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渔然失魂落魄地冲出了舞酒吧的门,当她置身在寒冷的夜空下,才意识到自己是如此孤立无援。她疯狂地奔跑,好让自己暖和起来。她只想回到自己的房子里,蒙上被子,好好地睡上一觉。等睡醒了,又发现生活还过得去,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她还租得起房子,还可以赚钱交学费,菜也可以换着花样吃。她还有一个挣钱很快的工作,轻轻松松每晚可以赚几百块,她会过得越来越好的。她是在骗自己吗?
赵旭瑞,那个曾经帮过她无数次的弟弟,现在变成了另外的模样,这是一场噩梦。那份让她难以启齿的工作,令她越来越觉得辛苦,膝盖在隐隐作痛,她的领舞生涯是不是要结束了?她跑不动了,在台上几乎耗尽了她的体力。如果不能再跳舞,那……
如今她的存款为零,现金有二百五十六块三毛,下个月要缴房租。水电煤气电话费也快到了每月该缴的日子。冰箱里还有些菜,够她吃一个礼拜,但是现在家里有一个一岁多的孩子需要每天喝超级贵的奶粉,自己怎么都可以忍,但是不能饿着孩子。
她可以依靠同屋的那个男人吗?那个令她动心的男人,会做饭,会画画,有时候像个长辈一样会宠人,有时候也会像孩子一样耍赖的男人。他什么都好,只是他看不起她的职业。她可以依靠一个看不起她的人吗?
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做那种事。
突然身后有人抓住她的胳膊,她本能地挣脱,挥手朝那人打去。那一拳打中了对方的胸口,可是力道实在是没到可吹嘘的份上,她已经没有力气了,打在人家身上,估计和挠痒痒差不多。等她看清对方的脸孔,身上已经裹上了一件厚厚的棉衣。
“怎么不等我?”崔隐搂住了自己的棉衣,顺便也搂住了孔渔然。
没等孔渔然反应过来,他拉起她再次奔跑起来,朝家的方向飞快地奔跑。
孔渔然被崔隐拉着,身体完全失去了重心,心也跟着向前倾斜,向崔隐的方向倾斜。
一口气跑到雪域城三号楼三单元楼下,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上电梯,崔隐没有松开孔渔然的手,一直用力地握着。孔渔然偷偷看他一眼,崔隐一直盯着电梯的显示屏,表情严肃得仿佛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气氛这么怪,孔渔然感觉很不安,她迫切希望崔隐能说点什么。可是他似乎打算一直安静下去。他在考虑说什么吗?还是压根就不想搭理她?
电梯终于到十五楼了,等进了房间,她就可以一个人待着了。电梯门打开,走廊的灯亮起来。门口垂手站着个“刺猬索尼克”。孔渔然吓一跳,直接躲到崔隐身后去了。再仔细一看,原来是郑而末,他顶着一头银光闪闪的锡纸束,头发烫一半就跑来了。
“把我喊来你倒是给我留门啊!”郑而末发着牢骚,“头发刚烫一半,大晚上的,万一吓死一个半个的,谁负责啊?哎?打架了?”他伸手指了指崔隐的嘴角。
孔渔然转头一看,崔隐的嘴角有一抹红色的血迹。
崔隐抹了抹嘴角,苦笑着摇头,赵旭瑞的拳头还挺硬的。他拍拍郑而末的肩膀:“回去吧。”
“搞什么?”郑而末想问,但看到两个人的表情还是决定赶紧走人,他指了指门说,“里边挺安静的,好像小家伙儿没醒。‘骆驼’醒了,但是没冲我汪汪,不打扰你们了,我走了啊!”
孔渔然咬了咬嘴唇说:“谢谢你!郑而末……”
“客气什么……”郑而末按开电梯,他挥挥手,走了进去。
“你怎么放心把小熊一个人放在家里?”孔渔然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埋怨。可是她有权利埋怨他吗?孔渔然叹了口气。
“我也放心你……”崔隐话说了一半就吞了回去。他有权利担心她吗?
打开门,崔隐径直走进小熊的卧室,小熊发出咯咯地笑声。他醒了?孔渔然也跑过去看,只见“骆驼”蜷缩在小熊的身边,这个小家伙揪住“骆驼”的脖子,手脚并用想坐起来,但睡袋限制了他的行动。他努力了半天也是白费力气。可怜的“骆驼”歪着头忍受着小熊小手的蹂躏却没有一点发怒的意思。它是善良的“骆驼”,这点没错。
他们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骆驼”完全不会伤害小熊,反倒是得提防着小熊,别欺负了“骆驼”。该被担心的是“骆驼”的鼻子、眼睛、耳朵和尾巴,还有它的毛,“骆驼”和小熊在一起有斑秃的危险。
“小熊,爸爸在这!”崔隐凑过去,拉开睡袋的拉链,把小熊抱了起来贴在自己胸口,老天保佑,小熊没出什么意外。
“骆驼”自以为犯了大错,毕竟没有听主人的话远离小矮个儿。它低垂着头,悄悄地从垫子上爬下来,夹着尾巴,蹑手蹑脚地向门口走去。
孔渔然垂手站在一旁,想抱抱小熊,又不想跟崔隐说话。她弯腰,摸摸正悄悄路过的“骆驼”。
“骆驼”仰头看看她,又看了看主人。似乎谁也没有吼它的意思,难道禁止靠近小矮个儿的命令取消了吗?主人怎么没跟它说呢?主人的脸色真怪,还是站远一点吧,免得惹他不高兴。它撒腿跑出了卧室。
崔隐抱着小熊去尿尿,然后把他装回睡袋,台灯调到最暗,给小熊讲了一个拇指姑娘的故事,终于把这个小家伙儿哄着了。
孔渔然钻进卫生间,把自己锁在里边,疯狂地刷牙,搓洗自己的脸。赵旭瑞的表情出现在她脑海里,她开始呕吐。
崔隐敲门问:“渔然!你没事吧?”
孔渔然拉开门,惨白的脸上布满滴滴答答地水珠。她摇摇头走出来。
崔隐问:“不舒服吗?”
孔渔然再次摇头,她到药箱里翻出药膏和棉签,递到崔隐手上。
崔隐摇摇头说:“没事的,这点小伤……”
孔渔然坚持,要是崔隐破相了,她还得负责。
崔隐无奈,看着孔渔然又不像要帮他擦药的样子,他只好挤了些药膏,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往嘴角抹了一些。
孔渔然一言不发地走进自己的卧室,吞下一片安定,倒头便睡。太累了,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连做梦也不要梦到!
朦胧中赵旭瑞的脸渐渐凑了过来,那么大一张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吓得她抓起枕头尖叫着朝空中砸去。
崔隐轻敲了一下门之后开门走了进来,按了灯的开关。
孔渔然抱膝蜷坐在凌乱的床上,把脸埋在膝盖上呜呜地哭着。为什么会梦到他?
崔隐眉头紧蹙,他赶紧走过去,坐在床边,搂住她轻声安慰着:“没事!都过去了!别胡思乱想了!”
孔渔然哭得更厉害了,谁能帮帮她?为什么自己是女生呢?
“没事了!都过去了!”崔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果然女生哭的时候就是不能哄,越哄哭得越凶。可是放着掉眼泪的女生不管也不行啊。
“骆驼”闻声赶来,看到在主人怀里哭泣的孔渔然。它围在床边转来转去干着急。谁欺负她了?难道是主人吗?要真是主人欺负她,它该向着谁呢?主人吗?还是好心的孔渔然?真为难。主人是不能背叛的!可是孔渔然是女生啊!属于优先的范畴,而且平时也没少关照它啊!
孔渔然稀里哗啦地哭了一个多小时,哭累了便靠在崔隐肩膀上沉沉地睡去。
崔隐看了看窗外,天就快亮了。就让她再睡一会儿吧。他没敢动,生怕自己吵醒了她。他冲“骆驼”使了个眼色,“骆驼”“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卧到孔渔然的脚下,蜷起身子,闭上眼睛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