枕着一张恬静熟睡的小脸看清楚,稍低着的地方有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粉白的耳朵一动一动的。
窗外隐约传来埙声。
蒲月睁开眼睛竖起耳朵听着熟悉的声音,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帐外,脸上的猫须扫到姜杏子面颊上,姜杏之睡梦中迷糊地蹭着蒲月的长毛,下意识地把她抱得更紧了。
姜杏之娇体香软,蒲月喉咙咕噜一声,重新闭上猫眼,把脑袋埋进薄被里。
舒服极了,一人一猫很快就睡熟了。
与西宁侯府一墙之隔的宅子内,驯猫师放下陶埙,面色尴尬。
吴提冲他使使眼色。
派去寻猫的暗卫昨日过来说了,六姑娘的猫不仅没丢,甚至还肥了一圈,正趴在院子的廊檐下吃着小鱼干。
这么久不过来,说不准是跑不动了。
驯猫师拱手:“主子,请让属下再试一次。”
陆修元摁了摁额角,颔首让他继续。
一刻钟过去,门口院中毫无动静。
驯猫师还想再说话,陆修元挥手让他退下:“明日再过来。”
驯猫师只能告退,出了屋门,看着手中的陶埙,有些怀疑人生,他驯猫技艺敢说第一无人敢称第二,他从未失手过,更何况主子要去的这只猫,是他从一个月大就开始养的。
他捏紧陶埙,难道是他退步了!
“要不然,属下亲自过去把那只猫捉过来?”吴提上前试探地问道。
陆修元往后靠在椅背上,勾唇笑,眼皮微撩,挑眉:“嗯?”
吴提反应过来,六姑娘的闺房他岂能闯入,脸色涨得青紫,难得慌神解释:“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属下,属下让初一,十五进进屋。”
“不必了,你也下去吧!”陆修元深看了他一眼,淡声道。
吴提又记起,在六姑娘下山回府时,初一和十五也跟着去了,按主子的意思,从此以后她们便算是六姑娘的人了,即使六姑娘还不知道她们的存在,她们都得把六姑娘当作她们的主子。
日后除非六姑娘遇到危险出现意外,她们才能过来回禀,否则不必如在山上时每日都需过来汇报。
一仆不侍二主,差点儿犯了忌讳,吴提在心里暗暗打了自己一嘴巴,这件事还是他这个暗卫统领去和初一十五交代的,他最近脑子真是不好用了,这件事都给忘了。
不敢停留,匆忙出去了,吴提站在方才驯猫师站过的同一位置,擦擦额头的汗。
这一定是热的,不是吓的。
陆修元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他搬到西宁侯府隔壁并不是因为没收到猫送信,而是很早之前就决定好的,重来一回,他不敢行错一步。
陆修元睁眼,捏捏鼻梁,小姑娘最近把自己关在屋里也不出门,不知道在捣腾什么。
按他的估算,她也才重生回来不久,姜杏之年纪小,两世加起来也没他一世活得长,心性不定,时常被新鲜事物吸引转移了注意也是常有的,他不该同她计较。
可心底的烦躁不安是真的。
展臂抽出书架中的锦盒,打开后拿出里面的画卷,平铺在书案上。
陆修元手指点了点暗处的红绳银铃铛,没良心的。
日光透过帐幔扫在床榻上,姜杏之扭扭身子,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卷翘的睫毛不停颤动,徐徐睁开。
发了一小会儿的呆,看蒲月还在睡觉,忍不住戳戳她的肚子。
蒲月“喵”了一声,也醒过来了,姜杏之坏笑。
坐起来,薄被滑到腹部,姜杏之伸了个懒腰,一觉到天明,身心舒畅。
新的一天,要继续努力啊!
姜杏之抱着蒲月下床,弯腰放下她:“去找阿渔!”
看着阿渔跑出去,自己转身进了净房。
洗漱完,换了衣裳,用早膳时,她听到阿渔闲聊说:“昨天夜里,我好像听到有人吹埙了。”
姜杏之没看到蹲在她旁边的蒲月小身板僵滞了一下,觉得自己嘴里的小鱼干不香了。
“可能是哪位少爷吹着玩吧。”香净猜测道。
姜杏之睡得熟并不曾听到,只一边吃着早膳,一边听她们说话。
用完早膳,姜杏之便钻进书房,两耳一闭,不问外事了。
香净和阿渔也各自做事去了,只剩下蒲月在院子里玩。
蒲月在回廊下来回走动,看上去有些焦躁。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又传来埙声。
姜杏之停笔,竖耳细听,吹得还挺好听的。
院中的蒲月寻着乐声出了院子。
驯猫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猫,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并没有退步,想是昨晚出了什么意外吧!
他带着猫,去了陆修元的院子。
蒲月见到陆修元,撒着腿跑过去,面颊在他袍子角边使劲儿地蹭。
陆修元眯着眼睛打量着胖了一圈的蒲月。
蒲月一动不动的仰着头,圆圆的眼睛十分漂亮,任谁看了心都要化了,只陆修元不为所动。
不知过了多久,陆修元才抱起她放在膝上,修长的手指慢慢抚摸着,一派温和儒雅。
冰凉的触感,蒲月四肢僵硬,全然不像在姜杏之身上撒娇打滚儿的模样。
到了午时,姜杏之歇下来,开始找蒲月,却发现屋内没了猫影。
正思寻着她跑去那儿玩了,就见阿渔抱着她从外头过来。
“姑娘你都不知道,她如今还会爬高墙了。”阿渔不久前就发现蒲月不见了,出了院子找她,谁知找到她的时候,她正站在外院一圈后罩房的屋檐上,简直要吓死她了。
姜杏之闻言,作势轻轻怕了蒲月的爪子:“下次不许了。”
蒲月跳到她怀里,喵喵直叫,像是感觉的委屈了。
不知道是为了挨姜杏之打了的原因,还是因为旁的。
姜杏之鼻翼微翕,眼睛闪过一丝疑惑,低头凑到蒲月身上闻了闻,她好像闻到了一丝道长身上清冽的味道。
“姑娘闻什么呢?”阿渔问。
姜杏之摇摇头,那股味道太淡了,也许是她闻错了。
扁扁嘴,叹了声气,她自然是想念道长的,只是让蒲月去送信,一走便是好几个时辰,她实在放心不下。
见不到陆修元,姜杏之心里难受着呢!
她打算等参加完建安侯夫人的生辰宴,找机会去一趟明山。
蒲月在她怀里挣扎着。
姜杏之低头看她,收敛起情绪,温声问她:“你怎么啦?”
别是爬墙的时候,摔着了吧!
蒲月仰着脖子,爪子挠个不停。
姜杏之知道自己没有再让她送信,自然也不回收到回信,不明所以,以为她的脖子痒痒,伸手帮她轻轻的挠。
蒲月依旧在蠕动个不停。
姜杏之微微蹙着眉,摸到她颈圈里。
?
!!
姜杏之不敢相信自己摸到了什么。
拿着纸条抱着蒲月回到屋内,姜杏之惊惧地瞧着手里的纸条,不敢拆开,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这是何人塞到里面的?
“蒲月今早你见到谁了?”姜杏之小声问蒲月。
“喵!”
蒲月肯定是不会说人话的,纠结了许久,姜杏之偏过脑袋,闭着眼,鼓起勇气,拆开了。
姜杏之半睁着眼,虚瞧着纸条上的字,愣住了。
转正脑袋,看着字条,她眼神由害怕忐忑慢慢地转变成了惊喜,漂亮的眸子溢出笑意,温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