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鱼可不觉得郑总真相信他能掐会算。
果然, 出了红枭资本大楼,郑无穷请他俩吃午饭,话里话外暗示得很明显。他就是觉得, 陆鱼在智数联盟那边有人脉。
明砚低头闷笑, 调整好表情, 替陆鱼挡住那些商场上的套路话,反复打太极, 不说我们有也不说没有。
因为下午赶着直播,只能吃顿简单的,三言两语就吃到了尾声。郑总只能有话直说:“陆总, 这个联合企业, 你要是不出钱只出技术, 那这个比例就不大。但你要是能搞来智数联盟许可, 这企业咱四六开。”
郑无穷也是被逼急眼了,他这岁数,已经多少年没读书了, 做的还是技术很低的儿童手表。靠着老一套联系内部人员许好处、给回扣,兴许还有希望,但让他面对一位博士的专业知识拷问……光是想想就眼前一黑。
陆鱼微微挑眉, 不置可否。
然而,他哪里有什么人脉呀?他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大学生。
回公司的路上, 明砚面色凝重:“这郑总,看着真诚, 下手却颇狠。出技术还‘比例不大’, 得寸进尺要你去解决许可证。要不要跟他合作, 你再考虑考虑。”
郑无穷长得憨厚, 说话也特别交心, 让人觉得他是会被忽悠买保健品的那种老年人,但其实精明着呢。
陆鱼点头:“那也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这种大型的投资合作,自然不是他们几个一拍脑袋就决定的,还要反复磋商,讨价还价,走流程签订合同。
沉鱼科技原本就忙碌的工作,雪上加霜。这段时间的工作重点是直播,原本只是技术部、商务部这些相关部门每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现在法务、财务也都忙成了狗。
作为老板的陆鱼,更加不能幸免。他白天在公司直播,晚上回家还要学习智脑制造知识,苦不堪言。
明砚洗过澡,换了睡衣,看看床竟然是空的,颇为惊奇。最近睡觉特别积极的家伙,竟然没有出现。
转身去书房看看,就见陆鱼坐在书桌前,像极了期末备考的大学生,抓耳挠腮地记知识点。时而闭眼默背,时而奋笔疾书。
明砚走过去,在桌上放一盘洗好的水果:“也不用学成精英,知道个大概就行。好比,我知道手表的主要零件有哪些,大概怎么做,但并不会造手表,也画不出具体的零件尺寸。”
作为老板,当然需要了解自己的产品,但也不用像工程师那样了解得十分深入。
陆鱼把书盖在脸上,盲摸了颗草莓塞嘴里,呜呜啦啦地说:“我也学不到徒手造智脑的程度,单只是浅层次的知识就很多。关键是我不感兴趣,不爱学,就很痛苦。这要是小说写法大全,我肯定学得快。”
吃完嘴里的草莓,陆鱼放下书看向明砚,忽生一计。他咂巴着舌尖的酸甜,可怜巴巴地说:“要是你能帮我,我肯定记得快。”
明砚:“怎么帮?”
陆鱼向后靠坐,拍拍大腿说:“你坐我腿上,这末梢神经压住,脑神经就活跃了。”
“没听说过。”明砚斜瞥他,显然不信。
“真的,”陆鱼一脸真诚,“这是我的独家秘籍,不信你试试。”
明砚抿唇笑,真的过去坐在了陆鱼腿上,好脾气地问:“变聪明了吗?”
陆鱼圈住那柔韧的腰身,把书本递给明砚,装模作样道:“你提问试试。”
明砚拿着书,提问上面的问题。
陆鱼果然对答如流,跟刚才愁眉苦脸的模样判若两人,甚至还有空把手伸进睡衣里吃豆腐。
明砚拽出伸到自己腰腹间的大手,翻到了书本后面陆鱼还没看到的地方,问:“智脑内设的构造原理是什么?”
陆鱼想也不想地说:“智脑内设……”
话说一半,他忽然反应过来,内设篇他还没看。这是他不应该知道的,但脑子里此刻就清晰地印着这些知识。他差点脱口而出,流利背诵。
明砚转头问他:“怎么了,压迫末梢神经不管用了?”说罢,就要跳下去,被陆鱼紧紧抱住不让走。
陆鱼嘿嘿一笑,掐住明砚的腰直接把人转过来面对自己。
明砚吓了一跳,长腿无处安放差点磕到陆鱼的腰,被陆鱼一把抓住,掰到两边。
陆鱼美滋滋地抱住,猛吸了口沐浴乳的清香,蹭着那线条优美的下颌说:“这是我还没学到的知识,要答出来只能用别的办法。”
“什么?”明砚推了推乱蹭的家伙,看他还能编出什么。
陆鱼把掉在地上的书捡起来,重新塞回明砚手里:“明老师你拿着书念,通过身体链接传输给我,我就能记住。”
“什么身体链接?”明砚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正经链接,挣扎着要下去。然而这个姿势比刚才难逃脱,这一动反而更糟糕。
陆鱼抓住试图逃跑的明老师,认真解释:“就是我们的身体变成负距离,像U盘那样,你读取,我记录。你念一句,我动一下,传导过来,你再……”
明砚捂住这人乱说话的嘴,左右看看俩孩子没在场,没等松口气,就被陆鱼按进怀里。
这样的教学方式太不正经,被明老师当场拒绝。求知若渴的学生,恼羞成怒,将明老师端到书桌上,占了好一顿便宜。
等明砚衣衫不整地跑出书房,陆鱼嘴角的笑就落了下去。他没有去追逃跑的明老师,而是重新拿起了那本书,翻到后面的习题。那是他理论上还没有学到的知识,他拿笔做了二十道选择,全对。
陆鱼放下笔,抬头看看电脑桌面背景。依旧是大话西游的最后一幕,至尊宝那张颇为欠揍的脸,歪嘴笑着看向屏幕外的人,说:“他好像条狗啊。”
到底谁是人,谁是狗?
陆鱼叫人鱼球过来,给阙德打电话。
阙德医生很快接起来,得知并不是急病,语调顿时懒散起来:“先说好啊,半夜给我打电话问诊,要收三倍挂号费的。”
“知道了,”陆鱼无奈,“你说,知识是伴随记忆的,对吧?”
阙德给了肯定的答复:“是的。”
失去几年记忆的人,连同期间学到的知识也会忘记。这一点,医学界有相当充分的案例,阙德耐心给他讲了一个。曾有一位F1赛车手,在赛场出事故撞到头之后,全部记忆都回到了16岁,后续学到的针对新车型的操作统统忘光。
陆鱼平静地听完,说:“那如果我拥有了陆大鱼学过,但我没学过的知识,是不是说明,我就是陆大鱼?”
阙德想了想说:“如果你只是拥有了部分记忆,当然不算是陆大鱼。你们两个是靠记忆划分的个体,可以看作是两个人格。你现在拥有了一部分他的记忆,只能算是,半个陆大鱼。”
陆鱼攥了攥手指,将指节掰得嘎嘣作响,哑声问:“有没有办法,让我不恢复记忆?”
阙德沉默了片刻,为难道:“我只会减轻病症,并没有学过加重病症。那不是医生,那是魔鬼。”
“你就说有没有,”陆鱼制止了阙德的推脱之词,“医学上肯定有办法,你要是不会我去找别人。”
“有,”阙德叹气,“让人失忆的办法很多,但那是不可控的。我不可能做这种事,而且也没必要。”
“什么意思?”陆鱼蹙眉。
“well,如果你的伴侣更喜欢年轻人格的你,那你可以假装自己没有恢复记忆呀,”阙德贼兮兮地笑,“成熟的你扮演小时候的你,应该很容易。哦天呐,我在说什么。”
教唆病人装病,这不符合医生的职业道德。
陆鱼眼睛一亮,诚恳感谢阙医生的馊主意:“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咱俩今晚没打过电话,你什么也没说。”
阙德犹豫了一下说:“那还是说了的,诊疗费记得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