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之桃敲电脑的手顿在那里,抬起头看着栾念。
“我不懂。”她说:“怎么一起照顾呢?”
栾念看了她很久,说:“等卢克输完液回家再谈好吗?”
“好的。”
尚之桃有点慌乱。
她好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什么都做不下去,被栾念一句话扰乱心绪。
两个人都不再讲话,卢克输了液不肯自己走路,呜呜叫着要抱。栾念抱着它一起回了家,这一路不知被多少人看,也有人讲话不好听:“照顾自己爸妈都没这么尽心吧?”
“管你什么事?有病吧?”栾念才不受这种气,一句话刚了回去:“管好自己。”
尚之桃了解栾念,他一直都这样,不让自己受一丁点委屈。她也觉得那些话不好听,可她有时就会当做没听见。邻居那些关于她难听的传闻,她从来没想过当面对峙。这大概就是人与人的不同。
他们进了家门,栾念放下卢克,卢克刚输完液,非常蔫,趴在那一动不动。尚之桃要它喝水它喝不动,心里着急,眼泪又流了下来。
从前从不在栾念面前流泪的姑娘,如今再也不咬紧牙关不让眼泪流出来了。栾念无数次后悔过,那时尚之桃在他面前崩溃,他没有拥抱她。现在他再也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手握着她肩膀,将她带进怀里。
不是她的头抵着他身上,身体还有距离。是真的拥抱。
卢克站了起来,大概是想闹出点动静,栾念在尚之桃后背的手,食指向下,手轻轻向下一点:趴下。
卢克被栾念训了那么久,当然明白这个指令,又趴了下去,安安静静看着他们。
栾念很满意,又专心抱着尚之桃。她发间的香气令他失神,不做点什么很难收场。
栾念的手抚在她头上,手指插在她发中,捧起她的脸。眼泪还没干呢。呼吸交融在一起,栾念垂眸看着尚之桃,那眼神黏黏糊糊的,让人心慌。
低下头去,唇触到她的,怕她抗拒又分开,反反复复,终于有一次停在她唇上,碾过去,舌撬开她牙齿。
栾念永远是栾念。
他可以忍着不碰你,装谦谦君子,这几年头脑里已经把尚之桃绳之以法多少次,现在你要他循序渐进简直是痴人说梦。
一旦他的舌到达战场,他的霸道就从文明的外衣里冲出来,在她口中每一个地方耀武扬威,呼吸渐渐急了,猛的用力将尚之桃箍进怀里,尚之桃撞到了坚硬,突然回过神来。用力推他,栾念不肯,尚之桃一口咬在他唇上,双手用尽全身力气,终于从他怀中挣脱。
两个人在昏暗不明的房间里较劲。栾念的眼里有一把火,能把尚之桃烧的灰飞烟灭。她捂着自己唇,瞪着他:“这就是你要谈的。”
“对!”
“有你这么谈的吗?”
“我就这么谈怎么了?”
……
“你那是耍流氓,不是谈谈!”
“你第一天认识我?”
“你要这么谈我就不跟你谈!”
“随便!”
栾念穿上大衣向外走,手放在门把手上了又觉得不甘心,转过身来缓缓脱掉大衣丢在沙发上,一步步走向尚之桃。
尚之桃害怕了,她还没见过这样的栾念,向后退了两步,被栾念一把按在书墙上,她轻呼一声被栾念堵住唇。栾念太想吻她了,去他妈的徐徐图之,都这么大岁数了,图他妈什么!
一把将她抱起来,身体狠狠抵住她,堵住她的唇,恶狠狠吻她,甚至用力动腰撞她,尚之桃嘤了一声无处可逃,心里恨死他,用力咬他唇角,血腥气在蔓延,栾念冷静下来,微微离开她的唇,幽幽看着她,咬牙切齿的说:“如果不是为了跟你天长地久,我今天必须办了你出了这口恶气!!”
他们都知道栾念说的是什么,尚之桃不经意嘤的那一声是她身体的投降,身体投降了,心里还想抵抗。
栾念又亲她一口,然后放下她,舌尖舔过唇角,又用拇指去擦,像一个十足的痞子。
尚之桃被那句想跟你天长地久吓到了,半天没说话。从他和书墙之间逃开,站到卢克身边,手指着门:“你去住酒店!”
“我不去!”
“这是我家!”
“卢克还没好,我不走。”
一说卢克,尚之桃就熄了火。如果晚上卢克再有什么事她会很害怕。无论在外面多坚强,做重大决定只用几秒钟,回到家里,面对卢克,就变成那个柔软的人。
“那你去次卧!”尚之桃凶他。
“我还没吃晚饭,你就这么待客?”栾念凶她一句,脱掉毛衣,穿了一件白色T恤进了厨房。
尚之桃在心里嘲笑他,还知道叠穿,真是紧跟年轻人潮流。她这会儿很怂,不敢当面嘲笑他。他怕栾念再变成野兽,她控制不住他。拿着电脑坐到卢克身边,去处理线上工作。偶尔抬起眼看他,还是那样的宽肩,腰线收的紧,臀线也好看。看背影就不是好惹的人。
又想起那句“如果不是想跟你天长地久”,就觉得他这人真是好话不会好好说。尚之桃手抚在卢克头上,轻声对它说:“你爸爸不是人,你爸爸有一张破嘴。要不咱们毒哑了他好不好?”
卢克显然不同意,站起身来汪了一声抗议,吓尚之桃一跳:“你叫什么!”
“它生病叫一声怎么了?你凶它干什么?”栾念从厨房出来,对尚之桃说:“你对卢克温柔点。”
……
栾念说完又回到厨房,冰箱里还剩一些他之前买的吃的。炖了一条鱼,红烧了排骨,再准备炒两个菜。青菜刚下锅发出滋啦一声,尚之桃听到屋门响了,抬起头,看到老尚和大翟拎着东西走了进来。
栾念听到声音从厨房探出头,跟老尚大翟相对,屋里很安静。
尚之桃忙解释:“卢克生病了,他来照顾卢克。”
“叔叔好,阿姨好。”栾念礼貌打招呼,坦然站在那里。他不怕别人给他坏脸色,这辈子能给他坏脸色的人就那么几个,尚之桃爸妈肯定算在其中。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店里人少今天。”大翟说,然后反应过来:“我们不能来?”
“能。”
老尚背着手走进厨房,看到里面热气腾腾,栾念做菜也有讲究,色香味都要有,挑剔到就连做饭都不肯将就。
“快糊了。”老尚指指炒青菜的锅,又踱步走了出来,朝大翟眨眨眼,偷笑了一下。
既然赶上了,就一起吃饭吧。
这饭吃的不当不正,栾念还没搞定尚之桃,不算她男朋友,只能卢克的共同抚养者。于是吃饭的时候讲的都是卢克。
栾念终于知道尚之桃的好教养来自于哪里,她父母的教养就很好。即便大翟知道他身份那天,也没有对他任何不礼貌,只是给他一盘花生米,一句伤人的话都不会说。
他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看着就像一家人。大翟坐在椅子上端端正正,老尚稍微好点,却也不像平常人松懈。
老尚问栾念:“喝点吗?”
“好。”
“不许喝!”又不是你女婿你喝什么?这屋里四人一狗,尚之桃只能管得了自己,其他人谁能听她的,就连卢克都跟她犟嘴。
老尚故意灌栾念喝酒,想看他酒品,栾念知道,老尚让他喝他就喝,一顿饭下去,一斤白酒,栾念七两,老尚三两。喝完了栾念就讲话含糊不清,逻辑却还在,没有暴躁迹象。
老尚和大翟准备回家,顺便问栾念:“住哪个酒店啊。”
“住附近那个。”
“一起走?”
“好。”
栾念站起身穿好衣服微微晃着跟他们向外走,出门时还对尚之桃说:“冷,别出来送。”
老尚大翟看着栾念进了酒店放心走了。再过十分钟,酒店里走出一个男人,脸微红,走路不晃,径直奔尚之桃家走。老尚还是大意了,这才多少酒,栾念酒量多少年练出来的,三军全会还能半斤白酒打底。
上了楼,自己按了密码走了进去,尚之桃刚换完睡衣,听到门锁响出来惊讶的看着他。他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脱了大衣去拿自己行李箱,打开,拿出睡衣裤走到次卧,准备换衣服。听到尚之桃脚步声跟过来,坏笑一下,一股脑将毛衣T恤脱掉,露出好看的身体。
尚之桃刚走到门口看到这一幕,腾的红了脸,又撞到栾念揶揄的眼:“我再脱一件给你看?”手放在自己的腰带上,缓缓抽出来,丢到地上。
尚之桃被栾念逼疯了,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用栾念的口吻说了一句:“有病吧!”转身走了。
这还是重逢后的第一次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栾念次卧,尚之桃主卧。夜深了两个人都睡不着,听着外面的动静。栾念一颗心撞的胸膛砰砰响,他笑自己:“又他妈不是二十岁!你慌什么!”
怎么能不慌呢,日思夜想的女人就在对面,他睡不着。干脆起身出去找水喝,喝了水就去找尚之桃,她房间门没锁,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信任他。
栾念推门进去,身后的客厅亮着一盏夜灯,也只是一盏夜灯而已。尚之桃在床上一动不敢动。
栾念借着微光看她的怂样,忍不住笑了一声,而后停下来,对她说:“尚之桃,我知道你没睡。我跟你说几句话,你不用回应我。”
“你离开后我把一切想的很清楚,也知道在一起那几年你多么痛苦。我知道你跟我开始,并不是想跟我做床伴,而是因为爱我。”
“我知道我非常卑鄙,借着你爱我对你胡作非为,但我想说的是,我对你第一次动心,是在那天我推开咖啡店的门,你端坐在那里的时候开始的。你正经的不像一个现代人。”
“我就是这么一个臭男人,坏男人,让你痛苦好几年的人。但我想说的是,那几年,我对你也是付出真心的。我知道你也能察觉到。”
“我说想跟你一起照顾卢克,是真的。但其实我最想做的是由我来照顾你和卢克。这一辈子还很长,我觉得我不着急。我会慢慢来。”
尚之桃的眼睛热了,鼻子有一点堵,她躺在那一动不动,去消化栾念讲的这些话。她曾经无数次想过,是不是她二十多岁的时候不值得被爱,后来她明白她最庆幸的是那时无论经历什么,她都葆有独立的人格。再后来,她在冰城的大风大雪天气里无数次回忆起跟栾念在一起的点滴,她知道他其实爱过她的。
“对不起。为当年种种。”
栾念这样说,走出去,轻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