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出生,不过我外婆说服我母亲让我在国内接受教育,我是高中才转学到美国的……我的适应能力不错,换一个新环境对我来说并不是太难的事,很快我就迷上了橄榄球,很想加入学校的橄榄球队的,当时的教练是个叫做Bob的大块头,FUCK不离嘴。”
康子弦转头朝我笑了笑,“他甚至不给我选拔的机会。”
我好奇,“为什么?”
“老Bob倒是很坦率,他当着我的面说橄榄球这种需要身体冲撞的运动不适合你们这些才刚解决温饱的亚洲人,像你们这样的小家伙,更适合在场边喝啤酒做个观众。”
我目不转睛地偏头盯着身边讲故事的男人,憋住呼吸,直觉真正的好戏要来了。
“然后呢?”我想了想,“你不是那种会罢休的人吧。你做了什么?”
康子弦嘴角有个微小的弧度,稳稳地把住方向盘,“也没什么,按照他说的,我在场边喝啤酒啃汉堡。”
康子弦突然偏头朝我奇怪一笑,“只不过我身边坐着个人陪我做观众。”
“谁?”
“老Bob有两个女儿。”
我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惊讶问道,“天,你勾引他女儿?”
“勾引?”康子弦玩味似的重复了这个词,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我只是不小心跟她选了同一门课而已,并且凑巧坐得比较近而已。”
身旁的男人让我觉得很可怕,可是他开诚布公的态度又让人觉得他很坦荡,哪怕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可是我还是渴望能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我不死心的问,“你主动追求她了是吗?”
“不,你错了,我一直只是安静上课,放学后到橄榄球队的训练场边看他们训练而已。我什么也没做。”
我翻了翻白眼,心说就是你这种什么都没做就有猎物自动送上门任你宰割的猎人才最可怕了,看似什么也没做,其实举手投足间已经给女人灌了迷魂汤,女人不被你牵着鼻子走才怪。
我心中腹诽,这男人高中时就已经可怕成这样,被羞辱了也还是不动声色,早早收敛了毛头小子的急躁,这样的个性真让人不寒而栗。
而且,听他娓娓道来自己和其他女人的过往,我心里还真有点不是滋味。
“我开始在球场边时不时遇到Tracey,从最初的聊天,到每天放学就会在球场边等对方,直到Bob有一天在路上截住我,问我,年轻人,要不要参加选拔?”
我睁大眼睛,“你答应了?”
康子弦玩味一笑,摇摇头,“不,我当时就拒绝他了。”
“为什么?”
我十分不解,他这样煞费苦心接近人家女儿不就为了进入球队吗?
“为什么?大概是热情过后,我的理智重新战胜冲动,认识到哪怕我取得选拔的机会,我也未必能赢过那些天生大体格的美国人。”康子弦转头朝我淡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想,你或许在等着我一鸣惊人,让所有人掉下巴是吧?”
我确确实实是这么期待他翻盘一雪前耻,说实在的,我一直觉得身边的男人是超人一样的存在,洞悉人心理的能力让我常常惊愕到无法言语。
我撇撇嘴,老实点头。
“像阿甘那样的英雄故事注定只是美国式的幻想而已,现实就是现实,让人热血沸腾的英雄故事只可能发生在好莱坞。”
康子弦一脸不以为然。
“我的理智还有事实告诉我没有太大优势,而一旦我失败,只会更好地向那些人证明,橄榄球运动是亚洲人体力运动的禁区。”康子弦转头朝我自嘲一笑,“很抱歉,女士,我让你失望了,我是个不爱逞强的胆小鬼,所以我拒绝了。”
“但是我很享受当众拒绝老Bob的感觉,我告诉他,棒球队已经邀请我这个亚洲人,并且使我感受到了充分的平等,而我斟酌再三,认为学校的棒球队更能给我带来我想要的激情。”
“这个故事很简单,之后我顺利加入棒球队,那一届棒球队在校际联赛中的成绩前所未有的好,我想我做了一个对的选择。”
康子弦转头朝我调皮眨眨眼,“你不奇怪我这个老人家跑得为什么那么快吗?我小时候练短道速跑的。”
我竖起了大拇指送到他老人家面前,笑嘻嘻谄媚道,“您还别说,我那天被您老人家堵在死胡同的时候就想说了,您老人家可真够生猛的。小的甘拜下风了。”
康子弦笑容灿烂,拍完一通马屁,我没有漏过刚才的一个细节,最后还是颇为迟疑问道,“那个Tracey呢?你们……后来在一起了吗?”
康子弦表情坦荡,不像是在隐瞒,“我想,我们一直是朋友,也许曾经暧昧过,我后来也确实欣赏她的热情爽朗,但彼此不同的地方太多,后来她很快有了男友,现在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去年我见到她,她已经是个140磅的女人了,更让人苦笑不得的是,她嫁的是个美籍日本人,老Bob的种族歧视观不得不被宝贝女儿矫正了。”
我呵呵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回味属于他的故事,我讶异于最后故事的轨迹并没有朝我设想的发展,我不得不佩服身边这个沉稳男人,他也曾经青春过,也用过他与生俱来的心机,高就高在他很好的把握分寸,并且高中时代他就懂得如何掌握进退张弛,人给他一巴掌,他赏人一拳,对比高中时代只知道逃学瞎闹的我,他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一个让人琢磨不透好坏的男人,让一向简单看事情的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心机颇深,却又不会让人很讨厌,但是这样的他,不免让人胆颤到不敢去要,那种随时会消失的感情,并不是我想要的。
到了菲哥家的小区,我不等他说话,就心烦意乱地跟他挥别再见,打开车门跨步走了出去,走了几步,康子弦站在车门边,叫住了我。
“亮亮。”
平常他总爱连姓带名叫我,今晚他直呼我名,那份亲近让我有些不适应,我停了停,转身看几步外的他。
路灯下他英俊的脸泛着浅淡笑意,我们互相望着彼此,我在心底左右博弈,而他用好听的嗓音说道,“告诉你这个故事,其实对我来说不是好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每一个人都会犯错,有时是主动犯错,有时是被动犯错,犯错误的过程中,人在伤害别人的同时,也在被错误本身伤害,所以没有唯一的受害者……Tracey曾经说过,她觉得亚洲男人坏透了,但是她最后还是嫁给她的日本丈夫。”他笑了笑,“相信我,你的那个小朋友,总有释怀的那一天。”
在我心潮荡漾之际,康子弦朝我挥挥手,暖声道,“进去吧,记得你欠我的。”
这晚我辗转反侧睡不着,沉睡的菲哥把脚又翘在我肚子上,我也无心挪开,在夜里,一直睁大眼想心事。
我终于明白康子弦跟我讲这个故事的良苦用心了,作为一个男人,他手中有隐形的剑,以呼唤平等的名义挥出了他手中的剑,可是同时,他也犯了错,背负上了在我眼里“阴险”的十字架。
康子弦用他的故事向我阐释一个道理:所有当事人,最后都会释然,所以他可以很坦陈把当年的故事与我分享,请我理解。
我在夜里绽开一丝笑,慢慢闭上眼睛,心里在悄声安慰自己:最后的最后,江离,东子,我,都会释然吧。
第二天是周六,我睡到日上三竿,醒来草草塞了点东西等着菲哥的丰盛午餐,菲哥在厨房里唱小曲,我就翘着二郎腿考虑下午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想着想着脑海就揣测那个男人正在干什么,说不定正在跟新认识的女人对桌而饮,想着想着,眉也揪起来,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我打开一看,乐了,是在魅色认识的傻大姐莉莉莎打来的。
好一段时间没联系了,也不知道佳人近况如何,我眉飞色舞地接了起来,嗓门高亢,“喂,小美人啊,可想死我了~”
不料电话那头却传来嘤嘤抽泣声,一抽一抽的,抽泣的声音还挺低婉哀怨,我楞了一下,听出确实是莉莉莎的声音,嗖得从沙发上跳起来,“叶莎?叶莎你他妈怎么了啊?说话啊!你他妈怎么了?”
“亮亮~救我~呜呜呜”电话那头的叶莎嗓子跟个破锣锅似的,沙沙的,想必是哭坏了,我心一沉,吼上了,“出什么事了?你快说,急死我了!”
我的嗓门大到让厨房里忙活的菲哥探出脑袋来,她嘴里叼着根绿油油葱花,“吼什么吼什么!”
我严肃地做了打住的动作,菲哥见我神情不对劲,也不再吭声。
“亮亮,那个混蛋……他,呜呜,他赌输眼了,逼我拍裸照,还……呜呜,还让我拍AV,我……我不肯,他就勒索我,他……他说让我一辈子抬头做不了人,呜呜呜。”
那头的叶莎说话断断续续,因为害怕,时不时抽噎,让听着心都狠狠揪了起来。
见我面色凝重,菲哥拿了把菜刀踱过来,轻轻在旁问了句,“怎么了?”
我朝她嘘了一声。
“那混蛋现在出去了,呜呜,说回来的时候要带着摄影组拍AV,呜呜,我好怕!他甚至说不怕我报警,呜呜,可是我好不甘心,呜呜,真的好不甘心,上次我……偷偷听到邓老板和手下说过你是警察,我就想到了你,亮亮你帮帮我吧,呜呜呜,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不想活下去了呜呜呜。”
那厢的叶莎泣不成声,我心惊胆跳急地团团转,急忙喝止她,“叶莎你他妈镇静镇静,你活着,你给我好好活着,我不会让你死。不会的不会的。”
我来回踱步,“你现在在哪里?”
叶莎报了个宾馆房号给我,还好,离菲哥家不算太远,十五分钟的车程,飙车的话,估计七八分钟就能赶到。
可是叶莎那边似乎有人进来了,接着手机盲音,我心急如焚,挂了电话,火速奔到菲哥那上了锁的抽屉旁取出了我的配枪,转身朝着紧随其后的菲哥凝重说道,“菲哥,紧急情况,准备一下,这回你跟我要一起出山了。”
菲哥解下围裙,舞着菜刀目露锋芒,说,“好,太好了,天助我也,我姜葛菲7年没打架了!菜刀正痒呢!”
说着她拿那把菜刀在大腿上作势来回刮了几下,此时在我面前的已经不是大众熟知的排球女将姜葛菲,而是那个匪气十足的山寨女魔头菲哥哥是也!
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报警,毕竟我和菲哥再彪悍,在外人眼里,就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容易被人看扁,还是得要真枪荷弹的警察在后头涨涨威风,可是这样一来,知道见到的人多了,还是女孩子家最在意的贞洁,她要见到一帮男人见着她被侮辱的样子,她能受的了吗?
她还不得见楼跳楼,见河跳河啊?
我思量再三,为了叶莎的名节着想,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决定还是先跟菲哥一起把人救出来再说,到时再考虑怎么解决她混账男友的事,这混蛋能敲诈,那反过来我们就不能敲诈他了吗?
我在警界混得年头多了,什么变态法子没听过,这种赌棍我还能怕他?
我心里估计着也就几个见钱眼开的毛头小贼,我跟菲哥两人对付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菲哥飙快车不如我,我一路闯红灯过去,心想今年的积分就这样随风而逝了,在车上简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菲哥描述了一遍,菲哥顿时义愤填膺,磨枪霍霍了。
到了宾馆前台,我们问前台小姐索要钥匙,前台基于保护客户隐私,不肯交,我左手一把把证明自己是警察的证件甩到桌上,右手把黑漆漆的手枪啪的放了上去,小姐大概第一次见到这种实物,吓得干瞪眼,哆哆嗦嗦交出了房卡。
我跟菲哥风风火火冲上三楼,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到了3106房门前,我对着门举着枪,菲哥则抓紧了手中的菜刀,跟我做了个眼神交流,然后插入房卡,我们俩踢门进去。
“不许动!警察!”冲进门之际,我高声吆喝做足气势,而门内正在架设摄像机的两个猥琐男人一下子愣住了,吓得连连后退。
冲进门之际我眼观四方,迅速判断了房内的情况,叶莎衣衫半掩地缩在床上一角,身体颤得像片秋风里的落叶,眼睛因为哭泣,肿得像个烂桃子。
另外两个男人,一个尖嘴猴腮的似乎是摆弄摄像机的,还有一个裤子脱了一半,在我手枪的掩护下,菲哥上去就凶猛地踹了一脚那半裸男,骂道,“妈妈的,臭不要脸的东西,敢拿女人下手,老娘踹死你个王八蛋!”
我心里狐疑,叶莎那一脸络腮胡的男友哪里去了?卫生间我飘了一眼,里面没人。
我举枪刚想解救床上的叶莎,没想到背后一股突然而来的猛力袭来,我临危吃痛,被踢到了床上,痛得我脸都皱了起来。
菲哥见状转过身,而下一秒,只见三个男人一齐团团围住了她,菲哥一通死命挣扎,终究落了下势,菜刀扑通掉到地上,双手被缚,也跌到了床上。
我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心说,糟糕,我们哥俩这下可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