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像大多数高中一样,拂林高中明令禁止学生带手机上学,但他的学生也和大多数高中生一样,并没法做到不带手机上学。
基本时时刻刻都有人在学生群里活跃。
加之上午的检讨大会又过于轰轰烈烈,于是半天不到,“十三班那个转学生就是这次跟蒲主任告状的叛徒”几个字已经传遍了拂林高中所有的学生群。
只有当事人顾听毫不知情。
一来她没敢带手机上学,怕被没收了她妈还得花钱再给她买;
二来,顾听只被加进了班级的官方群,其他任何一个可以私下探讨学校八卦的群,都没人拉她进去。
但她明显感觉到周围人对她态度的变化。
一下午都有人在偷偷对她指指点点,后座几个鼻青脸肿的,更是表情难看地朝她这里瞥了好几次。
顾听不明所以,但心下意识紧了紧。
放学铃一响,顾听麻利地收拾好书包要走,却在门口被班长江黎拦住,“今天轮到我们班做大值日,高三教学楼一楼阶梯教室,你负责清理。”
顾听皱了皱眉,说:“今天不是我们组值日。”
江黎没什么表情,“你刚来所以不知道,轮到大值日的班当天全员值日,每个人都要负责固定的区域。”
是么?
顾听有点怀疑,但找不到理由再拒绝,对方显然也不会因为她的拒绝放人,只好点点头,背着书包往高三楼的方向过去。
从高一教学楼到高三教学楼的路不算短。
拂林高中每年会定量招借读生进来——所谓借读生,就是按照正规流程无法进拂林高中、花钱走特殊渠道进来的,因而拂林高中财政状况颇佳,在寸土寸金的京市有不小的占地,每个年级都有自己的独立教学楼,而高三的教学楼为了取静,设在整个学校的最里面。
顾听从高一教学楼走过来将近十分钟,高三今天月考,学生都早早考完放假了,因而现在高三教学楼只有寥寥几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顾听没来过高三办公楼,在一楼按照指示牌找了一圈,成功迷了路。
一楼没有办公室,除了大厅再没有开灯的房间,正当顾听犹豫要不要去二楼或者三楼找留校的老师问个路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顾听一喜,头还没回话先出口,:“同学,请问——”
脑袋迟半秒跟上了声音,视线扫到来人后,顾听下意识把剩下半句话咽进了嘴里。
对方高高瘦瘦一个立在走廊尽头,黑色书包斜背在肩上,宽大的校服袖口撸到手肘,露出线条清瘦凌厉的小臂。
周砚识显然没想到这个时间会在这里遇到人,看清对方的脸,眉头不着痕迹地蹩了蹩,还是道:“问什么?”
“那个,请问阶梯——”顾听下意识问,说到一半抬头对上对方的目光,一愣。
对方站在那里,目光笔直的看向她,拂林高中向来慷慨,没人的教学楼也灯火通明,因而顾听此刻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里的不耐、冷漠,以及一点不多、又不屑掩饰的厌恶。
联想到对方上午的视线,大概还把她当成告状的人。
“......”
顾听缓缓把剩下几个字吞了下去。
她并不是挟恩图报的人,但自己刚刚才顶着大雨咬牙帮了对方,转眼却在对方眼里看到这么明晃晃的厌恶,她还是觉得很......没劲。
也不想再问对方什么了。
她别过眼,说“没什么,记错了。”
周砚识蹩了蹩眉。
既然对方不愿意说,他也没那个好心主动追问,继续朝着自己原来的方向走,在路过顾听时,用一贯冷冷淡淡的嗓音丢了句:“阶梯教室左转第三间。”
顾听一愣,顿了顿,小声说:“谢谢。”
对方没什么表示,迈开长腿几步走到了楼梯间,推门走了进去。
顾听赌气但不会折腾自己,她乖乖按照对方的提示的方向走,果然很快找到了阶梯教室的牌子。
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厚重的窗帘挡住了窗外的一切光源,让硕大的房间在傍晚有一种独然世外的阴森。
顾听伸手摸到顶灯开关,没等摁下,身后骤然传来木门被人从外面关死的声音。
顾听一愣,迅速摁亮了顶灯,灯亮起的一瞬间她就转头看向门口的位置——门果然被人关上了。
顾听迅速移到门口,拉了下门拉不开,外面甚至传来叮了咣锁门的声音。她皱起眉,用力拍了两下门,“谁?开门!”
对方不说话,只有锁门的动作依旧不停。
顾听拍门的手也不停。
很快,对方锁好门,顾听听到一道尖锐的女声悠悠响起,“叛徒!都怪你!”
顾听莫名其妙,“什么叛徒?怪我什么?”
对方不知道听没听到她的话,继续疯狂输出:“你知不知道,周砚识马上就要竞赛了!这种时候被学校发现打架是要吃处分的!万一被处分,他就不能参加竞赛了!不参加竞赛就不能保送了!不保送大神上不了清华怎么办!都怪你!你差点把他的人生给毁了!”
“?”顾听听完,沉默半晌,真心实意道:“你有病吧?”
“......”
对方没回应,狠狠踹了下门,转身跑了,把顾听一个人关在空无一人的阶梯教室。
顾听用力推了几下门,没开,她烦躁地吐出一口气。
对方的意思,还是以为是自己告的密才导致周砚识一伙人被教导主任逮住,并由此耽误了周砚识的竞赛,一怒之下把她关在这里。
能这么精准地找到这里,估计也少不了她们好班长的手笔。
所以江黎也以为是自己告的密?
为什么?
顾听自认和这件事所有的关联只有那天晚上路过时吼的那一嗓子,而那天她一直躲在伞里,只有最后......周砚识一个人看清了她的长相。
所以现在为什么这么多人默认这件事和她有关?
顾听在原地自闭了会儿,确认门没办法打开,认命地转身,想看看能不能从窗户爬出去。
一转身,目光猝不及防扫到教室最后排安静站着的身影。
“谁!”
她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看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正是某个“差点被她毁了一辈子”的人。
顾听这才想起,刚刚正是这人给自己指路来这里的,她意识问:“你和她们一伙的?”
周砚识闻言,眉头皱起,“什么?”
顾听回头想指被从外面锁上的门给他看,结果看到紧闭的门,一愣,又扭头看看屋里的人,奇怪道:“门被锁了,你怎么进来的?”
她记得自己刚刚进来的时候屋里完全没人。
周砚识说:“有后门。”
?
顾听反应很快,她“咦”了声,抱着书包就往后面跑,“那我不是可以——”
她话没说完,原本敞着条缝儿的后门也突然被人从外面拉紧,并迅速传来了叮铃咣铛的上锁声。
“哐铛”一声,锁好的铁锁砸到门上。
周砚识:“......”
顾听:“......”
周砚识木着脸看她,说:“现在没了。”
顾听默了默,问:“你们没对好方案吗?”
怎么把自己人也锁进来了?
周砚识像是没听懂,皱着眉头看过来。
顾听别开脸,避免和他对视,走过去确认后门也无法打开后,又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想看看能不能从窗户爬出去。
窗帘拉开,顾听绝望地对上了一排整齐的防盗窗。
“现在怎么办?”
周砚识从侧背着的黑色书包里掏出一个纯黑色的手机,说:“我打个电话。”
过了片刻,他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皱了皱眉,“没信号。”
顾听想了想,“今天高三月考,可能开了屏蔽仪。”
“嗯。”
电话也打不通,他们向外界求援的最后道路被彻底折断。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有老师下班路过时可以发现这里的情况,把他们放出去。
顾听不再折腾,她扫了一圈没看到扫把抹布之类的,就找了个离周砚识最远的位置坐下来,从书包里翻出一张做了一半的数学卷子继续写起来,她写了几笔抬头,发现对方也已经找了位置坐下,正低头写着什么。
周砚识没有这个年纪的人普遍的驼背问题,从顾听的角度看过去,这人背脊笔直,像一颗刚直凌厉的松柏树。
他明明在低头写题,却像是背后长了眼感受到她的目光,突然停了停笔,道:“不用担心,半小时后,应该会有人路过。”
顾听问:“你怎么知道?”
对方却不再回答。
顾听也没再继续问,低头继续演算自己手里的题目,她好不容易把一道题解完,刚刚开始第二道题,前面突然“刷”一声,这人把卷子翻了个面。
顾听:?
这么快?
她又想起把她关进来的女生说,周砚识是要参加竞赛的。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顾听憋着气,用自己能做到的最快速度,也只堪堪把手头这张卷子写完,还空了两个大题的小问实在解不出来,但根据声音判断,对方已经写到第三张了......
曾经的学霸自尊这会儿跑出来虚张声势,顾听不想输,迅速掏出另一张卷子出来,刚写了两道选择,就听见前面传来一声笔杆敲在桌子上的声音,周砚识不高不低的声音随之响起:“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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