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来钟,樽井翔太郎便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站在翔太郎的角度上来说,这已经算是醒得很早了。睁开两眼,却看不到本来应该躺在身旁的甲本的身影。花园绘里香此刻应该还睡在二楼上面才对。
机不可失啊!……樽井翔太郎想到这里,顿时蹑手蹑脚地,顺着楼梯往二楼爬去。无法否认,他的心中,确实有着不良企图;可是,当他刚刚爬到楼梯的半中央时,就听见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天真无邪、爽朗的说活声:“我说……早上好啊,翔太郎!……”
“啊!……”樽井翔太郎猛地一惊,脚下顿时踩空,身体朝后一仰,如一枝脱架的火箭般,飕地倒栽出去,乒乒乓乓地直接往下连摔了七八级楼梯,啪!四仰八叉地跌在地上。
“你、你没事吧?”
见到绘里香正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樽井翔太郎连忙故作自然地回答了一声:“呀,早上好。怎么,你已经起来了啊?”
花园绘里香今天早上,可是没有穿水手服,或许是之前找甲本那小子借来的吧,她下身登着一条颇显肥大的毛裤,而上身则是一件T恤衫。
“怎么了?……你小子悄悄地摸上二楼来,有什么心事吗?”花园绘里香睁大两眼,略显愤愤地问道。
“呃,也没什么!……我还以为,你还在二楼睡着呢。”
“如果我还睡着的活,你难道想非礼我吗?”
“不知道啊,我也没想那么远啦!……”樽井翔太郎随口敷衍了两句,避过了绘里香的追问,“话说回来,你手上拿着那东西在忙什么呢?”
樽井翔太郎看了一眼花园绘里香右手拿的道具。那是一只做点心用的发泡器。翔太郎完全没有想到,甲本一树那小子的家里,居然会有这种东西!
“啊,你说这个啊?”绘里香嘻嘻一笑,挥了挥手里的发泡器,“我打算比你们两位,尝一尝我的手艺,我正在做早餐呢。”
“……哎?”拿着发泡器做早餐,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啊?……草莓蛋糕?虽然实在是猜不出来,这小贱人到底做的是什么,但是,樽井翔太郎还是礼貌性地说了句“哇哈哈,真是期待啊”。
“对了,甲本学长呢?”樽井翔太郎骨碌着两眼,四下踅摸着。
“在里屋呢!……”花园绘里香朝后面戳了戳,“他正在很虔诚地朝拜先祖呢……你就慢慢地等着,尝一尝我做的美味早餐吧。”
花园绘里香就如同站在垒前的投手一样,一边甩动着右手,一边走进了厨房里。看起来,她似乎是要去搅拌些什么。虽然让人有些在意,但是,根据事情的紧迫程度来估算,这件事倒也还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樽井翔太郎走到放着电视机的六张榻榻米房间里,打开里屋的拉门,探头往里边悄悄看了一眼。正如刚才绘里香所说,甲本那小子正双手合十地面对着佛坛。嗬,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这么相信这些。翔太郎感到有些意外,两眼看着甲本神秘的背影:甲本并没有转身,依旧面对着佛坛,开口问了一句:“喂,翔太郎,你是怎么看绑架这种事的?”
听到甲本一树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樽井翔太郎明白:他这番话,是在接着昨天聊的话题。只不过,翔太郎却不明白,他这么问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不管怎么说,翔太郎还是先在甲本身旁坐了下来。
“什么怎么看?绑架就是绑架呗,那是犯罪。”
“没错。但是,这却并非一场单纯的犯罪。绑架可是重罪。以无辜的孩子作为人质,勒索钱财;如果情形不对,罪犯甚至还会动手,‘嗤啦’一声撕了票,‘扑哧’一下子杀掉那个孩子。这样的行为,完全可以说是卑劣无耻、穷凶极恶、变态恐怖、惊心动魄、猖狂疯癫、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猪狗不如……在大部分的犯罪行为中,几乎没有什么行径,比绑架看上去更卑鄙、更可恨的了。”
“哦,你想说这意思啊!……”翔太郎终于明白了甲本一树到底想说些什么,“你是想说,昨天的那些话,就当做你从来没说过;而且,你也不准备帮忙绑架了。”
“你这个脑袋被门夹的!先听我把话说完!……”甲本转过脸来,望着樽井翔太郎说,“昨天夜里,我一边听着你那雷鸣般的鼾声,一边深思熟虑了一整夜,思考着自己的人生,扪心自问:我,一个无辜善良的孩子,到底该不该协助你们的犯罪行为?老实说,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有过放弃的打算;就像我刚说的,绑架确实是一种卑劣无耻、穷凶极恶、变态恐怖、惊心动魄、猖狂疯癫、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猪狗不如的犯罪行为。但是,我的脑袋瓜子反反复复地琢磨了一阵之后,我的思想开始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巨大改变。因为我想通了,绑架和欺诈绑架,其实是有所不同的。”
“绑架和欺诈绑架,难道是有所不同……的吗?”樽井翔太郎愣了愣,一脸小星星地张着眼睛,“这话是怎么说来?”
“搞什么啊,你就这么一点浅薄的认识吗?这怎么行?你听好了:这两件事情,其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犯罪行为。千万不能把它们混作一谈。”
“什么意思?”樽井翔太郎仍然满头、满脸的星光璀璨。
“的确,绑架确实是牺牲孩子的重大犯罪行为。但是,和绑架不同,所谓‘欺诈绑架’活动中,孩子并不会成为牺牲品。不光孩子,任何人都不会死去,也不会有流血事件;因为绑架本身就是在做戏,所以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的确如此,甲本一树说的话并没有错,难得他发表如此精辟的总结啊!
“简而言之,所谓的‘欺诈绑架’,其实并非什么严重的案件。只不过是耍了个小聪明罢了。‘欺诈绑架’这档玩意儿,虽然其字面上带有很恶劣、很恐怖的‘绑架’二字,所以,他人或许会误认为,这是一起绑架案件,但是,实际上,与其说是绑架,倒不如说这是一起欺诈案。搞欺诈绑架的人,其本质并非绑匪,而是骗子。听明白了没有,翔太郎?你们小两口其实都是骗子!……”
樽井翔太郎觉得:甲本一树似乎是擅自在给他,扣上“骗子”的帽子,其实吧,他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哦?说了半天,我们其实是骗子啊?……”樽井翔太郎得意地说,“骗子,那可是高智商的人类啊,难道不是吗?……”
“……”甲本一树满眼小星星,真可谓“摊手相看近视眼,竟无语凝噎”。
“不过,活说回来,骗子确实要比做绑匪强上百倍啊!……”
“我也这么觉得!……”甲本一树骄傲地点了点头,“你听好,翔太郎!……就算你搬座金山,放到我的面前,我也是绝不会去绑架的。但是,既然可爱的学弟和穿着水手服女高中生,如此殷切地恳求我,或许做一次骗子,也没什么不可以……嗯,最后,我得出的就是这样一个结论!……”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么一回事啊?”樽井翔太郎满脸得意地笑了起来,眼中情不自禁蕴满了热泪,“真是太……太好了,听过这消息之后,绘里香一定也会开心的。”
尽管昨晚,甲本一树甚至就连“欺诈绑架”和“狂言师的绑架”都没有分清楚,但是,经过了一整夜的深思熟虑、潜心研究,甲本对于欺诈绑架的认识,似乎已经取得了跳跃性的提高。樽井翔太郎不由得惊叹:终于步入专家级水准了!
“我这就去告诉绘里香!……”
樽井翔太郎心里想象着,花园绘里香的开心模样,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了厨房中。
“喂,绘里香,好消息!……甲本学长终于想通了!……他骄傲地对我说,愿意帮我们诶!……哇!”眼前的景象,把翔太郎吓得直往后退,“搞……搞什么?起火了?……喂,快把窗户打开!……”
狭小的厨房里充斥着浓烟,花园绘里香大义凛然地站在浓烟之中,手持锅铲,一脸严峻地面对着平底锅,仿佛一位高傲地站立在云层里的仙女姐姐。
“烦死我了!……麻烦你别来烦我!……现在我这儿正经历着关键时刻呢……”
“是……是……是。对不起……”
樽井翔太郎被花园绘里香那仙女姐姐般云雾缭绕的气势给镇住了,只能屁滚尿流地仓皇逃出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