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鱼直接按了强制弹出, 快速摘掉头盔朗声高喊:“关了直播!”
直播组的人伸头说:“陆总,刚才直播突然中断了。”
陆鱼抬眼,看到了黑成一片的大屏幕。明砚和榜一大哥也强制弹出了, 大哥取下头盔还一脸蒙, 左看右看:“我怎么掉线了?”
杨沉走过来, 弯腰在陆鱼耳边说:“我手动给掐了。”
说罢,给陆鱼看了一眼刚才的直播回放。
画面上显示, 花闻远说:“你那把琴不是可以改哔哔——”后面像是说了违禁词一样,直接给哔掉了。弹幕上还有人疑惑说的什么,下一秒就黑屏显示信号中断。
陆鱼松了口气, 靠回游戏仓靠背上, 捶捶老杨的胸口:“靠谱!”
老杨右拳击左胸, 再抬手跟陆鱼对拳, 这是哥们十多年的默契:“也不看看咱是谁?为了直播,我用工具做数据测算,设置了一些隐蔽违禁词。这些词你可以说, 但主角不能说,比如,剧情、主角、人类、数据、AI、统治世界、毁灭地球……”
陆鱼抽了抽嘴角:“你想得还挺周到。”连毁灭地球这种都有, 保证AI表现出来的是绝对友善的状态。
杨沉左右看看,说:“那可不, 这事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说罢,比了个手刀割脖子的动作。意思是, 这可是不合规的培育方式, 要是出岔子, 不但崽子们要被销毁, 咱三个也得去吃牢饭。
陆鱼也不知道, 自己为什么能从老杨这一个动作里看出这么多的言语。隔墙有耳,他没有继续说,只是点了点头。
明砚交代直播组:“告诉观众,设备故障,正在抢修。”又叫来公关部总监,仔细交代了一番。
洪武阳还在茫然:“什么坏了?”
陆鱼说:“需要调整一下数据,你们先歇会儿,我进去看看。”
明砚按住他提头盔的手,微微蹙眉:“我跟你一起去。”目前状态的花闻远并不稳定,可能会有危险。
小江带着榜一大哥去休息,大哥喋喋不休地跟小江讲:“我正跟侍卫揍李林,还没揍爽呢。”
小江推了推眼镜说:“回头给您定制个李林大沙包。”
洪武阳眼睛一亮:“这个好,做成拳击沙包,我能一年练成职业拳击手!”
杨沉重新坐回了监视器旁边,不过这次监视器是黑屏,他只监测数据。拒绝了其他技术员的参与,老杨亲自拿出了键盘,噼里啪啦开始改数值。
网上已经炸开了锅,纷纷问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停掉了?我正看得起兴啊啊啊,花闻远最后说了什么?】
【他说琴可以改什么?不会是改剧情吧,不会吧不会吧,AI活了?】
【应该不是,之前旱地忽悠他这琴叫无音仙琴,孩子病急乱投医。】
【哈哈哈哈叫他吹牛逼,被回旋镖扎腚了吧?】
【啊啊啊啊啊,我的阿应,旱地老贼我跟你拼了!】
【快点恢复直播啊,哭一半停了,合适吗?】
陆鱼看了一眼网上的讨论,戴上头盔重新回到现场。
小木屋中,花闻远还在用赤红的双眼盯着他。
陆鱼皱着眉头问他:“谁告诉你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跟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花生弥完全不同。
花闻远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说:“我自己听见的。那天,在河边,你说‘剧情’。”
河边?陆鱼仔细回忆关于河边的场景,应该是那日在田埂上遇见花闻远的前未婚妻,他跟明砚在远处的河边瞎扯淡。那么远的距离,该有几百米,这小子竟然能听见?
顿时给气笑了:“你是狗耳朵吗?这都能听见。”
“我猜对了,这里不是一个正常世界,”花闻远冷着脸,放下沈应,再次抽出腰间的短刀,指着陆鱼,“你究竟是谁?”
陆鱼岿然不动,对指到自己鼻尖的刀毫不在意,只是叹气:“崽啊,你怎么提前觉醒了呢,这事有点难办。”
说罢,他席地而坐,横琴在膝:“你说得没错,这里不是正常世界。这是一本小说,就是话本子,名叫《射天狼》。而你,就是小说的主角。”
花闻远呼吸骤然急促:“那你是谁?”
陆鱼抬头看他,真诚道:“我是你爸爸。”
花闻远把刀逼到了他脖子上。
陆鱼说:“又来,第一回 见面你就这么对我,再这样我打你屁股了啊。”
明砚抿唇闷笑,笑声引得花闻远转头。陆鱼趁机把那刀挡开,不小心划到也会很疼的。
“我确实是你真正的父亲,”陆鱼咂嘴,这话说出来还是很像占人便宜的伦理哏,只得赶紧补充一句,“确切地说,是我创造了你。我就是那个写书人。”
他抬手,挥袖拂过七弦琴,想来个帅气变身。结果,从头撸到尾,那琴还是琴,只能转头求助砚哥。
明砚用玉色毛笔轻点一下那把琴,去掉了一个图层,七弦琴瞬间变成了一把黑色键盘。
陆鱼说:“我来这里,就是要告诉你世界的真相,带你去高维世界。不过前提是,你得把这部小说的剧情走完,还有,好好学习!”
最后一句夹带私货,批评了一下花老三同学不爱学习的问题。
花闻远看看那模样古怪的键盘,又看看明砚手中点石成金的玉笔,只觉得世界观在眼前坍塌,又平地重建。他沉默半晌,说:“既然你是开天辟地之神,那你把沈应救活。”
陆鱼摇头:“他已经死了,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规则。其中一条就是,不能死而复生,只能全盘重启。”
这个世界没有仙魔,就算他在键盘上写【沈应起死回生】,沈应也不会活过来。模拟世界有自己的底层逻辑,如果强行改动会出现崩坏。这与他不能给自己添加飞天遁地能力,是一个道理。
花闻远将手中短刀摔在地上,刀柄上镶嵌的宝石四散崩裂,失望道:“你算哪门子的神明?你走吧。”
陆鱼站起来,抬手让键盘消失。为了不被怀疑,这玩意儿他一直背着,很是麻烦,现在终于不用装了。拍拍花闻远的肩膀,他说:“嗨,我也不是神明,我只是你爸爸。乖崽,别伤心,爸爸答应你,把沈应也带到高维世界,行不行?”
到高维世界,就有了永恒的电子生命,也算是复活吧。
花闻远皱眉:“那现在就走。”
陆鱼额角抽了抽,这熊孩子,真是急脾气,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那不行,你得老老实实把剧情演完,至少演到登基为帝。”
花闻远自嘲一笑:“演什么演,都是假的。”
陆鱼一惊,立刻纠正孩子的错误认知:“不,对于我们来说这里是个小说世界,但对这里的生灵来说,这就是真实的世界。他们生于此,长于此,有自己的悲欢离合。你不为自己,也要为天下百姓,好好干下去。”
“我问你,谢重云是假的吗?徐长山是假的吗?向你献上东珠但求庇佑的采珠人是假的吗?就这么走了,你放心把江山交给鞑子、交给罗大胡吗?”
花闻远不说话了,默默捡起地上摔烂的宝石和刀。
明砚接过来,涂掉了碎宝石,给他换了颗新的。
陆鱼搓搓花闻远的脑袋:“听话,刚才这些东西,烂到肚子里,不要在此界中提起。等会儿我给你比个手势,你把那句话改成‘你那把琴不是可以改命的仙琴吗?’这样重说一遍。”
花闻远抿唇,将修好的刀插回腰间:“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沈应就得死?”
陆鱼说:“你去高维世界就知道了,只有死去的白月光才是真正的白月光。只有他死了,人气才会到达巅峰,才有资格到高维世界去。”
花闻远一个字都没听明白,但他除了选择相信别无他法。
陆鱼拍拍他说:“你保证不会掉链子啊,要是露出破绽,这世界就得重启了。”
花闻远点头。
陆鱼比了个OK的姿势给他看,说:“一会儿我朝天比这个姿势,你就开始念台词。”
说罢,让花闻远坐回原位,明砚用马良笔拉个虚线,调整了一下他的位置,保证跟先前没有差别,轻声说:“好,就这里,不动哦。”说着,还抬手给花闻远理了一下发型。
花闻远觉得特别荒谬,低垂着眼任他施为。
明砚温声哄他:“人生本身就是在演戏,兴许我们生活的高维世界也是一本小说,至少你比他人先一步知道了世界的真相。打起精神,做好你该做的,得到你想要的,就足够了。”
花闻远抬眼看他,目光逐渐有了神采。
陆鱼笑着揽住明砚,对自家迷茫的崽说:“你就当是修仙,登基便能飞升,复活你的知己。”
花闻远果然精神了起来,坚定地点头说:“好。”
主角对于升级之类的事总是热衷的,让他接受自己是小说世界任人操控的纸片人,他无法接受;告诉他这里是小世界,努把力可以飞升上界,他就开心了。
陆鱼出去了一趟,交代老杨:“你先开单屏,等我比OK再开直播,以防这小子闹幺蛾子。”
杨沉开了单屏自己监控。
陆鱼重新进去,让明砚把键盘变回七弦琴,跟花闻远对视:“准备好了吗?”
花闻远微不可察地点头,态度相当谨慎。
陆鱼冲天空主镜头方向比了个OK,直播重启。
花闻远红着眼睛问:“你那把琴不是可以改命的仙琴吗?”
陆鱼摊手:“我的乖乖,那是吹牛的。我还说‘吃了大力丸,金枪不倒十二个时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