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之后,已经是早上了,也许是白天。总之,窗户边上能够看见金灿灿的阳光,太阳公公笑呵呵。
樽井翔太郎晕晕乎乎地,看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睡在榻榻米上,眼前竖着一根矮桌子的赭石色桌腿。他缓缓地爬起身来,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和分针摆出了一个V字形的架势,时间是上午十点十分。
樽井翔太郎睡眼惺忪地看了看桌子上,那里摆着乌龙茶的塑料瓶、空杯子和空罐子,位置一点都没有变。看来大家干杯之后,就立即睡着了。对了,还有三个人碰杯大喊“为梵天丸干杯!……”,之后的事情,他就一点也不记得了,光喝乌龙茶,怎么可能烂醉如泥?真是蹊跷见鬼了。
他瞅了瞅四周,发现花园绘里香缩成一团,睡在房间的角落里。一个还穿着水手服的高中女生,竞然会和年轻男子,睡在一间不到十平方米的房间里,这也太奇怪了。还有,甲本一树也不见了,这也许算是最奇怪的事情了。
樽井翔太郎使劲地站了起来,拉开了拉门,看了看隔壁房间,放着佛龛的房间里极为安静。他又冲到隔壁铺着地板的房间里去,还是没有找到人。翔太郎又看了看二楼的房间,还有厨房、卫生间、浴室,都没有看到甲本一树的身影。他又走到门口处,没有找到甲本的鞋子;然后他又走到门外,他发现停在屋前的小卡车,现在已经不见了。
“不会吧!……”事情到了这一步,樽井翔太郎就算再迟钝,也不由得警觉起来。他猛地冲进摆着小桌子的房间,想到自己可能丢失了一件最为重要的东西。
“三千万元,不见了……”
昨天晚上,装着三千万元的公文包不见了。他记得干杯的时候,还放在自己手边,靠在小桌子旁边,但是,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
“畜生,被算计了!……”樽井翔太郎想到这里,脸都绿了。
不会错的,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花园组抢来的三千万日元巨款,不是给别人,而是让这个甲本一树给卷走了!翔太郎用怀疑地眼神,看着桌上的塑料瓶。
“对了,这瓶乌龙茶里,一定事先被人放了安眠药……”
樽井翔太郎和花园绘里香喝了乌龙茶之后,很快便进入了梦乡,然后,甲本一树就带着钱,开着小卡车,不慌不忙地逃走了。
“他、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樽井翔太郎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一阵遭人背叛时的屈辱和愤怒,他后悔自己拉甲本入伙,更对花园绘里香充满了歉意。
花园绘里香对此,现在还一无所知,她还在一脸安详地,呼呼睡着大头觉。要是被她知道了这一真相,她将会多受打击啊!如果没有了那三千万巨款,她的妹妹也无法做手术了。但是,他不能一直让她这样睡着。
樽井翔太郎还是下定决心,跪到了花园绘里香的身边,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下面咯吱她。
“喂,绘里香!……快起来!……钱没了!……”
“嗯……嗯……”花园绘里香小声呻吟着,翻了个身。她好像在做梦,胯间传来细微的呓语声。
“太好了……诗绪里……”
樽井翔太郎不由得松开了手。不行。他没有办法说出口。将一个沉没在幸福中的少女,一下子从悬崖上,推到万丈深渊中,“啊……”一声凄厉悠长的惨叫,这种事情他可做不出来。
这时,樽井翔太郎终亍注意到绘里香紧紧抱在胸前的黑色物体——那就是昨天晚上,装了三千万日元的公文箱——啊,原来在这里啊!
“绘里香!……”翔太郎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手伸向绘里香胸前。伸手触摸女孩子的胸部,这叫强制猥亵或流氓行为。翔太郎刚想到这点,已经来不及了。
“非礼呀!……”花园绘里香一声尖叫,紧接着,这位睡眼惺忪地美少女,用公文箱的角,使劲戳向眼前的敌人,再抬腿给补上了一膝盖,然后又使出必杀绝招——端起小桌子就扣在他身上,昨天晚上也是这样,她好像起床气相当厉害。
“我说你这家伙!……口口声声自己不会偷袭睡着的女人,结果昨天晚上也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
“不……不是啊!不是这么回事噢!……”翔太郎一边从翻倒的小桌子下面爬出来,一边说道,“总之,你先看一下,公文箱里的东西在不在!……”
“啊!……不要转移话题!你这个典型的猥琐男!……”
“别拿手指着我!……”樽井翔太郎歪着脑袋,绕开绘里香的食指,严肃地说,“猥琐就猥琐好了,我让你先打开包看一看!……”
“什么情况,包怎么了?哎呀!……”绘里香终于意识到了,瞬间变了脸色,“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个包怎么有点轻。”
花园绘里香马上打开箱盖,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榻榻米上,五扎钞票“啪唧”、“扑通”、“稀哩哗啦”、“呜哩哇啦”几声掉了下来,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昨天晚上,明明有三十扎钞票,现在只有五扎了。
“哎?怎么回事?……三千万变成了五百万!……”绘里香仿佛看到了什么新魔术一般,表情狼狈不堪。
“钱被甲本前辈给卷走了,他带着两个五百万跑路了。”翔太郎哭丧着脸说道。
“啊,是甲本那小子?!……不会吧,怎么可能!……”
“不,不会错的,我刚才起来,就没有找到甲本学长,然后停在门前的小卡车,现在也瞅不见了。”
“那为什么留下五百万给我们?”
“我怎么知道。”樽井翔太郎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总之,前辈背叛了我们,这是事实!……”
“啊,这叫什么事啊……昨天晚上,我们还处得那么好呢……”
一阵压抑的沉默,瞬间包围了两人:樽井翔太郎将那残存的五百万元的钞票,放进了公文箱里,塞到了绘里香手上。绘里香接了过来,然后,又带着一线希望说道:“你查了‘梵天丸’吗?也许,甲本那小子藏在梵天丸上吧。”
“对了,船上我还没去看呢!……不过,甲本那小子不可能在那种地方吧。”
甲本一树费力地拿着两千五百万日元的现金,跑到“梵天丸”上瞎转悠,这种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但是,看来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
“先去看一下吧。绘里香,这个包,可绝对不要离身啊。”
“明白了!……”花园绘里香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公文箱,跟在樽井翔太郎身后。两人走进建筑物的最里边——铺地板的房间,打开窗户,爬到外边。
今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夏日,“梵天丸”停泊在码头上,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依然安详地晒着太阳。船上看不到人影,但是,两人还是从船头登上船来查看。
驾驶座上也没有人,看来,甲本一树那个畜生还是逃走了!……樽井翔太郎刚要下结论,就在这个时候,花园绘里香紧张地叫道:“翔太郎,过来看这个!……”翔太郎转头一看,发现绘里香用右手捂住嘴,指着一处甲板。
“找到什么好东西了?”樽井翔太郎急切地走到花园绘里香的身边,顺着她指的位置看过去。
甲板上有鲜红的斑点,颜色像滴落的血一样。不对,这应该就是血迹。
“哇,是不是鱼血啊……”绘里香说道。
“鱼血没有这么鲜艳啊……”
如果不是鱼血,那么就是人血了。
“不会吧!……”
樽井翔太郎认真地观察着血迹的四周,血迹的位置,在“梵天丸”的后部甲板上,那里有一个贮藏室,用来暂时存放钓上来的鱼,就是昨天晚上,绘里香用它来藏身的地方。
“这里,昨天晚上应该是空的吧。”樽井翔太郎摸棱两可地说道。
“对啊,应该是的。”
樽井翔太郎伸手抓住了储藏室的拉门,心中掠过了一丝不祥的预感。翔太郎使劲拉开了门,试图驱散这种感觉。
“啊!……”花园绘里香短促地叫了一声之后,立马转过身去。
储藏室里一片血泊,其中蜷缩着一个人。这是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家伙肯定已经翘丫子了。
“前……前辈!……甲本!……”樽井翔太郎吓得全身哆嗦着,鼓足勇气凑近了尸体,仔细一瞧“啊,不对!……这不是甲本前辈啊……!”
樽井翔太郎以为死者肯定是甲本一树,这下子反倒大吃一惊。
“这个小子根本不认识!……这……这家伙到底是谁?”
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死在了“梵天丸”号破烂打渔晒网船的储藏室当中,而且,从外观上来看,很难说这家伙是自然死亡,或者是活腻歪了,找地方凉快的。很可能是他杀。然而,对于这种让人无法解释的局面,翔太郎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
站在他身后的花园绘里香,也看到了这一幕,吓得叫出了声:“妈呀,这个人,我认识。”
“真的?!……太好了!……”
“嗯,不会错的,这个人是高泽裕也。”
“什……什么,你说他是髙泽?”
“你认识高译!”
“不是,我仔细想了想,髙泽我好像不认识噢!……”樽井翔太郎只是一瞬间,自我产生了一个错觉,以为自己应该认识高泽裕也而已。
“他是哪座庙里的神仙啊?”樽井翔太郎好奇地问道。
“高泽是花园组的成员,花园组的二头目,这小子很受我爸爸的器重呢。”
“是吗?……值得骄傲!……”
他既然是花园组里的人,当然和樽井翔太郎没有见过面,樽井翔太郎更不知道他的名字了。
“不过,真的是难以现解啊,花园组的二头目,为什么会跑到‘梵天丸’上来翘丫子呢?”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
“总……总之,这和我们没有关系吧。我们虽然干了‘欺诈绑架’的罪行,但是没这胆子杀人啊!……”
“那肯定的,我们怎么会杀人呢?”绘里香使劲地点头说道,“不过,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的话,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她有点不祥的预感。
结果,那股“不祥的预感”,立刻就变成了光辉灿烂的现实。
“喂!你们!……”
岸上突然传来了什么人的怪叫声,口气非常严厉。看来,不知情的人,已经看到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