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白日,姜桃桃下了明山。
回府的路上姜桃桃仿佛还有说不尽的话,拉着邵介,从姜月桐多可恶讲到姜杏之身世。
邵介被她吵得脑仁嗡嗡直叫。
在看到西宁侯府的那一刻,邵介冷脸差点儿绷不住,狠狠地松了口气。
两个月不见爱女,又缝亲弟弟升迁的喜事,大夫人早早地就带着侍女守在了二门处。
姜桃桃和邵介到了西宁侯府大门下车,乘上轿辇往后院去了。
轿辇一停下,姜桃桃钻出来,蹦哒哒地跑过去勾住大夫人的手腕:“娘!”
大夫人拉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摸摸她的脑袋。
又拉过她身后的邵介:“四弟这一路上辛苦了。”
邵介拱手:“姐姐这些年更辛苦。”
姜桃桃总觉得他们说的话有些不对劲。
“早上接你的那个婆子回来说你去见杏姐儿了?杏姐儿的气色看着可好?”大夫人柔声问。
姜桃桃随口应道:“还不错,玉霞观客房除了条件简陋些,旁的都还行,是个清净地,小六的气色看着也不错。”
“躲出去一段时日也好,省的四丫头找她麻烦。”大夫人说道。
如今府里庶务大权依旧在姜老太太手上,大夫人作为未来的侯夫人,也只能跟着打打下手,许多大事做不了主。
姜桃桃赞同的点点头,踮脚看大夫人身后:“姜月桐如今不会还在床上躺着吧?”
大夫人带着他们进府,闻言,轻声道:“你别总和她作对,仔细被你祖母揪住错儿。”
姜桃桃娇哼一声,不屑地说:“是她总想和我作对,我才无奈反击的,再说祖母能揪什么错儿,无外乎是想让我叫她姐姐,可她也得有个做姐姐的模样呀。”
大夫人自然了解她女儿姜桃桃,这也是个祸头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四丫头也是有些轻狂,这些话她这个隔房婶娘可不好说,毕竟四丫头有亲娘有祖母教导。
只希望四丫头别再折腾出什么事儿来,能安稳地嫁出去就谢天谢地了。
大夫人不放心地叮嘱道:“好了,过会儿见了你祖母态度软和些。”
“祖母也在?”姜桃桃有些意外,转念一想,想必祖母也不是为着她来的,怕是为了小舅舅。
她祖母这个人能攀上的关系绝不会放过,小舅舅如今才二十五,年纪轻轻就是步军指挥使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邵介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进了办宴的小厅,除了外放的二房三房,人都在这儿了。
老太太端坐正首,年过花甲看起来依旧富态尊贵,若是不看她那双精明的眼睛,定以为她是个慈祥的老太太。
老太太身旁坐着的便是最受她宠爱的五房的四姑娘姜月桐。
姜月桐容貌清秀,算不上多出众,难得是她身上出尘的气质。
“见过祖母,见过五婶婶,见过各位哥哥姐姐嫂嫂们。”姜桃桃在姜月桐的手下吃过亏,也学会了装模作样,礼仪先到位,旁的过后再论。
姜桃桃低眉顺眼地行礼,偷偷朝邵介使眼色。
邵介无奈上前:“请老夫人安。”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快坐。”老夫人笑呵呵地说。
·
老夫人说开席后,姜月桐起身走向姜桃桃。
姑娘们都是家里的娇客,所以位置安排得靠前。
姜月桐和姜桃桃坐一张桌案。
这是老太太特意吩咐过的,姜桃桃弄不明白,祖母明知道她们不和,还非得按着她们俩的头,让她们强行营造出姐妹情深的气氛。
何必呢?
邵介是客人位置也在前头,就在她们旁边的案几上。
卫介冷着脸,宛若为出鞘的利剑,沉稳有力。
姜桃桃正探身和他说着话:“舅舅,厨房做的老鸭汤十分鲜美,过会儿你多喝点。”
邵介让她坐坐好:“摔了没人扶你。”
“小舅舅,赶了半个月的路,你辛苦了。”姜月桐走过来,眼睛紧盯着邵介。
邵介颔首,态度微淡。
姜月桐捏着绢帕轻咳一声,讪讪地在姜桃桃身边坐下。
姜桃桃有些没趣儿,和她坐一起,还不如和姜杏之在玉霞观吃斋饭呢!
与别处热热闹闹的谈笑声不同,她们这儿冷冷清清的。
姜桃桃和邵介都在认真用着膳,是不是说上一句话。
姜月桐最忍受不了别人忽视她。
姜月桐声线粗,和她的长相不搭,为了让声音悦耳,她说话语会刻意放慢:“五妹妹去了一趟大名府,你瞧着都黑了。”
姜桃桃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姜月桐,你别捏着嗓子说话。”
邵介离她们近,想必是能把她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
姜月桐面上挂不住,攥着绢帕掩唇冷笑。
姜桃桃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以牙还牙:“我说四姐姐,两个月不见,你好像胖了些,别到时候穿不下婚袍,不合适该怎么办呀。”
不管她是真的在说她胖,还是暗讽旁的,姜月桐的确被她气到了。
“你!”姜月桐怒视她,“难道五妹妹也想去玉霞观。”
姜桃桃娇颜冷下来:“我可不会任由你欺负。”
姜月桐有些心虚,她知道祖母不喜欢姜杏之,也没人给她撑腰才敢欺负她,可姜桃桃不一样。
哼了哼,以后她可是国公府的夫人,何必同她计较。
“五妹妹在说笑吧!我们感情最好了,怎么会欺负你。”
姜桃桃翻了个白眼说:“你说要是我把你欺负姜杏之的事情告诉赵国公夫人,你说她会怎么想?”
蛇拿三寸,她知道姜月桐如今最得意的就是她的婚事。
姜月桐欺负姜杏之是因为赵国公夫人曾经属意过她,这不就是变相的不满赵国公夫人吗!
姜月桐果然噤声了。
她一想到她未婚夫顾林意的模样就觉得恶心,那个酒囊饭袋怎么配得上她。
可即便她不喜他,她也得把人牢牢地攥在手心里。
姜月桐深吸一口气,她从赵嬷嬷那里得知,最近祖母和大伯母在帮姜桃桃和姜杏之挑选夫家……
西宁侯府,长房四房五房是姜老太太嫡出。
长子以后承爵,娶的是门当户对的邵家长女,邵家是大名府的豪门世家。
她所出的第二个儿子,姜杏之父亲从军,娶的却是清贵的翰林学士贺家的姑娘,这是他自己看中的,文官武官殊途,姜老太太虽然有些不满,但贺氏家世也不差,名声好听。
三儿子,姜月桐的父亲,打小儿不爱念书也不愿习武,乐得做个富贵闲人,姜老太太便为他求娶的是冀州富商家的姑娘,嫁妆多,往后分家了也不愁吃穿。
士农工商,没有官职的父亲,富商出身的母亲,哪里比得过旁人。
想到这儿,姜月桐心中不平,嫉恨地看了眼姜桃桃,她什么都有,等大伯袭爵后,她可是真正的侯府娇女了。
姜月桐冷笑一声,以后谁更尊荣还不一定呢!
“小舅舅,你那儿还有糖醋排骨吗?”姜桃桃探着头看邵介的桌子。
名门办宴会主要是为了交际,很少有人是真的来吃饭的,所以食案上的食物分量都很少。
姜桃桃又不乐意和姜月桐说话,只能埋头吃东西。
邵介闻言,将食案上的糖醋排骨放到她面前。
姜桃桃:“谢小舅舅。”
“介哥儿住处可安排好了,要我说,你就在府中住下,有你姐姐照看着也方便。”老太太搁下筷子看着邵介说道。
“不劳老太太费心,介哥儿官署离我们府上远,来回得绕路,邵家早年在绿海巷置办了个宅子,那处离得近。”还不等邵介开口,大夫人说道。
被人驳了面子,老夫人脸色淡了下来:“这样啊!也好。”
邵介眉头皱起,开口说:“多谢老夫人操心了。”
老夫人这才呵呵笑起来。
姜桃桃低头撇撇嘴。
午宴用到一半,天空已经飘起细雨。
将散之时,雷声大作。
一众人困在厅内,让老太太和几位夫人先乘了小轿离去,剩下小辈们留在原地等着各自的侍女拿伞回来接。
姜月桐看姜桃桃和邵介在廊下看雨说话,抬脚往厅门走,恰巧她的侍女翠珠送伞回来了。
“怎么是你?”姜月桐不乐意地说。
翠珠低头不敢回嘴,翠珠是她身边的二等侍女,平时不太机灵。
姜月桐蓄长的指甲戳上她的额头:“下次再这么慢,你就去洗衣房吧!”
“奴婢知错了,奴婢下次一定快些跑。”翠珠低头不敢回嘴。
原先是姜月桐的大侍女白玉回去拿伞的,可出门前雨又下大了,白玉不乐意出门,这才让翠珠送伞,要不然她哪有机会近身伺候姜月桐。
“走吧!”姜月桐说。
走到花园,碰巧遇见姜桃桃的侍女阿光往宴厅跑。
姜月桐侧身躲到凉亭内,推着翠珠:“你去告诉她,说姜桃桃已经回去了。”
“不行的,阿光知道我是你的侍女肯定不相信我的话。”翠珠小声说。
姜月桐说:“不会的,你平日里憨厚,她们肯定相信。”
见她没个反应,姜月桐将她狠狠地推进雨里。
·
阿光瞧见了翠珠,看她浑身湿透,打着伞跑过去:“翠珠,你怎么在这儿?”
翠珠结结巴巴地说:“我给我们姑娘送,送伞。”
阿光:“伞呢?”
“四姑娘打走了,我看你,你们家姑娘没带伞,便,便把伞给她了,她和你们小舅老爷去大夫人房里了。”翠珠紧张地揪着衣摆。
“啊?多谢你了,那我直接去大夫人院子了。”阿光谢过她。
又把怀里抱着的伞递给她;“那你用这把吧!虽然你已经淋湿了,但总能挡些雨的,回去记得喝碗姜茶。”
翠珠拿着伞,看着阿光走远。
跑回亭子,邀功似得说:“姑娘,我按照你的吩咐,和阿光说了。”
姜月桐抱臂嗤笑一声:“我和你说什么了?”
说完撑起伞,徐徐迈入雨中。
冷风吹过,湿透了的翠珠打了个冷颤。
·
那边姜桃桃左等右等也没等到阿光,皱眉:“阿光不会路上出事儿了吧?”
邵介瞥了她一眼:“急什么?”
姜桃桃叹气。
两刻钟后,厅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姜桃桃,邵介:……
院子里的扫洒婆子,过来问:“五姑娘,邵小舅爷,可要老奴出去瞧瞧。”
扫洒婆子身上裹着油衣,头上戴着斗笠。
“劳烦你了。”姜桃桃点点头。
那婆子在门口望了一会儿,才看见来人。
阿光打着伞小跑着,身旁有粗使婆子抬着轿辇。
“你去哪儿了?”姜桃桃惊诧地看着她。
阿光苦着脸,将事情告诉她:“……所以才慢了。”
姜桃桃一听,要炸了,直跳脚:“一定是姜月桐!”
邵介拉住她,问阿光:“你看见她了吗?”
阿光摇摇头:“雨下得大,我只顾着走路,没看到。”
邵介松开姜桃桃:“你现在去闹,她什么事都没有,反而可能会反咬你一口说你平日骄纵,不得府上人心,是侍女故意整你,先不论她们是否主仆一条心,就算有分歧,你说你们家老太太是相信那位四姑娘的话,还是侍女的话,只要她咬死她不知情不就可以了。”
姜桃桃攥攥手心,还是很生气。
邵介把她塞进轿辇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
回屋后,姜桃桃给姜杏之写信,痛骂姜月桐。
······
第二日,姜杏之就收到了西宁侯府家丁送过来的信。
一同送来的还有大夫人给她准备的时令瓜果,有桑葚果和一小碟荔枝。
“家里还不如观里清净呢!”姜杏之吃了一颗桑葚说道,点评道。
香净也很怀念在扬州的时光:“大家族里龃龉多。”
姜杏之叹息。
将手指上紫红色的汁水儿洗干净,将信纸收好。
难得姜杏之没有去岱宗观,经姜桃桃的信提醒,姜杏之这才记起她是过来“静思反省”的。
“要不然姑娘要抄几本经文做做样子?”香净看她愁眉苦脸,小声道。
姜杏之默默地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现在还是西宁侯府的六姑娘呢,恹恹地叹了声气:“过几日再说吧!”
“今儿雨小,玉霞观的香客向来不多,要不然姑娘去拜拜三清,或者去求个卦,算个姻缘。”香净也觉得自家姑娘委屈,给她出主意。
“我听府里的老人说,玉霞观算姻缘可准了。”阿渔起哄道。
姜杏之摇摇头,她不想知道她的姻缘,她重生回来本就太过玄幻神奇,她不由得相信这世上真的存在仙人道佛。
若真有幸能碰到有天眼的道长,测得姻缘,结果是好那自然开心,若结果不尽人意,她是信?还是不信?
更何况,她还不知道她的姻缘在哪里呢!
上辈子直至她十六岁去世的时候,她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阿渔和香净对视一眼:“那姑娘去岱宗观?”
姜杏之眼睛微亮,又慢慢变暗:“也不好总去打扰道长。”
阿渔:“怎么能算是打扰呢?姑娘去还食盒啊!”
姜杏之开始蠢蠢欲动。
香净说:“不过食盒是不能空着还回去的,正好府里送了桑葚果和荔枝,姑娘可以装了带过去。”
客房有个小厨房,小厨房里只有一个灶台,可以做些简单的食物,但她们也没有食材。
“都送走啊!”阿渔望着桑葚果开始流口水,一幅馋猫的样子。
姜杏之笑出声摆手:“算了今日不去,你要吃便去拿了吃吧。”
的确不好日日去,去多了难免会招人烦,姜杏之很忧伤。
待在屋里也没事儿做,姜杏之坐到书案后,铺平宣纸,她许久不作画了,要是被外祖父知晓,定会罚她。
香净帮她准备画笔:“姑娘想画什么?”
姜杏之眼睛转了转:“还没想好,香净你去忙吧,我自己来。”
贺老太爷画得一手漂亮的工笔画,姜杏之学了几分相像,将将能入眼。
香净在做针线活,阿渔捧着桑葚在一旁看着。
见没人注意她了,姜杏之才准备动笔,宣纸被她裁剪得只有两个手掌大。
画中,男子乌发用一根玉簪束起,长眉入鬓,眼神温淡,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册,鼻若悬胆,红唇微启,姜杏之在唇上小心翼翼地点上光泽。
俊美,诱人……
男子此刻半倚着凭几,姿态悠闲,道袍挡住他的宽肩窄腰和那双大长腿。
姜杏之看着忽然觉得有一丝不满意。
咬咬唇飞快地换了一张宣纸,重新画了一张,只两处与刚才那张有微弱的不同。
改过之后,男子眼神并未落在书册上而是平视着,似乎是在与赏画之人对视,眸色温暖柔情。
原先平整的道袍也微微松散,脖颈完全漏出,喉结画得格外的细致,姜杏之很想继续往下画,只可惜,她没瞧见过男子的身躯,只能停笔,画上道袍。
“姑娘,你怎么脸红了?”阿渔看她。
姜杏之赏画赏得认真,差点儿就被阿渔瞧见画的内容,起身假装在整理书案,往两张画上覆了一张并未裁剪过的大宣纸,道:“许是热的。”
“今儿是比昨日热。”
姜杏之再看了眼她这一下午的画作,小心仔细地收好。
晚上香净想要来看看她的画,姜杏之心虚地说:“画得不满意。”
香净也没在意。
·
熬了一日,姜杏之忍不住想要去岱宗观了。
桑葚和荔枝昨日被阿渔吃得差不多了,姜杏之便带着阿渔出去买东西。
玉霞观前有许多小摊贩,卖着各式各样地小玩意儿和零嘴儿 。
姜杏之转了一圈,都没有买到合适的物件儿。
“姑娘,道长喜欢什么你就买什么。”阿渔腿都转累了,无奈地说道。
姜杏之回想几次见面,道长说喜欢吃甜杏,可现在还不到吃的时节,不过道长还喜欢吃梨肉。
“阿渔现在有梨子卖吗?”姜杏之问。
“好像没有看见,但是观里斋堂前有颗梨树,昨日我去拿早膳的时候,有位仙道还让我摘几颗回去吃呢!那梨子又大又圆,看着就甜,不过每次我手里提着食盒不好摘。”阿渔道。
姜杏之眼睛亮了亮:“那做梨肉要几日呢?”
“最少要三四日。”阿渔想了想,观里什么工具都没有,做起来很耗时的。
姜杏之有些失望。
“不过,梨子也可以做其他东西,像冰糖银耳梨汤,生姜梨汤都可以。”阿渔说起吃的,头头是道。
姜杏之满意了,拉着她回到观里。
来到斋堂,姜杏之望着高高的梨树,有些傻眼。
“姑娘,你脚尖儿再踮高一点。”阿渔个头还没长到姜杏之高,只能在一旁指挥她。
姜杏之累得气喘吁吁,五指绷紧,即将勾到一颗,却又来了一阵风。
姜杏之肩膀微塌,望着摇摇欲坠的大梨子,有些绝望。
早知如此,小时候外祖母哄她吃饭时,她多吃几口了。
·
邵介来到汴京第二日,便走马上任,今日跟着指挥使来玉霞观办事。
三清殿建得高,主殿后有一片宽台,邵介巡视到此处,远远地就瞧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目光跳过两座小殿,是姜杏之在笨拙地摘着梨,看了半响,手指握着腰间的佩剑,阔步从汉白玉石阶上下来。
阿渔在一旁也喊累了,搀扶着姜杏之:“姑娘,要不然还是我下山去买吧!”
姜杏之闪闪发光的眸子满是失望:“那还要等好久。”
重点是她没有什么银子啦!
山下市集的梨肯定好贵的。
“再试一试嘛!”姜杏之鼓气说。
姜杏之挑挑选选,看中了一个她以为她努努力就能够到的梨子。
左手扶着粗壮的树干,右臂努力伸长,五指挥舞够着梨子。
双颊涨得通红,宽袖滑至臂弯,玉臂纤细,肌肤细腻莹白,脚尖点地,叮铃作响。
“见过小舅爷。”身后阿渔忽然喊道。
春光下,心尖像是被刺了一下,邵介略显慌乱地移开目光,再眨眼,已经眼眸已恢复平静。
姜杏之只顾仰着脑袋看她的梨,没有听见身后的动静,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掌伸过来。
她的梨子不见了!
姜杏之眼睁睁的看着她的梨子逃出她的视线:“我的梨~”
声音渐渐弱。
姜杏之转头,看见一张冷酷的面孔,吓了一跳,往后倒退一步,紧贴着树干。
看清来人,很快反应过来,像做错事情的小孩,低着头呐呐地喊了一声:“小舅舅。”
邵介把梨子递给她。
姜杏之眨眨眼,小心接过来,软声道谢:“谢小舅舅。”
邵介盯着她的发顶“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一旁的阿渔冲姜杏之使眼色,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
姜杏之忙又喊住他:“小舅舅。”
邵介脚步顿住,转身回头看她。
“小舅舅,可不可以再帮我摘一个梨子。”姜杏之摇摇手里的大梨子。
邵介走回来,站在梨树下,不用踮脚,梨子触手可得。
邵介又摘了两个,塞到她手心。
梨子太大,一手一个都有些吃力,姜杏之只好伸手捧在怀里。
满怀的梨子,姜杏之笑眼盈盈,仰着小脑袋:“谢谢小舅舅。”
邵介点点头,走了。
陆修元从三清殿中走出,一旁的还有玉霞观观主崇云道长和殿前司指挥使傅坤。
崇云道长声音如枯井:“两位慢走。”
傅坤看着陆修元,陆修元颔首,傅坤微微躬身后才离开。
吴提上前低语:“主子,姜六姑娘在前面。”
陆修元挑眉,嘴角微微一弯,向殿后走去,立在宽台前,玉霞观的一切景观尽收眼底,包括那棵梨树。
和梨树下的姜杏之与邵介。
邵介,陆修元很熟悉,出身高,能力强,上辈子登基后,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
陆修元单手放在背后。
吴提落他半步,虚眼看见他握着的拳头,抿抿唇。
陆修元手腕微转,宽大的袖口微拂。
·
阿渔上前帮她拿过两只梨子,只给她留了一个。
姜杏之双手捧着梨,小声同阿渔说:“小舅舅看着严肃,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恩恩。”阿渔附和地点点头。
“阿渔回去之后,你教我,我动手来做吧!”姜杏之兴奋地想。
“那怎么行呢,万一姑娘你碰到手了该怎么办,你手多金贵啊!你就在一旁看着就好了。”阿渔坚决不同意。
两人一边商量着一边走出斋堂,拐过两个回廊,却见元蕴道长迎面走来。
姜杏之弯弯眼睛,很是惊喜。
加快脚步走过去,微微欠身:“元蕴道长大安。”
陆修元瞥了眼她手中的梨子,轻笑:“你做什么去了?”
姜杏之笑眯眯地说:“去摘梨子了。”
把梨子捧高:“这个梨子是不是好大?”
“玉霞观的那棵梨花很高的,我摘了许久都没有摘下一颗,不过好在后来遇见了我小舅舅,让他帮忙才摘到的。”
“你小舅舅?”陆修元垂眸。
“是我堂姐的小舅舅,我随着一起叫的,姓邵,如今任步军指挥使。”姜杏之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认真地解释。
“他也才刚走不久,道长没有看到吗?”
“不曾看到,”陆修元勾起唇角,挑开话题,“怎么想起来要吃梨子了?”
姜杏之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记起上次道长说梨肉好吃,我想着让阿渔再做一些,不过阿渔说要许久才能做好,我便想学着做冰糖银耳梨汤也是一样的,也不知道长你喜不喜欢吃?”
小姑娘声音里带着一抹羞涩。
“为什么要做这些给我?”陆修元问。
“前天忘了把食盒带去还了,香净说,食盒不能送空的。”姜杏之解释道。
这世上总有这样那样的禁忌,上辈子姜杏之可能还会不以为然,这一世,什么习俗她都要信一信的。
小姑娘的目的很简单也很单纯,陆修元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若是道长不喜欢吃冰糖银耳梨汤,我再做别的。”姜杏之瞧了他一眼,觉得他现在好像有点不开心。
陆修元摇头:“就那样挺好。”
“那我回去学。”姜杏之兴奋地说。
阿渔在旁边小声添了一句:“姑娘看着我做就好。”
陆修元看了眼姜杏之漂亮的手指,不赞同地说:“听话。”
怕打击她的积极性,陆修元静默片刻,又道:“等会儿我去你那儿做客,你要招待我,旁的别人做就好。”
这样也行,能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就好啦!
说了这么久,姜杏之才想起来问他:“道长怎么在这儿?”
“观主邀请我来吃茶。”陆修元便走便说。
“哇!”
姜杏之觉得他好厉害,玉霞观观主崇云道长名誉天下,她幼时在扬州都听过这个名好,听说见其一面很难的。
姜杏之觉得元蕴道长似乎很神秘,明明对他了解不多,却又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