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吃点好吃的,一边吃,一边再商量对策吧。我来请客!……”
离开卡拉OK歌厅以后,甲本一树提议道。樽井翔太郎和花园绘里香,自然都会表示同意的。
三个人一齐跳上了轻型皮卡车,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海岸边的“源氏茶屋”餐厅,这家“源氏茶屋”最大的卖点,就在于能够站在最近处,远远眺望着关门大桥,可以一边欣赏周围的风景,一边胡吃海塞。
但对于眼下的三个人来说,欣赏关门桥的风景,其实还在其次。因为商量对策的时候,无法避免“绑架”、“赎金”或者“花园组”这类的话语,所以商议的时候,必须得坐包间里才行。
刚在能够眺望海峡远景的房间里坐下来,三个人便立刻找来服务生,点好了菜。
“服务员,来一份河豚和河豚火锅……”
“嗯,再来一份油炸河豚和鱼白天妇罗一一”
“我要来一杯鱼鳍酒……”
那个,高中生喝鱼鳍酒,是不是有点那个——服务生一脸困惑地,盯着绘里香身上的水手服。在服务生的眼里,这三位客人的样子,似乎都有些古怪。
等着上菜的时候,花园绘里香突然提出了,一些有关河豚的有趣问题。
“之前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说下关人都喜欢把‘ふぐ’(河豚)说成‘ふく’,其原因就在于,它的日语发音,和ふぐ(不遇)听上去很相近。为了避开这个不吉利的词,下关人就用幸福的‘福’(ふく)来替代了它,可是,刚才甲本前辈和翔太郎说的,都不是ふく,而是ふぐ。那么,到底哪种叫法才是正确的呢……哇,上来了!看,是河豚串呢!油炸河豚和鱼肉天妇罗!……好耶,我可以开动了吧?我……我……我就不客气啦……!”
“我说,绘里香!河豚串一次就只能往碗里夹三支啦……一次夹五支可是犯规的,犯规!……”
“好!火锅就由我来动手啦,你们都不必管啦!……”
甲本一树忙着往火锅里夹菜,而翔太郎和绘里香,则一边欢呼着“河豚!河豚”,一边埋头猛吃;至于花园绘里香提的那个有趣的问题,早就已经被她和其他两个人,一股脑地抛到了九霄云外了——管它叫“ふく”还是叫“ふぐ”,反正涮出来的味道都一样。
“好了,我们就一边吃火锅,一边来商议一下下一步的行动吧。”
等火锅弄得差不多之后,甲本一树终于将话题,引向了正题。
“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已经,打过了恐吓电话,向花园组发起挑战的事,现在已经搞定:但是,问题是:之后应该怎么办。赎金的事情,可以用电话来搞定了,但是,之后实际交接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简单了。我们必须想一想办法,要在保证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顺利地把赎金拿回来。”
“是这样的。”隔着桌上的火锅,樽井翔太郎看了一眼甲本一树,“那该怎么做呢?”
“笨蛋,刚才不是说了吗,接下来,我们几个就来一起想想办法啦。”
“啊,是吗?……”绘里香一脸吃惊地睁圆了眼睛,“但是,刚才的电话里,不是说过,‘交付赎金的方式,现在还暂时不能说’的吗?我还以为,甲本你小子心里,已经有什么好主意了呢。”
“我是故意那么说,让对方觉得,我们这边早已心里有数啦,绘里香。其实,我心里也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还得好好想想办法呢。”
“什么啊,闹了半天,竟然是这么回事啊?”
绘里香的声音,听起来似乎颇有些失望。坐在一旁的樽井翔太郎心里,也有同样的感觉。什么主意都没有,就是因为心里头,没有具体的实施方案,所以,才会说出“现在还暂时不能说”这种话来。直到现在,在甲本的脑子里,计划依旧还是一张白纸。
“那么,您看这样如何,学长?我们就让对方坐上电车,然后在电车飞驰的办途中,从车窗里把装满钱的包扔出去。我们则事先到电车沿线埋伏好,等包一落下来,我们就拣起包来逃走。这样做,我们就不但不会被对方看到,而且,还能顺利逃脱。”
“你出的这主意,就跟黑泽明电影里的诈骗一样啦……”
“那又怎样?他们难道还会来告我们侵权不成?”
“嗯,不过,这办法当中,却也存在一定的问题啊。电车之中,当然会坐着不少的乘客,那些乘客看到有人往车窗外扔包,一定会觉得不对劲的。”
“然后,就会联想到,对方是在交付赎金,是吗?”
“对!……就算毫不知情,其他人也会想到,对方这是在交付赎金的。车子里边人太多了,说不定还会有哪个爱管闲事的,打电话给警察或者报社的。你想好,我们这场欺诈绑架的前提,就是警方不会介入此事;要是我们用了这种会引起骚动的办法,那可就后患无穷了……”
“嗯,这么说倒也是!……我们还是得想一个,不大引人注意的办法才行啊!……”
“嗯!……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提的这个‘让对方把包扔出来’的办法,本身倒也算是个好主意……不过,却不能在电车里扔。”
“那就……从大桥上扔?”花园绘里香突然开口道,“让他们从关门桥上,把包裹扔下去。”
“那还不扔进海里去了,你下水去捞?”樽井翔太郎不满地说。
“不,不是海里,是地面上!……如果从桥墩的正上方,往下扔的话,那么,包应该就会落到桥墩下面的地面上的。对了,关门桥的桥墩下边,有地面的吧?”
“嗯,有。”
樽井翔太郎开始在脑海里,描绘起了装满钱的包顺着桥墩,垂直地落到桥墩下面的景象来。关门大桥的桥墩,至少也得有几十米高吧,这高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耍着玩的,从那么高的地方,“叭唧”掉落下来,摔到地面上的那股冲击力,会不会把包里的钞票给摔扁了?这主意感觉似乎既可行,又不大可行。
“话说回来,为什么作得选在关门桥不可?”
“因为那里有桥。”花园绘里香指着窗外说道。
的确,窗户外面,确实可以看到关门大桥的雄姿——不愧是关门桥,确实有种让人想把赎金交付地点,选定作那里的心理冲动。
“让对方从桥上,把赎金扔下去,这个主意或许不错。只不过,我们却不能指定关门桥。那座桥实在太高,而且,还是会让人看到自己的。更重要的是,关门桥离我家非常近,最好选个远一点儿的地方。”
甲本一树摆明了道理,否定了花园绘里香的提议。立刻,樽井翔太郎又提出了另外的建议。
“不如干脆就换到索道上吧?”
“你是说,火之山索道?……”甲本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唔,这个主意,倒是梃符合翔太郎你平日的思维呢。你是在想,那地方能从窗户里面看到……是吧?”
实话说,樽井翔太郎的确是这么想的:火之山是一座建有眺望台,可以将关门海峡一览无余的小山。山脚下有一条直通山顶的索道,而那条索道,现在就在翔太郎所坐的位置的对面。看着那条索道,翔太郎不禁浮想联翩,觉得要是能够利用它,来拿到赎金就好了。
“怎么,不行吗?”
“我先问你们两个人一句啊……”甲本一树的目光,在樽井翔太郎和花园绘里香两人的脸上,来回游弋着,“交付赎金的地点,为什么非要选在关门桥和火之山索道,这类奇葩的地方不可?”
“这个嘛……”花园绘里香沉吟一下,反问道,“绑架不都是这样的吗?”
“就是啊,学长那些有关绑架的片子里,不都是把交付赎金的地点,选在当地最富盛名的观光地吗?既然是在下关,那这里的观光名胜,不就是关门桥、火之山和严流岛……对了,干脆就定在严流岛吧!就让对方在严流岛上交付赎金,那里可是最棒的场所啊!……”
“嗯,这主意不错!……”花园绘里香立即满心期待地拍手附和着,“不知道为什么,我都开始感觉,心情激动了呢。就定在那个地方吧!……”
“你们两个先听我说!……”甲本一树给两个人兜头泼了两盆冷水,“听好了!……片子里边那些主人公,总喜欢拖着对方,在观光地四处瞎绕,那是因为制片想让主角这么做。这一点,我们没有必要去模仿,否则分分钟灭了你!……我们就只用把对方,直接叫到交付地点就行了。而且,交付赎金的地点,也末必非要选在观光地不可。听懂了吗?”
“嗯,这么说倒也是……”
“学长,您可真没趣啊!……”尽管心里在这么想,但对方所说的话,却没有半点错,所以,樽井翔太郎也只好委屈地点了点头。
三人之间一阵沉默:樽井翔太郎和甲本一树两人,争抢着锅里所剩不多的河豚,花园绘里香则怔怔地望着窗外。
突然间,花园绘里香开口说道:“我说,那就选在船上如何?”
“船上?!……”樽井翔太郎一怔,“船上怎么了?”
“我刚才在看,那些在海峡间渡航的船只,所以,就又想起了电视里的那些办法。之前我曾经看过一本小说,那本小说里,人质的家属就是从渡船上,把赎金扔了下去,然后,绑匪则乘坐另一艘船,去把赎金捡回去的。”
“嗯……这样的绑架案,倒也算是别出心裁啊!……要是我们在关门海峡,上演这么一幕的话……”
一瞬间,樽井翔太郎开始在脑海里,得意洋洋地描绘起了,一幅有如电视剧般的光景来。但是,立刻,他又把思维拖回到现实当中,扭头望了一眼甲本一树。
“不过,我们这次,不能采取这种办法吧,学长?还是得选择一种更朴实的办法……”
“你脑袋开窍啦!……”甲本一树称赞了樽井翔太郎一句。
“哎?!……”樽井翔太郎感觉甲本一树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大对劲。甲本低垂着头,两眼盯着桌面,表情僵硬。
“你怎么了,学长?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了。”
“你没什么事吧,甲本哥?”绘里香也一脸担心地,看着甲本一树的脸。片刻之后,花园绘里香脸色一变,像是想到了什么茧要的事情一样,“啊啊,莫……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
“哎?哎?……传说中的?传说中的什么?”樽井翔太郎满头满脸闪烁着小星星。
“笨蛋,你还不明白吗?……中毒啊,河豚毒!……”绘里香竖起食指,断言道,“错不了的,这是剧毒——筱山纪信啊!……”
“河豚中毒的话,那是河豚毒素吧!……”
人家筱山纪信不是毒,是摄影家好吗?
但实际上,甲本一树的异状,却跟摄影家、剧毒这些都无关,他念经似的喃喃念叨着“……大桥……海峡……索道……”这三个单词。
突然间,甲本一树高声叫了一句:“对啊!……”之后,他一把抄起桌上的账单,站起身来,单方面宣布:“午饭时间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学长,我们还有杂烩粥呢,吃河豚火锅怎么能少了杂烩粥啊……”
“嗯,说得对!……”甲本一树不情愿地再次坐下身来,单方面宣布道,“那么,吃完杂烩粥,就结束午饭了。”他的模样,看起来似乎很兴奋。
“干吗这么着急啊,甲本哥哥?”
“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一个交接赎金的安全、切实的办法!……”
“真的?!……”花园绘里香的声音中,充满了兴奋的感觉,“要怎么做?还是利用大桥吗?”
“嗯,既要利用大桥,同时也要稍稍利用一下索道。”
“还得稍稍利用一下索道?怎么用啊?……”樽井翔太郎的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