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皋月说完了昨天晚上的事件,又将话题转移到了今天的案件上来了。
“今天早上,你给下关的警察打了个匿名电话,你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发现贮藏室里的尸体。如果尸体不被人发现,你精心设计的不在现场的证据,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虽然实际情况是,在警察发现之前,樽井翔太郎和花园绘里香就看到了尸体,但是不管怎么说,绘里香向我求助,你的阴谋也就得逞了。我查看了高泽的尸体,听绘里香和翔太郎说了‘欺诈绑架’的始末,然后——这是很关键的一点一一我、绘里香和翔太郎,完全没有意识到,昨天晚上的行动中,存在着三个小时的时间差。我听了绘里香说的话之后,以为自己从桥上面‘飕……啪唧!’扔下公文包的时候,绘里香和翔太郎就在桥下面,而我妹妹绘里香和樽井翔太郎则傻不啦唧地认为:自己拿到公文包的时候,桥上的人,就是花园皋月。其实绝非如此!我在桥上的时候,绘里香他们不在桥下,等到绘里香他们猫在桥下面的时候,我又不在桥上。真是‘相看两不在,一说泪长流’啊!
“赎金的交接其实是错觉,实际情况是:交赎金的一方和收赎金的一方,在桥的上下擦肩而过了!……”
接着,花园皋月说出了这次案件的某个特点。
“说起来,对于这次的案件,我感觉非常奇怪:那就是绑架事件所用的沟通方式很原始。为什么凶手不积极使用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或者电子邮件呢?为什么要把留言写在纸上,让人捎过去呢?……但是,仔细考虑起来,也只能这样做了。因为绘里香他们的时间,和我感觉的时间不一样。半夜十二点的时候,绘里香他们不可能直接给凌晨三点钟的我打电话,或者发送邮件。所以,你从一开头就命令甲本一树,不要使用先进的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或者电子邮件,而是用和数码技术无关的方式,进行联系。”
山部势司面无表情地听着花园皋月的话。花园皋月啰哩叭嗦地说了很长一段之后,终于收尾了。
“那么,这种错觉,带来了什么神奇的效果呢?绘里香和樽井翔太郎认为:交接赎金的时候,梵天丸的储藏室里,并没有高泽的尸体。这样的话,高泽被杀的时候,应该是凌晨三点钟以后了。而凌晨三点以后,山部势司一直和我在一起,因此,山部势司就不可能是杀害髙泽裕也的凶手——这一点不用解释了,相信智商没问题的都能明白过来。如此一来,你不用特意思说明,自己不在现场的证据,也很自然地被排除嫌疑。我和绘里香,老爸,以及其他的成员,没有一个人怀疑你的。这个计谋就是用来干这个的,我说得对吧,势司哥哥?……”
花园皋月盯着山部势司,眼光像小刀子似的,唰唧!唰唧削着山部势司的脸蛋。她的解释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了;然而,山部没有轻易屈服,他始终保持着冷静的态度,一直试图用合乎逻辑的态度,来进行最后的暴死反驳!
“你说的我听明白了!……”山部势司声音低沉,缓缓地说,“确实,如果调拨了钟表的指针,确实可以在犯罪时间上进行欺骗。那么,我杀掉高泽大哥的可能性,暂时也就具备了,这个我先承认吧,但是……”
“但是……你但是个什么?……”花园皋月突着两眼。
“但是,大小姐,你还没有证明我就是凶手。如果说调钟表指针的计谋,把甲本变成了同谋,那主谋又会是谁呢?有什么确切的证据,证明我就是杀了高泽裕也的那个大坏蛋呢?”
山部势司的脸上,充满了洋洋自得的满足表情。花园皋月缓缓地点了点头,谨慎而又大胆地挫败了山部的嚣张气焰。
“他妈的,你以为我整天喝稀饭的?老娘早就料到,你小子有这一手了!……”花园皋月叉着腰胯,气势如虹地梗着脑袋大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用担心,势司,证据的话,老娘早就给你准备着呢!……”
“什么……”山部势司两只眼睛,突突地冒着火星子。
“昨天晚上,你从桥上拍到的‘梵天丸’的照片,那就足证据哟!……”花园皋月说完这句话,顿时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拍着手哈哈大笑,脑袋漫天乱忽悠。
面对一脸诧异的山部势司,花园皋月洋洋得意地解释道:“那张照片上,显示翔太郎呈大字形,平躺在甲板上,这点翔太郎本人也承认了。你把这张照片当作凌晨三点时候拍的照片,展示给我看了对吧。但是,你的时针把戏,已经真相大白了,所以,那张照片也明显不是,在凌晨三点钟拍的。因为凌晨三点的照片里,根本不可能照到翔太郎。也就是说,这张是半夜十二点时的照片,所以才会看到翔太郎在甲板上。要是这样的话,拍下这张照片的人,也就是你,你才是半夜十二点时,守在关彦桥上的那个人——也就是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
听到花园皋月的解释,山部势司沉默了一会,似乎在仔细回味着她的话语。啊,究竟是要奋力挣扎到最后一刻,还是不再硬撑着,老实认罪呢?……他似乎也在拼命地考虑着,该如何抉择。仔细思考了一会,他选择了后者。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确实正如大小姐你所说啊,是啊,那张照片是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我在桥上拍下来来的,本来是用来强化骗局的效果的照片,结果反而为自己,挖了一座青石坟墓;我不该给你看那张照片,看来这是我的失误啊!……”
终于尘埃落定了。认罪后的山部势司,很干脆地、痛快地叹了一口气。
“嘿,本来以为自己做得漂亮,结果还是不能按照计划进行啊!……不仅我是这样,甲本那家伙也犯下了一个无法容忍的失误!……”
“你是指他忘记了拔走船的钥匙吗?这确实是他犯下的最大失误。”花园皋月两手一拍,点了点头说。
“不,光是这个的话,还是有办法遮掩的。最要命的失误是,他忘记了将驾驶座上的时钟,重新再调回去!他奶奶的,我再三再四地叮嘱他,命令他将所有动过的时钟指针,都老老实实地给老子重新调回去,结果还是失误了。”
“啊,不对。”
“嗯?……”山部势司一愣怔,举头瞅着花园皋月。
“……关于这件事嘛,我的宝贝儿小势司哟!……”花园皋月像个恶作剧败露的孩子一样,抓了抓头发,舌头往外一吐,拍手笑着说了起来,“甲本一树那小子,可没有忘记调回指针哟。怎么说呢,梵天丸的驾驶座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时钟,那是我骗你的,不好意思啊。”
“啊?!……”山部势司的表情第一次扭曲了,“那么,刚才的推理是一一”
“推理?……什么推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花园皋月顿时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裤子里响屁乱蹦,满船舱地上蹿下跳,哈哈大笑,“我只是觉得差不多应该就是这样,虛张声势地说出来而已。”
“什么,虚张声势……”山部势司咕哝了一句。
“得了,别摆出这种脸色,你不也是一直在哄骗大伙吗?就算被我骗了你一下,有什么好抱怨的!……算扯平啦!……”花园皋月两手一拍。
“是这么说的吗……”
山部势司看上去内心无比沮丧,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中国古代,一位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和政治家,曾经说过的一句至理名言——“惟……惟……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到底是谁说的呢?天照大神?可能是神武天皇吧……去他娘的蛋!
山部势司单膝跪倒在梵天丸的甲板上面,完全是一个失败者的姿态,而且,他甚至还用一种类似赞赏的语气,对花园皋月说道:“好吧,我不抱怨,是我输了!……呜呜哇哇!呜呜哇哇!……我根本斗不过大小姐啊!……”山部势司抬起了沧桑脸庞,这时,他的视线突然动了一下,朝花园皋月的身后看了过去,皋月也终于注意到,自己背后竟然有人。
花园皋月转过身去,视线所到之处,“唰唧!”——一下子射中的,竞然是刚才应该已经离去的妹妹——花园绘里香!
“傻瓜!……你为什么跑回来!……你不是应该回去了吗!……”花园皋月懊丧地大骂。
花园绘里香从码头上,又偷偷摸摸地爬上了梵天丸。
“我本来打算打车回去了,结果,白无常给我打来电话,说翔太郎从我们家逃出去了,姐姐,怎么办啊……”
“别过来,绘里香!……”
花园皋月刚要冲到妹妹——花园绘里香的身边去,就听到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浜……勾”!
花园皋月不由得将腰弯了下来。山部势司趁机跳了起来,从她弯下来的身体上,“蹭楞”一下子跳了过去。等皋月重新站直了,山部势司已经从背后搂住了花园绘里香,将手枪顶在了绘里香的脑瓜儿蛋子上。
“八嘎!……”花园皋月愣住了,哀叹自己的不走运。她正是担心出现这种局面,才将妹妹绘里香打发回家去的,没想到她会自己再跑回来,这完全是预料之外的事情。
形势完全逆转了。山部势司的嘴角上,露出胜利的微笑,锐利的眼神鄙视地看着花园皋月。
“不想她死的话,就别往前走!……”
面对山部势司的威逼利诱,坚强的花园皋月丝毫不为所动。看到他那充血的眼睛,就知道他是来真的。
但是,被山部势司抓住的花园绘里香,却丝毫没有弄懂状况。
“啊?怎么又来这一出?!……”她看着周围,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终于,花园绘里香的脸上,露出了迟来的恐惧,眼见着表情越来越僵硬“啊……不会吧……这是来真的?!”
“不用担心,绘里香!不会有事的!……姐姐一定会救你的。”花园皋月激动的手脚弹蹬,抓耳挠腮,满脑袋长头发,被两只手挠的跟鸡窝一样,蓬蓬杈杈四外乱刺。
里然还没有想明白,应该怎么去救妹妹,但是,总之,先把话给说在前头。
之后,花园皋月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山部势司的脸,叫出了一句当年东映映画里,常常能够听到的台词:“畜生级的!……我算是看错人了,势司!……这就是你的江湖道义吗!……”
“烦死了,谁有工夫,整天跟那种白痴老大讲道义。”
“你……你的心情,我并非不能够理解,但是……总之,你还是先冷静一下吧,势司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烦死了!……我要带着这个小姑娘逃走,大小姐你别插手了。”
“要逃你就一个人逃吧,但是,你给我把绘里香留下来!……”花园皋月尖叫一声。
“这可不行!……这个小姑娘开船的技术,似乎还挺不错的呢。”
“不不不!……”花园绘里香在山部势司的手臂下面,急得连连摇头,“没有这回事啦,一定是你误会得啦。刚才我还差点让船撞上了岸壁,之前也险些撞上了联络船,哪儿有什么技术可言……”
“少废话,照我说的去做!……”
“我不要,会死翘翘的哟!……”说完,绘里香便一口咬住了山部势司握着枪的右手,“呜……呜!……”
遭遇到这意外的反抗,山部势司吃了一惊,一边叫着“唉哟!……痛!……痛!……”一边赶忙抽回了右手。因为势头过猛,山部不留神,扣到了手枪的扳机。
“崩叉!……”第二声枪声响了起来,子弹从绘里香的眼前,“飕”地斜着飞了出去。
“我的妈呀!……”
不管花园绘里香再如何胆大,看到这一惊心动魄的场景,她的脸蛋也不由得,被吓得抽搐了起来,瞬间老实了下来。山部势司盯着自己那只还残留着牙印的右手,开荤腔就骂道:“妈的,你他妈的是狗养的小婊子啊?”
山部势司再次用枪口,抵住了绘里香的小脑袋瓜儿,向花园皋月龇牙咧嘴命令道:“好了,还愣看干什么?……大小姐,你快点下船,动作要快!……”
“呜哇!……”花园绘里香发出了毫无意义的低鸣声。
“别担心,我也不想伤害这位小姑娘的。”山部势司嘿嘿笑着说,“只要能够顺利逃走,我向然会放了她的。所以,你现在照我说的去做!……”
“这个嘛……”花园皋月有些迟疑。
杀掉妹妹绘里香,对山部势司来说,确实没有任何好处。相反,这么做,反而会给他的逃亡,带来重重地阻碍。只要能捱过这一刻,山部他迟早会放了绘里香的;如果硬要和他,在此刻争个你死我活,天崩地裂,危险反而还会更大吧?……或许,眼下还是照他说的去做比较好。
到头来,花园皋月只能束手无策地,不停地朝后倒退,照着山部势司所说的,下了小船。
“好,乖宝贝儿,真听话!……这就行了,哥回头亲你!……快把拴船的缆绳解开,别做任何多余的事!……”
山部势司一边牵制着花园皋月的行动,一边拽着花园绘里香,往驾驶座那里挪去。花园绘里香的脸不安地扭曲着。
花园皋月按照山部势司的吩咐,解开了缆绳,在岸边冲着山部势司,高声叫道:“山部势司,你个小王八蛋,大尾巴狼!……操你娘的没小鸡巴!……不许你碰绘里香一根寒毛。让她安然无恙地回来!……只要她受了一点儿伤害,我就咬下你那坨蛋蛋!……”
然而,花园皋月这番威胁性的话语,却被“梵天丸”小船的引擎声,给彻底盖住了。过了一阵,引擎声变得越来越响,“梵天丸”号打渔晒网船缓缓后退,出溜溜离开了岸边。
船头渐渐远去了,朝着船上望去,隔着驾驶座的玻璃,可以看到花园绘里香一脸要哭的样子。不行,不能就这样让绘里香单独离去!花园皋月心里刚这么一想,两只脚便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畜生!……”回过神来,花园皋月这才发现,自己一个“飞龙在天”,“呼哧!……”竟然跃到了梵天丸的船头上。
“我还是不能丢下你不管,绘里香!……”
“姐姐!……”绘里香坐在驾驶座上,脸上闪耀着希望的光芒。
花园绘里香放开了方向盘,拼命想要挣脱山部势司抓住她的手臂。山部手里握着枪,使劲儿朝着绘里香的脖颈处挥下。绘里香“呜”地呻吟了一声,停止了反抗。
“势司,你这个小王八蛋!……我已经说过了,叫你别碰绘里香!”
“还说我,是谁擅自胡来的?”山部势司从驾驶座上跳了出来。突然间,他似乎发现了什么,表情也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一一嗯!?”花园皋月也感觉到,自己的身后,似乎有什么动静。
“怎……怎么了?”花园绘里香也揉着自己的脖颈,从驾驶座上探出头来,“一谁?”
失控的“梵天丸”凭借着惯性,不住地后退着。此刻,船已经离开了岸边数米远,一名男子从宾馆大楼背后,一道烟儿地“咕咚”一声冲到了岸边。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年轻男子的手里,握着一把木刀——来得竟然是榑井翔太郎。翔太郎“扑哧”一声猛地冲上码头,速度快得有如参加百米赛跑的田径运动员。之后,他两眼紧盯着“梵天丸”号打渔晒网船的船头,卯足了劲儿,在码头的尽头蹬了一脚!……
“掐个鸡鸡!……”
樽井翔太郎高高地跃到空中。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妙的抛物线;两条腿则像当年的卡尔·刘易斯一样,在半空中接连滑动了三步半。这一跃,简直就让人联想起了当年坛之浦合战时,源义经一跃跃过八艘战船的传说。
而后……
樽井翔太郎的身体,猛地撞到了“梵天丸”号打渔晒网船的船头上,“啪嚓”一声,砸碎西瓜一样的声音,顿时响彻了黄昏下的关门海峡。木刀带着回旋,高高地又到了半空之中。樽井翔太郎的额头和鼻子上血流如注,整个人缓缓地落向了海面。一瞬间之后,“啪嗒”一声,唯有那把弹射飞起的木刀,“飕……啪嚓!”落到了甲板之上。
悲惨的一幕,就发生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里。所有人都骤然失语,僵住不动了。
“……刚才是怎么了?”
甚至就连杀人犯山部势司,也忘记了自己所处的立场,呆站在原地。
“翔太郎……”花园皋月伸出右手,抄起了落在甲板上的木刀,喃喃说道,“我不会让你,就这样白白死掉的。”
之后,她把木刀的刀尖,指向了山部势司:“够了,势司!……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了!……”
“等一等,刚才那件事,可不能赖我啊!是他自己冲出来,自己撞上船头死翘翘的啊!……”
“哎?不会吧?……翔太郎他……他翘丫子了?!……”花园绘里香吃了一惊,四处张望了一番之后,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呼唤着樽井翔太郎的名字:“翔太郎……!噢,翔太郎……!”
没有人答应。
“别乱动!你给我过来!……”山部势司再次把绘里香拽到了身旁,用黑洞洞的枪口,抵住她的太阳穴,“我说你啊,做人质也得有个人质的样儿!……”
“马鹿野郎,不要碰绘里香!……”
花园皋月手里握着木刀,山部势司则以花园绘里香当挡箭牌。两人对峙着。太阳已经朝西斜去了,把周围的天空染成了绯红色。无人驾驶的“梵天丸”,在闪耀着夕阳余晖的海面上,飘荡着两方的紧张情绪,都已经达到了顶点。
花园皋月把木刀架在了腰间,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手枪和日本刀一对一的对决中,日本刀最终将取得胜利!……
没错,所谓“日本刀是最强的!……”这样的传说的确存在。但是,手枪和木刀,却是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
话虽如此,这把木刀却是樽井翔太郎,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无论如何,花园皋月都必须一刀击中山部势司,救出被挟持的妹妹绘里香。再来,如若不然,那位化作海峡间海藻的年轻英烈,就无法含笑九泉了。
可是,自己又该怎么做呢……
“我操!……”
一瞬间,花园皋月甚至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就在山部势司的身后,也就是“梵天丸”号打渔晒网船的船尾处,一团绿不啦唧的物体,正从海面上缓缓地涌了起来。那团物体翻过船缘,忽然竖直地站到了“梵天丸”的甲板之上。花园皋月终于看清楚了——原来,覆盖在那只怪异生物身上的绿色物体的真面目——竟然是裙带菜!裙带菜化作了人形,从海面上渐渐地爬到了船上。
好奇妙哟,绿色的人形生命体,怪人裙带菜男!……
花园皋月感觉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这次的事件,确实出现了许多超出预想的情况。假币、杀人、欺诈绑架、交付赎金,再次的杀人……但是,在如此紧迫的场面里,居然出现了怪人“裙带菜男”,这也实在是太超乎常人的想象了吧!
花园皋月的内心里,顿时涌起了一种空虚而无力的感觉。
“喂,势司。”她喊了一声。
“什么?”
“在你身后。”花园皋月喜滋滋地拍手指着。
“嗯?……”
山部势司扭头一看,立刻,他便发出了一阵令人耳朵眼想伸出小爪子来的、凄惨、绝望的号叫声。
“裙……裙……裙带……裙……!”
也难怪对他而言,西斜的夕阳下,裙带菜男的身影给人的震撼力,实在是超出了想象。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
花园皋月重新振作起了精神,紧紧握住了木刀,向着凶恶的敌人,猛地冲了过去。
“受死吧,山部势司!……”
花园皋月纵身一跃,将手中的木刀,从头上“啾……啪!”挥了下去。山部势司被身后的裙带菜男人,突然吸引住了注意力,反应慢了一拍,结果,左肩膀上就被木刀,狠狠地重击了一记。山部势司绝望地呻吟了一声,“咕咚……啪嚓!”倒下了身子。
被山部势司抓住的花园绘里香,也没有眼睁睁地看着机会,从自己的身边白白地“淄流”流过。她突然用路膊肘,敏捷地顶了一下对方的小肚肚,挣脱了山部势司的手臂。山部势司一脸痛苦地蹲下了身子。
就在这时,全身盖满裙带菜的男人,拖着湿滑的身体,猛地朝他扑了过去。甲板上,山部势司和裙带菜男扭到了一块儿。看到眼前这派异样的光景,花园皋月不由得停止了手上的攻击。
乱斗之中,一声枪响突然响起,裙带菜男人捂着右脚,发出了“哞……啦!”、“哞……啦!”的惨叫。看起来,那发子弹似乎是命中了他的右脚。花园皋月猛然间回过神来,重新握起了木刃。
“很危险啊,你这混蛋!……八嘎牙路!……”
花园皋月将木刀一挥,向着山部势司手里的枪挑去。伴随着一声金属的撞击之声,手枪“飕……”地一下子,被挑到了高高的半空中,“噗础!……咕嘟!……咕嘟!……咕嘟!……”慢慢地落进了海峡的海流之中。
“呜!……”
弄丟了手里的枪,山部势司失败的命运,已经不可能逆转了。
“掐个鸡鸡!……”山部势司恶狠狠一声大喝,纵身扑向了花园皋月,想要从正面夺下皋月手里的木刀;花园皋月灵巧地一闪身,“淄溜”一声,躲过了山部的猛扑。
“你给我适可而止吧,混蛋!……”
花园皋月扭身一击,一刀挥向了对方的小腿肚子。“喀嚓”一声骨折的声音响起,山部势司的身体向前倾倒。一瞬间,对方脖颈朝前倾斜,仿佛是在让皋月别客气、快动手一样。
花园皋月冷静地瞄准了目标,势大力沉地挥刀击去。手上一阵反震,山部就像一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看起来,胜负似乎已经分晓了。
“费……费了这么多工夫,混蛋……”
花园皋月大展神功,终于从紧张的心情中,慢慢地释放了出来,手里握着木力,缓缓蹲下了身子。
失去了武器和斗志,山部势司并没有摆出任何的反击姿势。
“喂,山部势司!……”花园皋月上前咕蹲了下去,沉声叫了他一声,“我问你一句。”
“……什么?”山部势司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把脸杻向了花园皋月。
“你的动机在哪儿呢?……你为什么要杀掉髙泽裕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山部势司大口喘着粗气,苦笑了一下。之后,他断断续续地回答道,“……这不明摆着吗?既然上了这条破贼船,那就必须想办法,尽力往上爬才行。只要高泽裕也那小子还在,我就永远不可能当上头儿的。你知道吗?老大他一直在盘算着,打算把整个组织,交给大小姐你和高泽。这条道上,小弟是绝对无法抗拒大哥的……所以,对我来说,高泽就是一块绊脚石……”
“可是,你又何必想这种办法呢?要杀掉高泽裕也,就只需要把他骗到黑暗的地方,‘浜勾’一枪就解决了。这种事对你来说,分明易如反掌嘛!……”
“……那可不成。我可不能让大小姐你,对我起半点的疑心。就算高泽大哥突然消失了,化作微尘,飘飘渺渺,但是,要是大小姐你对我起疑了的话……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真是搞不懂你!……”花园皋月跺脚嘟囔着,“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句话!……山部势司你不是想,要成为花园组的老大,就是想要和我一块儿滚床单,啪嚓啪嚓!……你是这个意思吧?”
“哈哈……大小姐,你这话可问得真够直白的啊。”山部势司得意地哈哈大笑,“但是,对我来说,这两个愿望,其实就是一个……如果只是实现了其中的一个,那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你这个小子,真是傻得咕嘟咕嘟冒泡啊!……”
花园皋月的喃喃自语,被日暮时的海风彻底盖过了。
就这样,“梵天丸”号打渔晒网船上的决斗,因为不速之客——裙带菜男人的莽撞闯入,情况急转直下,最终尘埃落定。一切全都归功于怪人“裙带菜男”。究竟是继裂口女之后,日本出现的又一伟大都市传说,还是守护这片海域的和布刈神社的神祗显灵呢?此人的真正面目究竞如何?
“哇,翔……翔……翔太郎!……樽井翔太郎!……”花园绘里香高叫了一声,冲向了裙带菜男。
花园皋月重新看了看一旁的裙带菜男。的确,仔细一看,怪人的真面目,确实就是那个缠绕着海藻的樽井翔太郎。虽然猛地撞上了船头,但是,他却并没有死。
简直令人惊异的执着,支撑着樽井翔太郎,悄悄地在海中前行,从“梵天丸”的船尾扑向了山部势司。花园皋月不由得,为樽井翔太郎的那种强韧的生命力,和好运而惊叹咂舌。之后,她又为翔太郎心系绘里香的那份心情,肃然起敬。
“一!……二!……三!……四!……五!……樽……井……翔……太……郎!……”花园绘里香激动地抱着樽井翔太郎,激动地嚷嚷,“快跟我念!……一!……二!……三!……四!……五!……樽……井……翔……太……郎!……”
花园绘里香一边嚷着,用五根指头不停地拨拉数着。
“啊,绘里香,真是太好了,你没有事吧?”
樽井翔太郎喘着粗气,一脸痛苦地微笑着。花园绘里香满脸泪珠地握住了他的手。
“这话该我说。我……我还以为你掉进海里,‘扑通!……’淹死冒泡了呢!……”
“怎么可能?我就这么容易死?……我掉进海里去,那是为广……为了装死罢了。这可是一招用来蒙骗对手的招数啊。总是被人骗的话,那就没有意思了。怎么也得回敬对方一下才行。”樽井翔太郎喜滋滋地挥着拳头,“你看到那家伙,当时的表情了没有?!……他可着实吓了一蹦达呢。”
说着,翔太郎用手臂擦了擦鼻血,硬挤出了一个笑容来。
“怎么样,绘里香?……我帅吧?”
樽井翔太郎的问题,问得让人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看起来,他自己似乎并没有觉察到,漂浮在海上的那些裙带菜,覆盖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变身为浑身张牙舞爪的小怪物了。裙带菜男现身这件事,到底发挥了多大的效果??如若不然,樽井翔太郎也就不会问出“帅吧”这样的问题来了。
“这个……嘿嘿嘿!嘿嘿嘿!……”花园绘里香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脸上露出了呆滞的表情。她扭过头去,看了看姐姐花园皋月,似乎是想让皋月帮忙解围。但是,面对这种状况,不管如何恳求,可爱的姐姐也无法代她出头的。
花园皋月站着一言不发,默默地望着绘里香,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心有灵犀一点通,花园绘里香也顿时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之后便一脸笑容地,抱住了脸上还缠着裙带菜的樽井翔太郎:“帅爆啦!……”
这就是所谓的“善意”啦,面对着花园绘里香这番善意的谎言,樽井翔太郎必定会满心愉悦地上当受骗了。
“如此也好!……”花园皋月心中如此想道,嘿嘿嘿地一阵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