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距离威力强大的恒星非常近,某些大型行星的气候比我们的热带还要炎热得多,我们有时能在上面发现一种智能类鱼生物物种。当我们发现海底世界可以发展成智力达到人类等级、精神达到超常的时候,别提有多困惑了,但是现在,我们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
这些大行星的海洋浅浅的,沐浴在阳光中,居住其中的生物五花八门,数量繁多。绿色的植物在明亮的海底晒太阳,可以将它们划分成热带、亚热带、温带、寒带这么几类。海底还有草原和森林。某些地区,巨型海草从海底长长地探出来,随着海浪左右舞动。海底丛林中几乎看不见蓝色,炫目的阳光也被遮蔽了,几乎都是黑乎乎的。巨大的珊瑚类生物螺旋式地往上长,它们的顶端都快够到洋面上了,形形色色的生物在它们蜂巢状的孔隙中休息,还有的在它们之间游来游去。大大小小的类鱼生物种类繁多、数不胜数,小的像小鲱鱼那么大,大的有鲸鱼那么大,它们住在不同的海水层中,有些专门贴着洋底窜,有些比较大胆的偶尔跃出海面跳进炙热的空气中。在海洋最深最暗的地方栖居着要么没有眼睛,要么发着光的海洋怪兽,它们靠从上层海水中不断沉下来的动物尸体为生。在深海世界上方还有好几个逐渐变亮、色彩逐渐鲜艳起来的世界,那些绚丽的生物们晒着太阳,吃着东西,慢慢地游着,迅速地猎食着。一般说来,这些星球上发展出智能的是某些不登大雅之堂的生物,既不是鱼类,也不是章鱼,更不是甲壳动物,而是合三为一的某种东西。它长有用来操控的触手,锐利的眼睛,精妙的大脑。它会用野草在珊瑚的裂缝中筑巢,或者直接用珊瑚做材料建筑坚固的大本营。最终会产生陷阱、武器、工具、海底农业、繁荣的原始艺术、原始的宗教仪式。接着精神会经历从原始进步到文明,形成典型的波浪式进化过程。
在所有的这些海底世界中,有一个特别有意思。在银河系早期,已经从“巨星”坍缩成太阳类型的恒星寥寥无几,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行星诞生,在拥挤的星簇中,双星和单颗恒星实际上在互相靠近,接近对方炽热的日珥,它们生成了好几颗行星。在这些世界中,一颗巨大的水球上最终进化出了一种占据统治地位的种族,它不是单一的物种,而是两种异质生物间形成的亲密共生体。其中的一个来自类鱼生物的血统,另一个长得有点像甲壳类动物。它的样子类似桨足蟹或者海蜘蛛。跟我们的甲壳类动物不同的是,它的周身不是覆盖着易碎的壳,而是一层结实的厚皮。发育成熟的时候,这件耐穿的盔甲除了关节部分是柔软的,能活动外,其余地方多多少少都比较坚硬;但是在成熟前,由于大脑还在不断地长大,所以厚皮也随之生长。这种生物生活在海岸边以及这个星球上许多群岛的沿海水域。这两个物种在心智上都属于人类等级,虽然各有各的性格和能力。在原始时期,两个物种在这颗巨大的行星上有自己的进化历史,也有自己生活的半球,这或许可以被称作亚人心智的最后一个阶段。然后,这两种物种开始有了接触,它们拼死格斗。战场就是浅浅的沿海水域。虽然“甲壳动物”勉强可以算作一种两栖动物,但是它们无法在海里待太久;“鱼”却不能从海里出来。这两个物种并没有在经济生活方面产生激烈竞争,因为“鱼”主要是吃素的,而“甲壳动物”则是吃荤的;但是它们都无法容忍对方的存在。在亚人的世界中,两者都具有类似人类的思维,能意识到对方是与自己竞争的佼佼者,但是谁都不够人类的智慧,都认识不到,互相合作才是上上策,对谁都好。类鱼物种,我其实应该称其为“类鱼类”的游速很快,游行范围很广。而且它们块头大,比较安全。而蟹状或者蜘蛛状的“甲壳动物”,我其实应该称其为“蜘蛛类”的触手很灵活,也能登上干燥的大陆。合作对双方都有利无弊,因为蜘蛛类的一种主食就是寄生在类鱼类身上的。
尽管有互助的可能,但是两个物种都力图消灭对方,它们差点就成功了。在盲目相残了一个时代后,两个物种中较为变通且不太好斗的变种逐渐发现和敌人化干戈为玉帛大有裨益。
这就是不平凡的伙伴关系的开端。很快,蜘蛛类开始骑在敏捷的类鱼类的背上,这样可以开拓遥远的捕猎区域。
日月如梭,时间飞逝,两个物种的外形相互适应合成了一体。小小的蜘蛛类和一只黑猩猩差不多大,“鱼”的流线型的背脊呈现出大型动物的轮廓,蜘蛛类舒适地骑在大大的“鱼”头后面的一个凹陷处。类鱼类的触手专门用来操控大动作,蜘蛛类的小触手则负责精细活儿。他们之间进化出了生物化学的互相依赖,通过类鱼类育儿袋内的膜进行内分泌交换。这个机制使得蜘蛛类可以完全适应水生生活。只要他能和宿主进行频繁的接触,他就能在水下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想潜多深就潜多深。两个物种间的心理也完全相适应了。类鱼类更偏内敛,蜘蛛类则更外向。
两个物种在青春期前各自自由生活,但是随着他们共生系统的发育,大家都会去找另一半。之后的共生会持续一生,只在短暂的交配期才会分开一段时间。共生关系本身也包含着一种相应的性关系;但是,当然,这种性关系是纯粹心理层面的,因为在交配和繁殖后代的时候,双方都会去寻找自己同物种的异性。但是我们发现,共生伙伴的双方总是一方是雄性,另一方是雌性;不管哪个物种为雄性,总是会像慈父一样照顾他共生伙伴的孩子。
篇幅所限,我无法详述这些奇特伴侣之间让人惊异的心理互惠。我只能说,虽然这两种物种在感知觉器官和习性上差别很大,虽然在非正常情况下的确会发生不幸的冲突,但他们普通的伙伴关系比人类夫妻更亲密,而且对个体来说,比地球上不同人种间的友情更能丰富自己。当文明发展到一定的阶段,某些蓄意破坏的人曾妄图煽动大范围的物种矛盾,还取得了暂时性的胜利;但是,这两个物种间的摩擦很难像我们的“两性大战”那么严重,因为彼此都是对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双方都为他们世界的文化做出了旗鼓相当的贡献,虽然不是在任何时候都完全等同。在每一项创造性工作中,总是一方提供创意,另一方进行评论和约束。一方处于完全被动的情况非常罕见。用海藻纸浆制作的书籍,更确切地说,是卷轴基本上总是签有双方的名字。总的说来,蜘蛛类主要从事手工技能类、科学实验、造型工艺、实践性的社会组织等工作;类鱼类在理论工作、文学艺术、海底世界中相当发达的音乐,以及神秘主义倾向更重的宗教方面非常擅长。但是,这个笼统的概括并不是非常严格,也会有特例。
这种共生关系似乎使得这两个种族的头脑比人类灵活得多,而且天赋善于团结。在部族间冲突的时候,浅滩里游动的共生伴侣就跟海底骑兵部队一样互相蹂躏践踏,但是他们很快就度过了这个阶段;因为当类鱼类挥舞着强有力的触手与敌人搏斗的时候,骑在他们身上的蜘蛛类便用骨矛和骨剑砍杀敌人。但是部族间的战争着实短暂。当生活平静下来的时候,海底农耕和珊瑚建成的城市也繁荣起来,城市联盟间的冲突变得罕见,只是偶尔有之。由于行动敏捷,沟通便利,双重种族很快在世界范围内建立起了城市解除武装联盟。我们也吃惊地了解到,在这个星球的前机械文明发展到顶峰的时候,城市的公共精神战胜了一切个人主义的企图,要是在我们的世界,主人和经济奴隶之间的裂痕早就变得很严重了。这个世界很快变成了一个互相依赖但又独立自主的市政公社组织。
在这个时候,社会冲突似乎永远销声匿迹了。但是,这个种族最严重的危机终究会来临。
海底环境无法给共生种族提供巨大的提升空间。所有的资源都已被开发,都被体系化了。人口数量被控制在最优规模,以便大家能快乐地工作。各个阶级都对社会秩序很满意,看起来不太想改变。个体的生活丰富多彩又富于变化。建立在伟大传统上的文化现在只关心对伟大思想领域进行细密的探索,这些思想据说是在很久以前,由令人敬畏的祖先在共生之神的直接启示下开创的。我们在这个海底世界的朋友,即我们的头脑宿主身处的年代更加动荡,他们在回头看那个世纪的时候,偶尔会向往,但常常带着恐慌;因为他们似乎觉得在追溯过去中,隐约显示出初步的种族衰退迹象。这个种族是如此完美地适应了一成不变的环境,智力和敏锐感早已不再是宝贵的东西,很可能马上就要开始退化了。但是目前来看,命运似乎另有他意。
在海底世界获得机械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我们不要忘了,蜘蛛类是可以离水生活的。在共生时代之前,他们的祖先会定期浮到海岛上求偶、繁殖后代、捕捉猎物。打那以后,呼吸空气的能力就下降了,但是一直都没有完全退化。每一个蜘蛛类都会浮到海面上来交配,也在海面上进行某些例行的体育运动。就是在后者的联系中,产生了改变历史进程的发现。在某次骑士比武中,双方正在铿锵搏斗,石制武器摩擦出了火花,烧着了被太阳烤焦的草地。
冶炼技术几乎是在瞬间产生的,接着是蒸汽机、电流。最初,他们通过燃烧一种因为海洋植物的淤塞而在海岸上生成的泥煤来获取电能,后来从持续狂吹的风中获取,再后来从吸收大量太阳辐射的光化收集器中获取。这些发明自然是蜘蛛类的杰作。虽然类鱼类在知识的体系化上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他们无法从事海面上的科学试验、机械发明等实践性工作。蜘蛛类很快就在海岛的电力站和海底城市之间连通了电缆。最起码类鱼类可以参与这项工程,但是他们的任务只限于服从。类鱼类不仅在电力工程试验中不如他们的蜘蛛状同伴,在天生的实践能力方面也相形见绌。
虽然两个物种之间的关系日趋紧张,但他们还是一直合作了几个世纪或者更久的时间。人工照明、海底货物的机械运输、大规模的制造大大提高了海底城市的生活水准。群岛上建筑林立,都是用来进行科学研究和工业制造的。物理、化学、生物都蓬勃发展。天文学家开始绘制星系图。他们发现了一颗邻星非常适合蜘蛛类生活,并且希望可以不费什么大力气就能适应那儿的气候,然后与他们的共生伴侣说再见。火箭飞行的初次尝试带回来的既有成功,也有悲剧。海洋外活动理事会要求大大增加蜘蛛类的人口。
两个物种间的冲突不可避免,两个物种的每个个体心里都耿耿于怀。就在冲突的浪尖上,我们初次来到了这个世界,并且纠结于这两个物种究竟哪个能够成为我们初期的宿主而引发了精神危机。类鱼类虽然还没有在生物学上承认他们的次要地位,但是在心理上,他们早就显示出了严重的精神衰退迹象。他们沮丧万分,慵懒厌烦,当我们的原始种族发现他们在欧洲文明的洪水中挣扎求生的时候,这样的情绪也常常在暗中破坏着他们。但是在共生关系中,两个种族的关系相当密切,远胜于人类最亲密的关系,因此类鱼类的困境也深深影响了蜘蛛类。在类鱼类的思想里,他们伴侣的成功长久以来便是他们痛并快乐着的根源。两个物种的每个个体都在矛盾的念头中左右为难。每一个健康的蜘蛛类都渴望能够开始充满冒险的新生活,但他或她也渴望能够通过他们的深情和共生的纽带关系协助他或她的类鱼类伴侣一起分享那样的生活。此外,所有的蜘蛛类都明白他们和伴侣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依赖关系,这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依赖。在自我认识的力量和双向洞察力,以及保持行为健全理智所必须的沉着深思等共生心理等方面,类鱼类起了主要作用。这在蜘蛛类容易起内讧、窝里斗这一点上表现得非常明显。一个岛经常和另一个岛竞争,一个大型工业组织也总是和另一个争斗。
我忍不住要发表一下观点,如果这种利益上的深度裂痕要是发生在我们的星球上,比如说在两性之间,那么占优势的那方一定会极尽能事地蹂躏另一方,奴役另一方。这样的“胜利”在蜘蛛类身上也到了即将爆发的临界点。越来越多的伴侣解散了,人人都通过药物来补充身体机能系统所需的原本由共生关系产生的化学成分。但是,心理依赖却无法弥补,分开的伴侣都患上了或隐性或难以忍受的严重精神分裂症。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可以不依赖共生而生活下去。冲突发生了180度大转弯。两个物种里的强硬派开始互相攻击,在温和派中造谣生事。绝望混乱的战争岁月随之而来。两方中都有一小部分怀恨在心的人鼓吹“现代化共生”,他们要求双方在机械化文明中都应该为大家的生活做出贡献。许多改革者为了他们的信仰而被害。
从长远来看,蜘蛛类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因为他们控制着各种能源。但是,切断共生关系的尝试似乎很快就不如看到的那么成功了。即使在硝烟滚滚的战场上,连司令都无法阻止交战双方之间蔓延不止的绵绵深情。分散后的两个伴侣会忙里偷闲,暗中私会,卿卿我我一阵。两个物种中的鳏夫寡妇,以及落单的人会小心谨慎却饥渴难耐地偷偷潜入敌方阵营寻觅新的伴侣。所有人都会为了一个目的而投降。蜘蛛类遭受的神经衰弱的痛苦比吃子弹的痛苦还要厉害。而且,由于内战和社会革命,群岛上几乎不可能制造军需品。
蜘蛛类中最坚决的派别现在似乎企图往海里投毒来结束这场争斗。成千上万腐烂的尸体浮上海面,被冲到了群岛上,反过来群岛也遭了毒害。毒害、瘟疫,尤其是神经衰弱使得战争不得不中止,文明堕落了,两个物种几乎灭绝。群岛上荒芜的摩天大楼群开始崩塌,变成了一堆残骸。海底丛林把侵略的爪牙伸进了海底城市,城市被许多鲨鱼样的原始类鱼类霸占。知识的精妙结构开始瓦解成迷信的碎片。
最后,那些鼓吹现代化共生的支持者的机会来了。他们在这个星球偏远荒凉的地方艰难地秘密生存下来,还保持着共生的伴侣关系。现在他们光明正大地在世界上幸存的不幸人群中四处散播他们的福音。物种间配对和再配对流行起来。凋零的民族靠着原始的海底农耕和狩猎维持生计,他们清理出了一些珊瑚城市进行重建,一个贫瘠却有着蓬勃希望的文明再次开始了。缺乏机械能,这只能是暂时的文明,但是只要建立起了革新过的共生基本原则,那么这个文明就能在“上面的世界”重新开始伟大的冒险。
对于我们来说,这个艰巨的计划看起来注定要失败,很明显,未来属于陆生生物,而非海洋生物。但是我们错了。这个种族展开了英雄式的斗争,使他们重新开始了适应未来生活的共生习性,对此我不必细述了。他们首先修复了群岛上的电力站,通过电力,他们认真规划整合了一个纯粹的海底社会。但是,如果不对两个物种的身体关系和心理关系做非常仔细的研究,并以此做依托的话,那么重建将一无是处。一定要强化共生关系,只有这样,才能制止未来可能出现的物种间冲突。通过对两种生物的婴儿进行化学处理的方法使得他们更加依赖彼此,他们的共生关系更加牢靠。通过一个类似互相催眠的特殊心理仪式,新配对的伴侣从今往后生成了不可分割的心理互惠。在最直接的小家庭体验中,每个个体都熟知物种间共享,后来演变成了所有文化和宗教的基本体验。几乎所有的原始神话中都会讲到共生之神,现在他又恢复了其神圣的地位,成为宇宙双重性格的象征。据说双重性是指创造力和智慧,两者的结合形成了神圣的爱的精神。人们肯定,社会生活的一个合理目的是创建一个觉醒的、敏感的、智慧的世界,大家互相理解,彼此体谅,为探索宇宙和发展“人类”精神的多种可能性这共同目标而联合起来。他们潜移默化地影响着种族中的年轻人,引导他们自觉地发现这个目标。
上个时代所有的工业运作和科学研究都小心翼翼地开始以一种不同的方式逐渐恢复了。工业服从于自觉的社会目标。原先被工业奴役的科学现在也脱离了枷锁,成为智慧的自由同盟军了。
群岛上再次建立了鳞次栉比的高楼,许许多多热切的蜘蛛状工人在里面忙忙碌碌。但是所有较浅的海岸水域都挤满了蜂窝状的住宅楼,供共生伴侣们休息和养精蓄锐。深海旧城被改建成了学校、大学、博物馆、寺庙、艺术馆、娱乐大厦。双方的孩子在那儿一起成长。成年人经常在那儿一起娱乐健身、休闲享受。当蜘蛛类在海岛上忙于工作的时候,类鱼类就在那儿教书育人,重新搭建这个世界的文化理论。因为现在他们都清楚地知道,他们的性格和才能可以在这些领域为共同生活做出重要贡献。因此,文学、哲学、非科学科目的教育主要在海洋中进行;而工业、科学探索、造型工艺等则在海岛上进行得比较多。
虽然每一对伴侣都非常亲密,但若是没有两个新的发现,这种奇怪的劳动分工最终可能会导致新的冲突。一个是心灵感应的发展。战争年代之后的若干个世纪,人们发现,每对伴侣间都有可能完全靠心灵感应来交流。这种可能性最后发展到了两个种族之间都能进行心灵感应交流。这个变化的第一个结果是,全世界所有个体间的交流便捷了许多,于是,相互间增进了理解,为共同的社会目标更加团结一致了。但是在我们和这个飞速发展的种族失去联系之前,有证据表明全球性的心灵感应还有更深远的影响。所以我们有时被告知,整个种族间的心灵感应交流会唤起全民参与的集体智能的片刻觉醒。
这个种族第二个伟大发明应归因于基因研究。由于蜘蛛类依然保留着在干旱陆地和大行星上生存的能力,因此不管是他们大脑的重量,还是其复杂程度,发展的空间都不大;但是类鱼类本身体形巨大,而且有水的浮力,他们不受这个限制。经过长期艰苦卓绝,有时甚至是灾难性的试验,一种新型“超级类鱼类”研制成功。最终,整个类鱼类种族都由这种超级类鱼类组成。与此同时,蜘蛛类一直都在他们太阳系的其他行星上探索、殖民,虽然在整个大脑的复杂性上,他们没有什么发展,但是在专门负责心灵感应交流的大脑中枢上有了基因上的提高。因此,虽然他们的大脑结构简单,但是他们可以完全依靠心灵感应和身处母星球海洋中的大脑袋伴侣进行无障碍的沟通。简单大脑和复杂大脑合成了一个新的系统,虽然每一个单元的贡献非常简单,但是对整个系统却很敏感。
就在这个时候,就在超级类鱼类取代了原先的类鱼类种族之时,我们和他们失去了联系。我们完全理解不了这个双重种族。在探险的后期,我们又遇上了他们,他们已经成为一种更高水平的存在。我应该告诉读者,他们在那个时候已经忙于一项由银河系世界学会承办的大规模公共事业。此时,共生种族包含大批蜘蛛类冒险家,他们分布在好多行星上,还有大约500亿超级类鱼类居住在伟大的母星球上,他们在海洋里快乐地游泳,从事着密集型脑力劳动。即使在这个阶段,共生伴侣之间还必须保持身体的接触,虽然间隔非常长。太空飞船频繁地来往于母星球和殖民行星之间。类鱼类和许许多多散布在二十多个行星上的伴侣都拥护同一个种族思维。虽然整个共生种族一起编织着他们共同的经历,却是由母星球上原生海洋中的类鱼类独自串成一张网供两个种族一起分享。
在我们的探险过程中,有时会遇到一些居住着智慧生命的世界,他们发达的性格不是一种单一生物的表达,而是一群生物的共同表达。大多数情况下,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态势,是因为只有轻盈的个体才会发展出智慧。如果一颗大行星离它的太阳非常近,或者受它的一颗大卫星的影响,那么在这颗行星上海洋生成的潮汐会席卷整颗行星。它的大部分表面时而被淹没,时而显露,形成周期性的交替。飞行比较适合这样的世界,但是由于行星引力非常大,只有小生物,相对较小的大批微粒,才可能飞起来。一个有“人类”智能的复杂大脑是没有办法脱离地面的。
在这样的世界上,智能的载体常常是一群跟麻雀差不多大的鸟类生物。一个单一人类等级的思维控制着一群个体。虽然这个思维的身体有很多,但是思维本身几乎和人类的思维一样是一个整体。成群结队的滨鹬或者红脚鹬在河口处疾飞、盘旋、振颤,在被潮汐淹没的耕地上方的高空中,这些由鸟组成的活动的云正在调兵遣将,每一群都是一个单一的意识中心。无数和地球上涉禽一样的小鸟悬浮在土地上方,密密麻麻地收缩成薄薄的一层,现在,他们纷纷抖落一种沉淀物,撒向正在退潮的边缘。
这些世界上,潮汐将生命有节奏地划分开。在夜间涨潮期间,这些鸟儿都在波浪上睡觉。在日间涨潮的时候,他们忙于空中运动和宗教活动。但是在一天两次大地干燥的时候,他们在浸湿的软泥上耕种,或在他们城市的混凝土隔间中进行各种工业运作和文化活动。看着他们在涨潮之前巧妙地密封好各种文明的成果,以挡住潮水的破坏,我们觉得非常有意思。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猜测这些小鸟是靠心灵感应来实现统一思维的,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其实统一的思想是基于一个非常复杂的电磁场的协调,靠弥散在整个群体中的“无线电”电波实现的。无线电对应人类身体内维持神经系统统一的化学神经脉冲,每个个体生物都能传输和接收无线电。每个大脑都能回应周围空中的节奏,每个个体都贡献自己特有的旋律来构成整个复杂模式。只要整个群体都处于一立方英里的范围内,每个个体的思维都是联合的,每个个体都成为公共“大脑”的一个专门中枢。但是如果有一些从群体中分离出去,比如,在暴风雨中,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那么他们就失去了思维联系而成为秩序混乱的单独个体了。事实上,每一个都暂时退化为一个非常简单的动物,仅靠直觉,或者不过是一个反射系统,他们之后的唯一任务就是恢复群的联系了。
我们很容易就联想到,这些复合生物的精神生活和我们已经遇到过的任何生物都不一样。是不一样,但同时也一样。鸟群像人一样会愤怒,会害怕,会饥饿,会有性饥渴,会有个体的爱,会对整个群体产生热情;但是这些体验的媒介和我们所知道的任何东西都不一样,所以我们很难对之进行识别。
比如说,性就让人摸不着头脑。每群鸟都是由两性组成的,包含着几百个专门化的雄性个体和雌性个体,彼此之间毫无兴趣,但是对别的鸟群会有反应。我们发现,对这些奇怪的复合生物来说,肢体接触的愉悦和羞耻不仅通过专门化的性成员之间实际的性结合来表现,而且,在两群飞翔的鸟儿交会的时候,他们在会在空中通过最细腻、最微妙的求爱体操表演来表示。
对我们来说,表面上看起来像我们的体操表演还不是最关键的,更重要的是蕴含其中和我们人类相当的精神等级。的确,要不是他们的进化阶段和我们世界的进化阶段在本质上是如此相似,我们根本就无法了解他们。因为每一朵由小鸟组成的移动智能云实际上都是一个近似于我们精神等级的个体,的确非常像人类,他们在野兽和天使间挣扎徘徊,会因为对于另一个鸟群的爱和恨而大喜大悲,他们集明智和愚蠢于一身,有从贪婪卑鄙到入神冥想的所有人类激情。
虽然精神表层的相似性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了解鸟群的切入点,但是我们尽可能探索比这更深层次一点的东西,我们费劲周折才了解了通过100万双眼睛同时看是什么样的,100万个翅膀同时感受大气的质地是怎样的感觉。我们学会了对于泥浆平地、沼泽,以及每天两次潮汐灌溉的农田等复合认知的解码。我们对大型潮汐推动涡轮机和电力输送货运系统充满了钦佩之情。我们发现,那些密密层层耸立在潮汐所经最浅地区的高高的混凝土柱子和尖塔,那些筑在支柱上的平台,都是育儿所,雏鸟在展翅高飞之前一直都受着精心照料。
我们一点点学会理解这些奇怪生物的奇怪想法,这些想法从细节和本质上来说跟我们是如此不同,但是总体模式和其意义又是如此相似。时间紧迫,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描绘这些世界中最发达的那些世界的极端复杂性。我还有好多别的要说。我只想说,因为这些鸟儿的个性比人类的个性更不稳定,因此更容易被理解和正确地评价。一直威胁着鸟群的危险是个体的分解和心理的瓦解。因此,协调自我的理念是他们文化中一个非常突出的特点。另一方面,这些鸟儿的自我很容易在心理上受到周围鸟群的侵袭和侵犯而产生危险,就像一个无线电站会干扰另一个一样,这也促使他们要比我们更加注意防范群体的诱惑,防止在遇到乌合之群的时候沦丧个体云的自我。但是,仅仅因为大家积极防范这个危险,因此,他们并没有和我们已经非常清楚的神秘部落主义进行任何生死斗争,就发展起了世界范围内的团结这个理想。取而代之的仅仅是在个体主义和世界团结以及集体智能这个二元理念之间的争斗。
在我们造访的时候,在行星各地,两个派别之间已经爆发了全面的全球性冲突。个体主义者在一个半球气焰较盛,他们大批屠杀集体智能的追随者,召集军队攻打另一个半球。集体智能主宰了另一个半球,他们不是靠武器,他们靠的是,可以这么说,疯狂的无线电轰炸。这个派别散播出空中无线电波模式,通过狂轰滥炸,把这个模式强加于所有的反抗者身上。所有的叛军不是因无线电轰炸而产生了心理分裂,就是被公共无线电系统全盘收买了。紧随其后的战争让我们大吃一惊。个体主义者使用大炮和毒气。集体智能派则更多地使用无线电而不是那些武器,只有他们可以操控无线电产生不可抗拒的效果,他们的敌人则不可以。无线电系统太强大了,和鸟单元的生理感受性是如此合拍,在个体主义还没来得及造成严重伤害之前,他们就发现自己,可以说,陷落在无线电刺激的漫天罗网中。他们的个性被击得粉碎。组成复合身体的鸟单元要么被摧毁(如果这些单元专门负责战斗),要么重新组成了新的忠于集体智能的鸟群。
在个体主义溃不成军后不久,我们就和这个种族失去了联系。年轻的集体智能的经历和社会问题对我们来说都是无法理解的。直到我们探索的后期,才再次跟他们联系上了。
其他居住着鸟群种族的世界可没有那么走运。大部分都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悲剧收场。在其中好多世界上,个体主义压力或社会动乱压力不是导致了精神错乱瘟疫,就是个体瓦解成为一群仅具备条件反射的动物。这些悲惨的小生物们,他们自己没有独立进行智慧行为的能力,被自然力量和生禽猛兽成批成批地屠杀。现在,对一些蠕虫和变形虫来说,舞台已经被清理干净,他们要向着人类等级重新开始伟大的生物进化的冒险。
在探索的过程中,我们也遇到过其他类型的复合生物。比如,我们发现大而干燥的行星上时常会居住着昆虫状生物,每一窝成为一群,都是单一头脑控制许多身体。这些星球太大了,会行动的生物都不会比甲壳虫大,飞行的生物则不会大过蚂蚁。在这些世界上,智能昆虫群扮演着人类的角色,这些昆虫状单元的微型大脑专门负责群内的微型功能,非常类似一窝蚂蚁中的蚂蚁各有分工:工作、战斗、繁殖等等。每一只都能动,但是这些单元的每一个群组在整体生活中执行专门的“神经”功能。事实上,他们在行使职能的时候,仿佛就是神经系统中一个个专门类别的细胞。
在这些世界上,和在鸟群世界上一样,我们也要让自己习惯一大群单元的联合意识。我们在无数匆匆忙忙的足上沿着微型混凝土过道爬行着,我们操控着无数触须参与了难以理解的工业劳动或农业劳动,或驾驶玩具轮船,航行在平坦世界的运河和湖泊上。我们透过无数复眼考察苔藓状植物平原,用微型望远镜和分光镜研究星星。
这些智能昆虫群的生活井井有条,在群的头脑看来,就像人类的消化流程一样,所有的工业活动和农业活动都变成了一种无意识的行为。小小的昆虫状单元本身是有意识地进行这些操作的,虽然他们并不明白其意义,但是群的思维已经丧失了照顾他们的能力。实际上,他所关心的几乎完全是那些需要动用联合意识控制的活动,像所有的实践发明和理论发明,物质探索和精神探索。
在我们造访的时候,这些昆虫状人世界最让人吃惊的是,世界人口居然包含许多昆虫群国家。每一个昆虫群都有自己的巢穴,大约一英亩方圆的微型城市,城里的地面有两英尺深,都抹上了蜜,筑有格间和过道。周围的区域全部用来种植苔藓状的可食用作物。当昆虫群的规模越来越大的时候,殖民地可能会超越总群的生理无线电系统范围之外。这样就产生了新的个体群。但是不管是在这个种族,还是在鸟群种族,两个种族都缺乏跟人类对应的继承个体思维的后代。在智能群中,昆虫单元源源不断地死去,新的单元源源不断地填补进来,但是整个群的智能很可能是永生的。单元前赴后继,群自我保持不变。他的记忆可以追溯到无限代单元以前,越往后越模糊,一直到在从“原始人”向“人”过渡的远古,记忆丧失了。因此,文明的昆虫群对每个历史时期都有庞大而断断续续的记忆。
文明使得旧时代凌乱的大杂院摇身一变,成了如今规划合理的隐蔽城市。旧的灌溉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铺开的水路网,把货物从一个地区输送到另一个地区;基于植物氧化的机械能出现了;开始从裸露的岩层和冲击层中冶炼金属;生产出了精致的微型组织,这些几乎要用显微镜才能看到的机械装置大大提高了发达地区的生活舒适度和健康水平;还生产出了大量的微型交通工具,相当于我们的拖拉机、火车、轮船;在个体群中划分了等级,有以农业为主的群,以工业为主的群,还有专门用智力协调国家活动的群。最后的一个种群最终成了国家的官僚专制君主。由于行星体积非常大,微小如昆虫单元的生物要进行长途飞行实在太费力了,在二十多个与世隔绝的地区,文明的发展各自独立,互不影响;当他们最终联系上的时候,许多已经实现了高度工业化,拥有最“现代的”武器。当多数情况下属于不同生物物种的种族相遇,他们在风俗、思想、理念等方面互为异质,突然发现彼此间有了联系,有了矛盾,读者朋友很容易就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我在这儿描述随之而来的疯狂战争,那将会惹人生厌。但是,值得注意的是,作为来自遥远时空的心灵感应造访者,我们与这些战争中的昆虫群交流自如,比一群昆虫和另一群昆虫交流还要来得容易,这点很有趣。通过这种能力,我们实际上能够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实际上,很可能正是通过我们的冥想,这些种族才得以幸免于同归于尽。通过占据斗争双方的“关键”头脑,我们耐心地向群体灌输一些关于敌方心智的见解。由于这些种族个个都早已远远超越了地球上的社会性水平,也因为在涉及自己种族的生活上,群头脑是能够真正团结一致的,所以,只要让他们意识到敌人并不是怪异可怕的,其本质也是人道的,就足以让他们放下武器,化干戈为玉帛。
双方的“关键”头脑受到“神的使者”的启发,都颇具英雄之风地开始宣扬和平。虽然许多昆虫都牺牲了,但是他们为之奋斗的事业胜利了。除了两个难对付且文化落后的种族外,其他种族均达成了协议。我们说服不了他们。他们现在专注于如何作战,成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威胁。他们把新出现的和平精神视为敌方软弱的表现,决心要利用这种软弱征服全世界。但是,现在我们见证了一出对于地球人来说绝对是不可思议的戏剧性事件。能在这个世界成为一种可能,只是因为每个种族内部都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思维清醒程度。仁慈的种族有勇气放下屠刀。他们以一种最公开、最坚定的态度销毁了武器和军需品生产厂。他们还确保敌军的俘虏也能目睹这些壮举。然后他们释放了俘虏,确信他们回去后会把这些经历都告诉敌军。作为回应,敌军入侵了最近解除武装的国家,通过宣传和迫害,他们无情地把军事文化强压在这些国家内。但是,虽然他们大规模地屠杀,大规模地严刑拷打,结局却出人意料。因为残暴种族在社会性上并不比地球上的现代人有更明显的进步,但是受害种族却远优于地球人。镇压只会坚固反抗意志。暴政开始一点点动摇了。然后在突然之间崩塌了。侵略者,连同和平主义的影响一起撤退了。在相当短的时间内,世界形成了一个各物种组成的联邦。
我伤心地意识到,在地球上,虽然所有的文明人都属于同一个生物物种,但是他们之间的冲突是不可能以欢乐收场的,原因很简单,个体头脑中的团结能力仍然太薄弱了。我同时也在想:如果昆虫群中存在一代可塑性非常强的青少年,残暴种族可以教育他们,那么他们会不会更成功地把自己的文化强加到入侵国?
当这个昆虫群世界度过危机之后,其社会结构和个体头脑便开始迅速发展,我们与他们的联系越来越难了。最终,我们失去了联系。但是后来,当我们自己提升之后,又再次与这个世界相遇了。
对于其他的昆虫群世界,我无话可说,因为没有一个在银河系的历史中起到关键作用。
我必须要提一下一个非常另类,甚至更奇怪的类型,以便为没有单一的、肌体上一体的个体智能种族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这个类型的个体是在公共无线电系统中组成的超微小亚活力单元云。这个种类如今正栖居在太阳系的火星上。我早已在另一本书中描述了这些生物,也描述了在遥远的未来他们和我们的后代之间的悲剧关系,我在这儿就不多说了。我只想说,直到探险的后期,直到我们获得了在精神层面和完全相异的生物联系的能力,我们才与他们有了联系。
在继续讲述我们的银河系作为一个整体(就我所能感知来看)之前,我必须提到另外一种非常不同的世界类型。我们发现了几个这样类型的世界:几乎没有一个在银河系的戏剧演到高潮的时候依然存在着,但是最起码有一个曾经(或者将会)对精神在高潮时期的发展产生重要影响。
某些小行星笼罩在邻近恒星或大恒星上发出的光芒和热量中,进化过程和我们所熟悉的那些完全不同。动物功能和植物功能并没有分离成各自独立的有机类型。每一种生物既是动物,也是植物。
在这样的世界,高等生物有点像巨型移动草本植物,但是无处不在的阳光太强烈了,使得生命的生长速度比地球上的植物快得多。说它们长得像草本植物或许有点误导,因为它们同样长得像动物。它们有一定数目的肢体,也有一定形状的躯体,但是它们的皮肤都是绿色的,或者长有绿色条纹,它们身上长有大量的叶子,生长的位置取决于它们的物种。由于这些小行星的引力很弱,这些植-动物的茎或肢常常非常纤细,却能支撑结构异常复杂的顶部。总的说来,那些能移动的比那些基本上静止的叶子要少。
在这些炎热的小世界上,水循环和空气循环快而混乱,陆地上每天的状况都不一样,变化多端。由于这些世界经常有暴风雨,经常会发洪水,因此这些世界上的生物很愿意从一个地方搬迁到另一个地方。由于阳光充足,早期的植物很容易就在体内储存起能量,为适应肌肉适度活动的生活做准备,因此它们渐渐进化出了感知觉,也可以行动了。它们的茎上或叶子上长出了植物的眼睛和耳朵,长出了植物的味觉器官、嗅觉器官、触觉器官。如果要行动,有些只要从地上收回它们原始的根,就可以像毛毛虫一样爬到各处。有些舒展它们的叶子,随风飘到各处。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中进化出了真正能飞行的物种。同时,在地上移动的物种的一些根演变成了长有肌肉的腿,有些有四条,有些有六条,还有些像蜈蚣一样有好多条。剩下的根配有生殖器官,在新的地方可以在地上迅速繁殖后代。但是另一种将移动和根系合二为一的方法可能更不同寻常。在空气中的那部分生物会从嵌入式的根中脱离出来,然后便在陆地上,或者在空中漫游,到了新的地方就重新长出根来。等到新的地方的养分也用尽了,这种生物要么再次走开去寻找新的地方,一直这么流浪;或者返回最初的那个地方,因为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原来那个地方又变得非常肥沃了。它们会在那儿和原来的主根重新对接上,主根便苏醒过来,继续活跃起来。
当然,许多物种进化出了食肉的习性,有了专门的防御器官,比如像蟒蛇一样可以收缩的强壮肌肉枝,或者是爪子、角、可怕的锯齿状钳子。一般来说,这些“食肉”生物的叶子的表面积都不大,所有的叶子都能紧贴着叶背收起来。在以捕猎为生的猛兽身上,叶子退化了,只起到装饰性作用。我们非常惊讶地看到环境是怎么对这些外星生物的外形施加影响的,让我们想起了老虎和狼。而且,我们也注意到,过分的专门化和过度适应进攻或防守如何毁灭了一个又一个物种,这挺有意思;我们也看到了毫不起眼的无恶意生物如何进化出“人类”智慧,它们的唯一天赋就是智能,以及对物质世界和它们同伴的敏感性。在描述“人性”在这个类型的世界达到全盛之前,我必须提一下小行星上出现的生命进化,尤其是进化初期面临的一个严重问题。我们在类地星球上已经遇到过这个问题了。由于引力非常微弱,太阳热量非常具有干扰性,大气分子很容易就逃逸到太空中去。当然,大部分的小行星在生命达到“人类”等级之前很久就丧失了全部的大气和水,有些甚至在行星还未完全成形之前就已经没有了。其他稍微大一点的行星可能在早期是有大气笼罩的,但是在后期,由于它们的运行轨道一直在非常缓慢地收缩,因此它们的表面可能会过于炽热,再也无法抑制住猛烈躁动的大气分子了。在某些这样的行星上,早期远古形成的大量生命形式在星球持久的剥蚀和干旱下,都逃不过被烤焦然后窒息灭绝的命运。但是在稍微好一点的情况下,生命得以逐渐适应日益恶化的环境。比如一些世界中出现了一种生物机制,所有的生命体产生成了一个强有力电磁场,残存的大气就被禁锢其中。另外一些世界完全不需要大气了,生命的光合作用和整个新陈代谢仅仅通过液体就可以进行。减少到最后的气体被保存在溶液中,储存在根系间密密麻麻的海绵状生长束中,上面覆盖上防渗膜。
在达到“人类”水平的植-动物世界中,不管哪个世界都同时存在这两种自然生物方法。篇幅只允许我描述一个例子,这些非同寻常的世界中最重要的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大气在智慧生命出现之前很久就已经全部丧失了。
在某些方面,进入这个世界并通过外星生物的感官和外星生物的性格来经历这个世界的冒险比我们之前的所有探索都更令人困惑不解。由于完全缺乏大气,即使烈日当空,天空和星际太空一样也是黑色的,点点恒星闪耀。由于重力非常弱,没有大气,没有水,更没有森林,无法对星球进行塑型,因此表面都萎缩了,皱皱巴巴的,景色不外乎以下几种:连绵起伏的断褶山地、原始火山和死火山、冷凝的洪水、熔岩形成的丘包,以及由于巨型流星撞击生成的坑洞。这些地貌从未因大气和冰川的作用而变得平坦。而且,行星变动不居的地壳所产生的压力把许多山脉挤碎成了冰山的样子。在我们的地球上,引力像只不知疲倦的猎犬,耗费更大的劲推倒山石,这些细长但顶部沉重的峭壁和尖峰是没有办法站立住的。由于没有大气,裸露的岩石表面被照得闪闪发光,岩石的裂缝处和它们的阴影则暗如黑夜。
许多山谷都被用作水库,看起来就像储满了牛奶;因为这些湖面上都覆盖着一层很厚的白色黏性物质,用来防止蒸发。湖泊的周围挨挨挤挤扎满了这个世界的外星人的根,就像一片森林被砍伐清理后留下的树桩一样。每一个树桩都被白胶密封好。他们利用了每一寸土壤。我们发现,虽然有些土壤是很久以前的空气和水作用下自然生成的,但大部分都是人造的。是通过大型采矿和磨粉过程,大批制造出来的。在原始时期,整个“前人类”进化过程中,大家为了在这个星球上争夺岩石缝里仅有的一丁点儿土壤而拼死拼活,这成为智能进化的主要刺激之一。
白天,可以看到移动的植物类人种聚集在山谷中,他们的叶子朝着太阳舒展开来。我们观察到他们只在晚间活动,在光秃秃的岩石上挪来挪去,忙于操作机器或者他们文明中别的人造器件和人造工具。没有建筑物,没有能防风挡雨的有屋顶庇护所;因为这个星球上没有气象。但是岩石高原和梯田间满是我们不认识的各色人造产品。
典型的植物型人跟我们一样,是一种直立生物。他的头上长有巨大的绿色羽毛状顶冠,可以合起来,合拢后就像一棵叶片紧收的巨型莴苣,也可以舒张开来捕捉阳光。顶冠下长有三只复眼,往外瞅着。三只手臂一样的绿色蛇纹操控肢长在下面,末端分叉。纤长的躯干非常柔韧,包裹在坚硬的环中,身体弯曲时,这些硬环会套在一起,而躯干下部则分叉成三条腿用来走路。这三只脚中的两只同时也是嘴,可以从根系中汲取树液,或者吞噬异物。还有一只脚是排泄器官。宝贵的排泄物从来不会浪费,会通过第三只脚和根系间的一个特殊枢纽输送到根系中。三条腿都有味觉器官,还长有耳朵。因为没有空气,声音在地面上是无法传播的。
白天,这些奇怪的生物基本上都表现为植物形态,晚上则变成了动物。每天早晨,经过漫长而寒冷的夜晚,所有的人都蜂拥到根系集中区。每个人都寻找着自己的根,找到后,把自己固定在上面,展开叶子,在火球一样的太阳下站一天。直到夕阳西下,他睡着了,不是无梦的睡眠,而是类似出神恍惚的状态,这种神秘的冥想特质在未来被证明是许多世界维持和平的源泉。当他睡着的时候,树液会在他的躯干内加速循环,在根系和叶片之间输送化学成分,为他集中供氧,带走分解代谢之后的产物。太阳在峭壁后面完全落下去了,它那打着卷的日珥还在散发出热量,这个时候,他会醒来,收起叶子,关闭接连根系的通道,让自己脱离出来,开始文明世界的生活。这个世界的晚上比我们月光照耀的地球要明亮得多,因为完全不存在星光被遮蔽的现象,一大簇一大簇地悬挂在夜空中。但是,他们在进行精细操作的时候依然使用人工光源。人工光源最大的弊端是会使那些工人变得嗜睡。
我不必对这些生物丰富而奇特的社会生活做哪怕只是简要的描述。我只想说,和其他地方一样,地球上的各种文化主题,这儿应有尽有,但在这个活动的植物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改头换面,变成了一种复杂的模式。和其他地方一样,我们发现这儿的每一个个体都对如何延续自己的种族、如何保存他们的社会非常关注。在这儿,我们看到了自重、憎恨、爱、民众的激情、求知欲等等。和我们游历过的所有世界一样,在这儿,我们发现一个种族正挣扎于和我们世界类似的严重精神危机中,正是通过这个途径,我们才有了进入他们世界的心灵感应接口。但是,这儿的危机和我们所到过的所有地方的危机都不一样。事实上,我们依靠想象力进行探索的力量开始扩展了。
我必须搁下其他的一切来描述这个危机,因为这对于了解这个小世界以外的东西至关重要。
直到我们学会理解他们动-植物双重天性的心理状态之后,才得以洞察这个种族的戏剧化形势。简单说来,每个时代的植物类人种的心理状态都表现为他们两方面天性之间张力的变化,是在积极、独断、客观钻研、道德较正面的动物天性和消极、主观沉思、虔诚顺从的植物天性之间的较量。当然,凭着动物的英勇和人类的实践性智慧,这个物种在很久以前就统治了整个世界。但是,一种人类中罕见的经历一直在调和、丰富着他们的实用性意志。自古以来,每天,这些生物狂热的动物天性不仅已经屈从于无意识的或者说被梦境折磨的睡眠,这个动物都晓得,而且还屈服于一种特别的(我们发现)仅属于植物的意识。他们张开叶子就能直接吸收生命延续的精髓,而动物们只能通过撕碎的猎物来间接获取。因此,他们似乎和所有宇宙生命之源保持着直接的身体接触。虽然是物质的,但这种境界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精神的。对他们所有的行为都有深远的影响。如果神学的语言可以被读者接受的话,那么我们可以称其为与上帝进行精神接触。在热闹的夜晚,他们作为彼此独立的个体,忙于自己的事务,他们之间并没有直接的潜在联合。但是在正常情况下,由于他们有白天的记忆,因此他们决不会过分表现出个人主义。
我们花了很久才了解到,不管是在部族范围内还是种族范围内,他们独特的白昼状态并不只是简单地联合成一个统一的群体思维。他们的情况和鸟群中的单只鸟不一样,也不是我们后来发现在银河系的历史上扮演着重要角色的、组成集体智能的心灵感应。植物类人种在白天对他的植物型同伴不具备感知觉和思维,因此,他们醒来的时候,对于周围的环境、对于自己种族中的其他人有更综合、更具识别能力的意识。反之,在白天,他们除了能舒张叶子,感知倾泻的阳光外,对其他所有的客观存在都没有任何反应。这种体验使得他们可以一直沉浸在经久不衰的心醉神迷中,其性质类似性高潮,在这样的如痴如醉中,主体似乎就是客体,他们在狂喜中和一切有灵存在的模糊之源形成了主观上的契合。在这种状态下,植物类人种可以冥想活跃的夜间生活,他们可以比晚上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错综复杂的动机。在这种白昼模式下,他不对自己或他人进行道德评判。他处于超然冥想的喜悦中,在头脑中回顾每一种作为宇宙间的一个要素的人类行为。但是当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他们带着活跃的夜间情绪,那种在白天心平气和地对他自己和他人的洞见开始燃起了道德赞美和道德谴责的火苗。
在这个种族的发展过程中,两种天性的基本冲动间曾有过一定的紧张关系。他们所有最辉煌的文化成就都是在两者都非常活跃但是没有一方占主导地位的情况下实现的。但是,像许多其他的世界一样,自然科学的发展和从炙热的阳光中获取的机械能导致了严重的精神混乱。他们为了舒适和奢华,制造出无数的辅助产品,全球都铺设了电气铁路,无线电通信飞速发展,他们钻研起了天文学和机械生物化学,对于战争和社会变革也极度渴望,所有这些都促进了活跃的精神状态而削弱了冥想的精神状态。当他们发现可以完全抛弃白昼睡眠的时候,高潮来临了。每天早上,他们迅速地将人造光合作用产品注射进体内,这样植物类人种几乎可以保持全天的活跃。各民族的根系很快就被挖了出来,作为制造的原材料。因为这些根系已经失去了其本来的作用。
我不必花大篇幅描述这个世界陷入的可怕困境。人造光合作用虽然看上去可以保持肌体的活力,但是并不能产生精神所需的维生素。由于依赖纯粹的机械生活,一种机械化疾病开始在民众中大面积扩散开来,出现了对于工业活动的狂热。植物类人种开着各种各样的机械推进交通工具在他们的行星上横冲直撞,他们用最新合成的产品装饰自己,他们从中央火山的热量中采集能量,他们挖空心思互相残杀,还有其他上千种追求幸福的狂热方式,但是幸福从未降临过。
在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痛苦过后,他们开始意识到整个生活方式对他们的植物天性来说是不相容的。领导人和先知大胆地抨击机械化,抨击盛行的重理智科学文化,抨击人造光合作用。到目前为止,这个种族几乎所有的根系都被毁掉了;但是现在,生物科学开始转向研究新的课题,从仅有的标本中培养出新的全体居民的根系。所有的民众慢慢都能回归到自然的光合作用。这个世界的工业生活像雾气消散在阳光中一样消失殆尽。长时间的工业狂热使得植物类人种疲倦了,精神错乱了,恢复到旧式的动物植物交替的生活之后,他们发现白天平和的体验是多么愉快。由于植物体验心醉神迷的强烈反差,他们最近生活的痛苦加剧了。他们最聪明的头脑通过科学分析而获得的智力敏感度和再度生机勃勃的植物生活特质结合起来,赋予他们的整体体验一种新的清明澄澈。他们在短期内达到了精神清明的境界,这也将是银河系未来万年的一个典范和宝贵财富。
但是即使是最精神化的生活也存在诱惑。工业主义和理智主义的过度狂热已经悄无声息地毒害了植物类人种,最后,当他们决定摒弃二者时,有些冒进,重蹈曾经的动物生活的覆辙,完全倒向植物生活,跌进了新的圈套中。慢慢地,他们追求“动物”需求的精力越来越弱,时间越来越短,直到最后,他们不分昼夜,完全像树一样生活,彻底丧失了积极性、探索精神、操控能力和动物智能。
在相当一段时间里,这个种族继续生活在一种与存在之本源之间被动结合的神魂颠倒状态,而且越来越含糊,越来越迷惑。这个星球至关重要的气体要溶于液体,因此用于保存它的古老生物机制被制造得非常完备,完全自动,在无人照管的情况下,仍然能长久地运转着。但是,工业主义使得这个世界的人口激增,早已超过了少量水、少量气体可以轻松供养的限度。物质的循环加快到一个危险的程度。最后,终于超过了生物机制的负荷。泄漏出现了,但没人去修补。珍贵的水和其他的易挥发物质一点一滴从这颗行星上逃逸了。水库一点一滴地干涸了,海绵状的根系慢慢被烘干了,叶子渐渐萎蔫了。那个世界上,这些幸福却丧失人性的居民一个一个从狂喜陷入病态,陷入意志消沉、不解的困惑状态,然后等待他们的便是死亡。
但是,我应该说,他们的成就对银河系的生命并非没有任何影响。“植物人性”(请允许我姑且如此称呼)的出现被证明是非同寻常的。其中的一些居住在我还没有提到的非常奇特的世界上。大家都知道,由于恒星的潮汐作用,离恒星非常近的小行星比较容易停止自转。它的白昼会越来越长,直到最后,它的一面永远地朝向太阳。在我们的银河系中,有很多这种类型的行星,其中的好几颗就存在“植物人性”。
所有这些“无昼夜”世界都极端不适合生命居住,因为一个半球处于持久的炙烤中,而另一个则极度寒冷。向阳那面的温度可能会达到铅的熔点;但是在背阳面,所有物质都无法保持液态,因为温度最高也只能高出绝对零度一度或两度的样子。在两个半球之间存在着一条可以被称为适温的狭长地带,其实更像细丝带。在这儿,恒星这个巨型大火炉的一部分总是藏在地平线下方。沿着带子温度较低的那一边,恶狠狠的太阳光被藏了起来,但是有恒星的日冕照着,向阳那边的热量又能够传导过来,因此比较温暖,在这样的条件下,并非没有生命存在的可能性。
这些世界上的居民在昼夜停止交替之前很久就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对较高的生物进化水平。随着白昼逐渐拉长,生命被迫适应温度越来越极端的白昼和黑夜。如果这些行星的两极向黄道倾斜的角度不是很大的话,那么可以保持一个较为恒定的温度,因此成为生命的避难所,生命就是从这里向不太宜居的地区迈进的。许多物种昼夜时“休眠”,把它们自己埋起来,只有在清晨和黄昏的时候钻出来,开始疯狂活跃的生活,它们通过这种简单的方式来向赤道挺进。白日逐渐变长,直到能持续一个月时,某些适应了迅速行动的物种就会选择追随日落和清晨,绕着行星艰难跋涉。看到这些物种中最敏捷的赤道生物与阳光同一平面横扫平原,我们感到非常惊奇。它们的脚常常和船的桅杆一样长,一样纤细。它们会时不时突然转弯,伸长了脖子抓住一只急跑的生物,或者撸一把树叶。在一个太阳能不太丰富的世界,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样持续迅速的迁移。
除非这些世界在白昼和黑夜变得极度长、温差极端大之前就已经有生物达到了人类智能的水平,否则,恐怕就永远也不会有此等智能出现了。在那些植物类人种和其他生物在昼夜交替严重迟滞之前就实现了文明和科学的世界上,他们为了应对恶劣的环境,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有时,文明仅局限在两极的范围内,星球的其他地方一片荒芜。有时在其他地方建立起地下据点,其中的居民只在清晨和日落时分耕种土地。有时,追随着黎明或黄昏的微光,与纬线平行的铁轨系统把人们从一个农业中心运送到另一个中心。
但是,当昼夜最终停止转换的时候,一个已形成的文明挤在昼和夜之间的那条固定地带,占满了每寸土地。到了这个时候,或许更早,大气早已逃逸殆尽了。我们可以想象到,一个种族在完全平直的环境下挣扎求生,他们是不可能维持任何丰富多彩又美妙高雅的精神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