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后,我跟东子两个可怜人杵在会所楼下,两双眼睛惆怅地望着漫天雨水以及一辆辆潇洒离去的豪华车,我们十分有默契地陷入安静中。
这年头有钱人要的是绝对的隐私,方便偷鸡摸狗男盗女娼,所以这会所附近根本没有老百姓熟悉的的士车。
我跟东子大眼瞪小眼,一阵凉风吹来,灵魂都禁不住抖了三抖。
东子颤着小身板,嬉皮笑脸道,“师姐,要不咱们劫车吧。”
我搓着肩膀,唇微微哆嗦,“也好啊,劫完让他们直接送咱们回局里。老谭不是说了吗,常回家看看。”
东子目视前方驰骋而去的保时捷跑车,故作玄虚道,“悬,万一这些车配着什么导弹系统,直接把咱们轰平了送局里怎么办?”
我瞪了他一眼,“你小子007看多了。”
东子挠了挠头,胡说八道起来,“也对,咱们是和谐的发展中国家,到处都是良民,没有海盗恐怖分子,邦德要移民到咱这了,嘿,他不得失业卖烤番薯去?啧啧,他要卖烤番薯那生意得多好啊。”
“艾东,你TM再不闭嘴,我马上从良民变成杀人犯你信不信?”
“信信,能死在美艳师姐刀下,我做鬼也风流了。”
“闭嘴闭嘴,我头痛死了。”
成千上万的雨点直线落下,这场春雨不休不止,时不时伴随着雷鸣闪电,我和东子继续迷惘站了半分钟,等待几乎不可能出现的的士车。
“怎么办?回不了市区。”东子不冷静了。
我冷得直哆嗦,不舒服到极点,咬紧牙关道,“再等等,说不定有车,实在不行堵辆车直接强上了。”
东子小心翼翼瞄了我一眼,支支吾吾道,“师姐,那姓康的看上去不坏,要不让他载……载我们?”
他不提康子弦倒好,一提我心里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我怒道,“蠢货,蛇鼠一窝这道理你不懂?我今晚为了找你这蠢货,受了他多少气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气炸了,你还跟我提他?”
“可,可是他看起来好像对你有意思?”
“你TM娘们啊,你以为演麻雀变凤凰呢,那种斯文败类能看上一夜总会小姐?得了吧,他别来残害老娘我就阿弥陀佛了。”
“女人做到像你这样粗鲁也不容易了。”身后那恶魔般具有共鸣感的男声戏谑响起。
又是他。
我背对着他咧了咧牙,回过头来冷冷看他,“康先生,你看不惯我大可以当没看见我,这样你好我也好,我谢谢你了。”
康子弦在我们一米外,淡淡一笑,“恐怕很难,方小姐是很有趣的存在。难道你自己没有察觉吗?”
变着戏法骂我是小丑呢,我下意识扭过脸不想理他,这时东子悄悄靠了过来,贴着我的耳朵悄声说,“师姐我说的不错吧,他看上你了。”
“呸呸呸!你少咒我。”
此刻我心情糟糕到没有任何心情谈论风月,再说我喜欢的是像傅辰这样温柔儒雅的男人,只消看了一眼他的笑,再不踏实的心情也能安静沉淀,给人无比的安全感。
傅辰才不会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讨人厌,十句话中有九句能把我气得想撞墙。
这两天我急火攻心,脾气火爆到像个炸药桶,这男人手里拿着火柴,明摆着是来点燃我让我自焚的,我才没那么傻,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夜晚的山色荒芜,鬼影耸动,雨声淅淅沥沥,下得人心烦,康子弦走到我身边瞄了眼苍茫的雨夜,顾自说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东子大喜,忙说,“谢谢啊康先生。”
那边门童已经把康子弦的车开过来,鞠躬将钥匙交给他,东子拉了拉我,示意我“好汉不吃眼前亏”,人家心怀仁慈,都放低姿态给咱们台子下了,这是多么皆大欢喜的结局呀。
但是东子总归不了解我的倔脾气,我最见不得别人面露施舍,我不稀罕,要是真惹毛我了,我方亮亮就是个泼妇,哪怕我现在身体极其不舒服,但是比起精神不舒服来,这根本算不得什么,我今天若不撒泼一回,我辜负“泼妇”这一伟大而历久弥新的称号。
今晚这康子弦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精神高压线,之前为了东子,我按捺火爆的脾气,嬉皮笑脸强忍了,但是现在东子人没事了,我终于可以选择和他分道扬镳了。
康子弦从容地坐进车中,东子拉扯我,当着康子弦的面别扭说道,“亲……亲爱的,我们走吧。”
我靠在圆形柱子上,脸一偏,下巴昂着,“要走你走,我自己回去。”
东子急了,瞥了一眼车里面无表情的康子弦,“走吧,难不成你要靠11路公交车回去?亲……亲爱的你这么漂亮,半夜三更很容易被劫色的,我担心。我们快走吧。”
“怕什么,待会我大腿一撩,还愁搭不到回去的车吗?”
东子急的跳脚,凑到我耳边轻轻央求,“师姐,别啊,咱回去再说。”
我瞟了他一眼,朝东子娇媚一笑,软着腔调轻声道,“亲爱的,士可杀不可辱,你不知道呀,我今晚为了你被人笑话好多回了呢,咱们穷归穷,总是要有骨气些的嘛,可别让那些伪君子笑话了去。”
说完,我抬高眼角不无挑衅地望着车里的康子弦,心里总算有了些痛快。
东子毕竟生嫩,见我敢当着当事人的面冷嘲热讽,有些慌乱,来回看我和车里的康子弦。
康子弦看起来也不痛快了,在看热闹的门童的目光中优雅跨出车,冷着脸走到我和东子面前,转头对惊慌失措的东子说道,“你先进车里去。”
东子小心瞥了我一眼,“哦哦”了两声,钻进车里观察我们两人。
康子弦眼眸漆黑,还亮的吓人,但是我方亮亮也不是被吓大的,他看我,我也看他,我们无声对峙着。
康子弦盛怒下还是扯了丝凛冽的笑,缓缓说道,“方亮亮,你就是个泼妇。丢人你不考虑成本的吗?”
我冷哼,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说道,“能有什么成本?姓康的我告诉你,我才没有丢人,我方亮亮是在我自己的自尊战斗!你这种人不可能理解我的节操的。”
康子弦头微低向我,不知情的外人还会以为我们是亲昵的情侣,我头本能向后仰,可是不幸的是,后脑勺碰到了冷冰冰的柱子。
我们贴得很近。
他近到能让我清晰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还有若有如无的香味,他那张引人犯罪的俊脸在我面前瞬间放大,我下意识憋住呼吸。
不知怎的,形势急转而下,我似乎成了被威胁的一方。
他说,“方亮亮,撒泼当然有成本。成本就是我越来越……欣赏你了。但是鉴于你的身份和职业,我会考虑看看这是不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他眼珠子幽深,“看起来你是个中老手了。”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喂”了一声,而他已经出手紧扣住我的下巴,笑容邪魅傲慢,“嘘!先听我说……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死不肯上车就是等着我下车当众和你亲昵一番,就像现在这样?嗯?”
这男人的举手投足已经足以让我内分泌混乱加精神失控了,我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拳头下意识攥紧了起来。
这辈子真的没有这么窝火过。
康子弦却笑了,我从没见男人笑得这般可恶,他挑了挑眉说道,“怎么?生气了?我劝你还是不要生气,看你这张花脸,像只脾气暴躁的小花猫,让人忍不住想逗一逗。难道你自己没发觉吗?”
“你……有种!”我牙齿紧咬,被他激得头痛欲裂,但是不能认输。
我凑近他,直勾勾盯着这个男人,张牙舞爪,“姓康的,狗急还跳墙呢,小心花猫咬你。”
他嘴角一勾,“越危险的东西越有挑战性不是吗?”
“你TM当心得狂犬症。”我破口大骂。
“我觉得比起我,你应该多担心一点自己才对。”他的黑眼珠有漩涡在隐隐盘旋。
我突然心里簌簌的,脑海里出现一个可怕的念头:好……好像有麻烦了。
而在我脑中警铃大响的时刻,康子弦俯下身贴在我耳边说着轻柔而富有威胁的话,他说,“你不想上车想玩游戏我可以奉陪,这样好不好?我打个电话给Martin,让他把你的小男友接走,据说他有不止一家私人会所,只不过……”他在我耳边喷热气,酥酥痒痒的,“天太晚,我想回家睡觉了,就帮不了你了。”
听完这一番话,我只觉全身血液倒流,比起眼前这个邪恶无比的俊美男人,就连萧瑟寒冷的晚风都变得轻盈温柔。
沧海桑田,人心叵测啊。
所有一切都在无言提示我:方亮亮你维护自尊的战斗输了,再跟着这阴险男人耗下去,估计三角内裤都保不住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离他越远越好。
纵使颜面倒地,我还是气势十足地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道,“走吧。”
然后我看也不看他一眼,大摇大摆打开车门,挺着腰坐在东子边上。
东子等到望眼欲穿,见我进来刚想开口,“亲……”
我绷着脸把手一挥,“从现在开始闭嘴,再开口我就出手掐死你。”
东子怯怯一缩,识相地噤声了。
康子弦坐进来的时候,我把脸一偏,望着黑夜,心里已经将他千刀万剐了一次又一次。
可是纵使这般,我还是很生气很生气。
我在车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身上盖了件黑色西装,有股若有如无的香味,淡淡萦绕在身边,见我睁着惺忪的眼瞪着衣服发愣,一旁的东子不敢说话,朝康子弦那边努了努嘴,暗示这衣服是他的。
我坐好,霍的把衣服扔到一边,见已经到了繁华市区,冷着腔调说道,“就前面停车吧,我和他打的。”
康子弦也不挽留,将车缓缓停靠,一等车停好,我就迫不及待地开门出去,一个字也没说,拉着东子扭头就走。
而跟在我后面的东子一边跟康子弦挥手道谢,一边努力跟上我的步伐,被街上的石阶绊了一跤,而等他起身站起要找我时,我已经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了回家的路。
回家当晚我就发高烧了,头痛,全身乏力,坠入无边无际的深睡眠。
我这人从小到大就这样,要么干脆不生病,一生病起来就是十天半个月,等到病好烧退,身上一半的肉也烧没了。
我生病也没什么大症状,一发起烧来不叫也不嚷,就是从早到晚一直睡,睡到人事不知,那架势好像是不睡到天荒地老不罢休。
我算了算,距离上次生大病,已经是五年之久。
所以这次生病发烧来势汹汹。
但是我这人比较乐观,自诩刀枪不入的女金刚,倒是没有太放在心上,多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