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确实只有江颖一个人。
她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眼底青色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有点憔悴,靠坐在椅子上,脸色很不好看。
见她们进来,先是没好气地瞪了两眼前面两人,目光落在走在最后的顾听身上的时候,莫名有几分复杂。
王洁忍不住先开口问:“老师,校长怎么说?”
江颖看了她一眼,脸色更难看了,顿了顿,声音毫无起伏地宣布最后的处理结果:
“王洁和江黎违反校规、欺辱同学,情节严重,念在初犯,不予开除。”
这话刚说完,王洁立刻得意地看了眼顾听。
顾听埋着脑袋没看见。
江颖看蠢蛋似的看了王洁一眼,冷哼一声,继续说:
“但为了维护校园安定,给被欺辱的同学一个交代,校方决定,给予江黎记过一次,取消本学期评优资格;王洁记大过一次,再受处分,直接开除。”
记大过,意味着要记入档案,以后任何评优和保送的资格,都再与她无关。
话音落地,屋里剩下三个人都懵了。
半晌,王洁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她因为太激动,嗓子破了音,听起来沙哑又尖锐。
江颖无动于衷地看她。
王洁被她的目光看的心里一沉,但还是不能接受,“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我现在就让我爸给校长——”
她没说话,江颖已经不耐烦地打断她,一字一句道:“这就是校长本人下的处理结果。”
“......”
王洁失声痛叫:“怎么会——”
“怎么不会?”江颖脸色阴沉地瞪着她,“这是昨晚校长亲自打电话通知我的。”
她顿了顿,没有说出口的是,校长昨天在电话里痛骂了她一顿,她这个学期的绩效,算是彻底泡汤了。
想到这,她简直恨不得掐死这个胡作非为牵连自己的富二代。
江黎也是眼圈通红一片,但没像王洁那样大哭大闹,只是小声问江颖:“老师,那我上个月比赛拿的奖,还照发吗?”
女孩子强行隐忍哭意的样子看上去委屈极了,又提起上个月刚刚得了奖,江颖看了她一眼,脸色好了点,说:“这个不影响。”
江黎吸了吸鼻子,柔柔应了声“好。”
江颖现在看到这件事相关的人就头疼,挥挥手让三个人出去了,只在最后才对刚进来就被当成透明人的顾听说了一句,“虽然这次校方判定你受了委屈,但是这不代表学校就会对你更宽容,一个月之后如果你没能考进实验班,还是得滚蛋。”
顾听表情正愣着,闻言回神,静了静,“知道的。”
“嗯,出去吧。”
顾听安静听话关上门出去了。
出去的那一刻,棕色木纹门在眼前合上,少女一脸懵逼,满脑子只有四个大字:
......天降正义?
她正面色复杂地琢磨着,一抬头,对面窗台上好整以暇地立着个人——少年还是一套蓝白校服,抱臂倚在白色的窗栏上,垂着脑袋,嘴唇紧抿成一线,看起来在出神。
这会儿应该是听见了动静,抬头望了过来,对上她的视线,嘴唇向下一抿,背更往后靠了靠——看起来有点不耐烦,像是在这等了她很久。
顾听:?
她左右看了看,确认身边再没第三个人,且少年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动都没有动过。她不大确定地走过去,“你在等我吗?”
“嗯。”周砚识应了声,嗓音懒嗒嗒的透着几分不满意,“怎么挨训还要比别人多待一会儿?你是蜗牛还是受虐狂?”
“......”顾听真心实意道,“你一大早就这么礼貌啊。”
周砚识听出她的嘲讽,懒得计较,直起身,“跟我来。”
“去哪?”顾听站在原地没动,莫名其妙的,“马上要上早课了。”
有人懒得解释:“跟来。”
有人巍然不动:“你先说去哪。”
周砚识回头一看,这小姑娘站在原地,目光又亮又固执,倔得跟个小萝卜头似的。早上浅淡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照在她白皙的侧脸和黑色的马尾辫上......怎么说呢,刚从地里□□的清新小倔萝卜头。
周砚识原本想直接把人拉走,伸出手去顿了顿又收了回来,和小倔萝卜头互瞪了几秒钟,叹了口气,“带你去认路。”
“?”
他又说:“......早课前肯定能回教室。”
行吧。
顾听得到保证,脚终于舍得从地上挪开,跟着他走了。
周砚识带着她一路走到高三楼,进了三楼的一间教室,顾听在门口看了眼——305。
周砚识回头,在她一脸懵逼的表情里淡淡开口:“这里是学校特批给竞赛生的自习室,今年的所有竞赛都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一个月这间教室不会有人用。我跟张老师要了这间教室的钥匙,接下来一个月,每天晚上六点到十点,你到这里来,我给你做辅导。”
“...................................啊?”
顾听这声“啊”的真心实意惊心动魄,不能怪她,对方说的话简直太离谱了,她简直怀疑他是不是被人魂穿了。
她很少做出这么夸张的表情,原本就圆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嘴巴张开,两只眉毛都挑的高高的,生动诠释了什么叫“震惊得瞳孔地震”。
周砚识目光从她脸上略过,挑了挑眉,“有问题?”
没问题吗?
他语气太自然了,让顾听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反应太过度了。她想了想,委婉道:“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校长和江颖不是要求你分班考考进理科实验班才能留下来么?”周砚识很直白,“我的意思是,我帮你。”
“你不是很想留下来?”
顾听没注意到对方说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冷了冷,她一下子要接受的事情太多了,首先,“你怎么知道校长要求我考到实验班?”
周砚识:“上次蒲主任开车送我们回家,在车上和张老师讨论时,我在场。”
他语气很坦然。
顾听一愣,她当然知道对方说的是哪天。
所以那天蒲主任还是记得那件事的,可能只是碍于她的心情没有直说。
她想起那天早上蒲主任看她的那一眼,又想起那天晚上小巷口久久没有离开的车灯,觉得有点难堪,又觉得抱歉。
她一时没有说话,周砚识也没催她,空教室里只剩下窗外风刮乱树叶的声音。
半晌,顾听舔了舔嘴唇,缓慢开口道:“......我能问问,蒲主任那天还说了什么吗?”
他对我失望了吗?
后悔把我招进拂林了吗?
周砚识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说希望你能留下来。”
“嗯?”顾听闻言抬头看他,表情还带着几分不敢确定,眼睛却不可控制地一点点亮了起来,“真的?”
周砚识眼尾的薄褶抬了下,“嗯。”
“蒲主任人真好!”顾听心一松,下意识感叹了句,下一秒又恍然大悟,终于想到关键问题,“所以你帮我,是蒲主任让你帮我的吗?”
顾听说完,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肯定是的,不然以这几次相处她对周砚识的了解,他哪怕知道了这件事应该也只会冷笑一声在心里想“关爷屁事,废物就应该待在垃圾桶里”,根本不会......
她还没想完,少年凉凉的声音已经在头顶上响了起来。“不是。”
“......什么?”顾听一愣。
“我说不是。”周砚识睨她,“是我自己想帮你的。”
“......为什么?”
“为了让校长不高兴啊。”周砚识面无表情,声音很轻,“他不高兴,我就高兴,所以他要赶你走,我就要让你留下来,行么?”
“......”
顾听表情有点复杂。
不是很懂。
这是什么高级中二病么?
周砚识看着......嘶......
她想了想,不确定地问:“你是在开玩笑吗?”
周砚识抱臂看她,说:“不是。”
“......”
顾听沉默片刻,纠结地盯着面前一脸严肃、甚至有些冷漠的少年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问题问出口,“那......你相信光吗?”
......
“不相信。”周砚识一揪她后脖子领子把她从教室里揪出来,面无表情道:“这世上没有奥特曼这种东西,世界要毁灭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现在回去上早课,上课认真听讲别睡觉,晚上六点来这里,开始给你辅导。”
他说着把一个钥匙塞顾听手里。
“......哦。”
回教室的路上,顾听脚步忍不住有点轻。
虽然不是很能理解周砚识这迷惑的操作,但是不得不说,有这么一座大神帮忙,比她自己一个人摸黑努力成功率要高多了。
她来拂林不算久,但关于周砚识的传奇故事却已经听了一箩筐——从没掉下过年级第一,竞赛拿奖拿的手软,曾创下过为准备竞赛一个月没来学校上课但是考试领先第二名三十六分的非人战绩。
顾听其实在之前就对周砚识这个名字耳熟能详——倒不是因为他考第一名,主要是因为对方隔三差五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蒲主任拎上周一的升旗台做全校检讨。
她转过来两个月,听这个名字做过三次检讨。
可以说是两手都在抓、两手都挺硬。
她正瞎想,后面悠悠传来传说不冷不热的声音,“走反了,高一楼在左边,总共就两个路口一条大路你走至少两次了还能记错,你是什么迷路天才?”
“......”哦。
顾听猛猛掉头,并且加快脚步。
三手。
她想。
他通过给人起难听外号来让人想揍他的能力,也挺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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