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渔然刚一进家门就闻到一股香味儿,浓郁的米饭香气。她吸了吸鼻子,幸福感油然而生。换上拖鞋,迫不及待地追随着香味走进厨房。崔隐穿着她的格子围裙正在灶台前转悠。高大的他穿着那件小围裙看起来像穿着一件肚兜。孔渔然扑哧一笑,男人穿围裙本来就很搞笑,偏偏还是穿这么小的。
“比我想得要早,洗手吧,马上就开饭了!”崔隐回头冲孔渔然笑了笑。
他们很熟吗?怎么真的好像一家人似的?孔渔然撇嘴,她没答话,转身出了厨房。
“骆驼”满屋子疯跑,它在追一个网球。网球兜了几个圈子滚到沙发下,它撅着屁股,伸进一只爪子,胡乱地扒拉了半天,也没弄出来。
孔渔然笑着摇摇头,她俯身帮它把球掏了出来。“骆驼”感激地冲它摇摇尾巴,然后又去追球玩了。孔渔然的心情突然愉快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帮小孩子够到了挂在树上的风筝,有时候举手之劳便可以给予别人快乐,同时自己也因为感受到对方的快乐而快乐。所以说帮助别人,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
孔渔然走进厨房问:“要我帮忙吗?”第一次有不太熟悉的人给她做饭,还真有点不知所措,“晚上我会早点回来做饭的。”
“拿碗筷吧!”崔隐的嘴角微微抿着,他脸颊上有两个若有若无的酒窝。孔渔然没想到他会做菜,还以为他是那种光说不练,只会吃现成的纨绔子弟。孔渔然实在无法把高大的他与厨房联系在一起。原来男人在厨房转的时候也可以这样帅。
孔渔然看得有点发呆,崔隐回头冲她喂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哦?哦!好!”孔渔然答应道,“做的是什么啊?”她好奇地凑到锅前一看,突然皱起眉毛,砂锅里咕嘟咕嘟炖着的是土豆炖牛肉。
土豆炖牛肉?孔渔然,白高兴了半天,还以为他在做什么拿手菜。本来还想夸他厨艺好的,看来没机会了。她麻利地收拾碗筷。
崔隐看出孔渔然的情绪变化,她失望了。不过幸亏有另外一道菜,水果沙拉。不然崔隐真的没脸坐在她对面安心地吃饭。
“晚上再做新菜吧!牛肉不吃该坏了。”崔隐撅着嘴说。
“好!”孔渔然尴尬地点头,看来这个家伙根本就不会做菜!还装作一副很能干的样子。善良的孔渔然不打算戳穿他,她决定以后把做菜的事情揽过来。
饭桌摆到了阳台,两个人一左一右坐下。
“为什么挪到这里?”孔渔然问。
崔隐愣住,同样的问话,同样的口气,同样的大眼睛,这一切都好熟悉。语恩也曾这么问过他。崔隐苦笑道:“这里视野好啊,早晨吃饭的时候可以看到早起遛弯的人,中午可以晒太阳,晚饭时可以看夜景。”崔隐边说边盛了一碗米饭给孔渔然。
孔渔然伸手接住,不小心碰到了崔隐的手指。他的手有点冰凉,肯定是刚才做饭用了很多凉水的缘故。米饭的香气,味道与以往有些不同。孔渔然吸了吸鼻子。
“味道很不错吧!我买了点香米混在大米里了。”崔隐也吸了吸鼻子。
“有大米吃就已经很好了!香米多贵啊!”孔渔然瞪大了眼睛,买一斤香米的钱够买两斤普通大米了,香米只不过闻起来很香,蒸出来却很硬,口感根本没法跟普通大米比。这男人真是奢侈!败家!不会过日子!
崔隐看出孔渔然的不悦,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低头认输:“下次不买了!我们刚认识,就小奢侈一下。香米的香气让人感觉很幸福……”
孔渔然板着脸说:“我想过了,如果我们一起吃饭的话,柴米油盐钱最好也和水电煤气宽带电话费一样均摊。”
“均摊?表面上看好像挺公平,其实一点也不公平!”崔隐摇头。
“怎么不公平了?”孔渔然以为他想赖账。
“你一顿吃几两米饭?”崔隐突然问。
孔渔然想了想说:“差不多二两吧!”
“我的饭量很大!吃得多应该多付一部分!还有我有一只狗,它也得吃饭,喝水,还得洗澡,一点也不比人花费少。”崔隐说到这里,“骆驼”用爪子按了按自己空荡荡的饭碗,冲主人叫了一声。
“它抗议了!”孔渔然起身拿起“骆驼”的碗放到饭桌上,搅了搅米饭准备给它盛饭,却被崔隐拦住。
“还是给它狗粮吧!”他回卧室拿出半袋狗粮,倒进碗里一些,然后放到地上。
“骆驼”欢天喜地趴下开始吃起来。它的粮食!美味可口的粮食!世界上最好吃的粮食!
孔渔然撅嘴:“你的狗不吃肉吗?”
崔隐微笑:“哪有不喜欢吃肉的狗呢?但是狗粮营养比较均衡,对他们的皮毛、牙齿和骨骼都好,是最适合它们的食物。吃狗粮的狗会比不吃狗粮的狗寿命多好几年。”
孔渔然说:“我还是觉得应该给它喜欢吃的,不能剥夺狗吃肉的权利!”
“我是狗主人,我说了算!”崔隐摇头坚持。
孔渔然撇嘴:“现在好多家长都和你一样。给孩子吃最好的,穿最好的,使劲逼他们读书,不许玩篮球,不许看课外书,让他们读最好的大学。以为是对孩子好,其实呢……孩子一点都不自由,也不快乐啊。你怎么不问问你的狗快乐吗?还长寿?能长寿得了吗?”
“看不出它有点缺心眼吗?你不知道,其实缺心眼一族是最快乐的!”崔隐笑着夹起一块土豆,急忙转移了话题,“哎,我们刚才谈到均摊的问题。”
孔渔然盯着崔隐筷子上的那块土豆,眼看他就把那块土豆塞进嘴里了,突然她按住了他的胳膊:“等等!你……真的要吃吗?”
“怎么了?”崔隐吹了吹那块土豆,突然塞进嘴里,“这么大一碗你想自己独吞?”
孔渔然撇了撇嘴,她真是无法理解这些养狗的人,怎么吃得下狗吃剩下的食物?他们不会嫌脏吗?
“嗯,真好吃!”崔隐点着头说。
孔渔然把自己的碗向后拉了拉,打死她也不吃那碗土豆炖牛肉,让那个不讲卫生的家伙都吃光吧!
“还在想什么,再不吃就凉了!”崔隐突然夹了一块牛肉放到孔渔然的碗里。
孔渔然盯着那块肉,不知如何是好,夹出去吗?还是把整碗饭全倒掉?好心疼这些大米啊!
“你怎么了?”崔隐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问。怕他在菜里下蒙汗药吗?
“我不是很想吃……”孔渔然依然不动筷子。
“就因为这不是我做的?”崔隐以为她在生他的气。
孔渔然点头应道:“嗯!”
“下次亲自给你炖好不好?我的手艺其实不比这个差,今天就凑合吃吧!”崔隐说完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他刚才是在哄她吃饭吗?一定是把她当成小孩儿了。
孔渔然的脸突然就发起烧来,她恨自己为什么总是因为别人无心的话而认真。脸肯定红了,他不会看出来吧?
崔隐突然反应过来:“你不会以为这是昨天‘骆驼’吃剩下的吧?”
“啊?不是吗?”孔渔然瞪大了眼睛。
崔隐呵呵笑着夹了一块土豆吹了吹,然后塞进嘴里,边嚼边说:“我还纳闷你怎么不吃,这是我昨天晚上买来赔你的!这个玻璃碗也是昨天刚买的。你那碗土豆炖牛肉早被我的狗吃光了!”
“不早说!”孔渔然嘟囔着夹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果然不是昨天那碗,这牛肉里边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儿。
“你以为我就吃得下它剩的东西?”崔隐指着“骆驼”说。她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你们不是还一起睡觉吗?有什么吃不下的!”孔渔然撇嘴。
“你……”崔隐无语了。
孔渔然白了他一眼转移了话题:“哎,我们刚才说到均摊的事。我觉得还是分得清一点比较好。”
崔隐想了想说:“干脆这样,你还是拿以前你一个月的开销吧!除了你用的,其余就是我和‘骆驼’用的了,这样公平吧!”
孔渔然想了想这样比较不会吃亏,便点头:“好吧!我明天会把一个月的开销提前拿出来,放在那个抽屉里,你也放一些,以后买日用品就从抽屉里拿。还有家务,我们也要分一下,你最拿手的是什么?”
“啊?最拿手的?做饭!”崔隐吃了一块苹果。
“除了这个呢?”孔渔然又问。怎么可以相信他的手艺,恐怕只会热热剩菜。再说,她怎么可以把自己吃饭这么大的事交给一个不熟悉的男人来负责。
“恐怕没了吧!搞卫生我不在行。这样吧,谁让我是男的,脏活儿、累活儿我承包了。”崔隐一副大男人的样子。
孔渔然盘算了一下说:“我做饭,刷碗,擦桌子,扫地,浇花,洗衣服,剩下的你负责怎么样?”
“剩下的?除了你说的那些还有什么家务活儿?”崔隐想不出还有什么活儿可干。
“当然有了!拖地,刷马桶,擦墙面,擦玻璃,换灯泡什么的。”孔渔然报出一堆比较麻烦的家务活来。
“你是不是干得太多了!再分给我几项吧!我做饭!桌子也我来擦!”
“好吧,桌子归你擦,饭还是我做吧!”孔渔然还是不放心把做饭的活儿交给崔隐。
“但是能不能偶尔也让我做一两次菜?”崔隐申请。
“行!”孔渔然点头答应,“你有什么特别讨厌吃的东西吗?”
“特别讨厌?没有,我很好养活,什么都吃。”崔隐答。
“那我就按我的菜谱做了,到时候别挑食!”孔渔然点头,她真佩服自己竟然可以和这个男人说这么多话,口都有点干了。
崔隐突然问:“你讨厌吃什么?”
“我不吃动物内脏,讨厌肉馅。”孔渔然皱着眉说。一提这两样东西,她就反胃。
崔隐问:“蜗牛什么的你吃吗?”
“田螺吗?”孔渔然歪头问。
“不是!”崔隐笑,“改天给你做法国菜!”
孔渔然点着头问:“你在法国待了很久吗?读书?”她竟然对他好奇?
“嗯,四年。”
“学什么的?”孔渔然盯着那碗牛肉继续问。
崔隐笑答:“画画。”
“那咱们是同行啊!你哪个学校?”孔渔然突然抬起头看了崔隐一眼,怪不得他看起来有点与众不同。都说搞艺术的人有一种特殊的气质。
崔隐慢条斯理地答道:“巴黎美院。”
“真的假的?”孔渔然吃了一惊。这家伙是巴黎美院毕业的?天哪!
“嫉妒了吧?以后自己考!”崔隐终于报了之前的仇,谁把那个不值一提的湾西美院当回事。
“只有想的份!”孔渔然摇摇头。
“别把湾西那个烂地方当成终点。”崔隐鼓励她。
“湾西美院和你有仇吗?怎么总是诋毁我们学校?”孔渔然盯着崔隐问。
“事实求实,那里的老师完全是古董。开学校也就是为了骗你们的钱!”崔隐摇摇头,一副什么都看透了的表情。
“你好像知道很多内幕!”
“什么时候给我看看你的作品,我帮你指导指导!”崔隐开玩笑。
“谁稀罕!”孔渔然撇嘴。
崔隐又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孔渔然的碗里:“说好了,以后的日子我们要和平相处!虽然昨天有点……我想过了,我们不能看对方不顺眼,因为我们是受害者,都是那个财迷老头儿办的糊涂事。”
“好像是这样没错。”孔渔然点点头。只有那只狗得罪了她,崔隐似乎没什么。虽然狗是他的,但不能恨屋及乌啊!
崔隐很高兴孔渔然的配合,他咽下一口饭继续说:“以后有什么事跟我说,还有我的为人你放心,保证不会欺负你!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干脆把我当成GAY,当成姐妹就不会觉得不舒服了。”
“啊?你是吗?”孔渔然吓了一跳。他是同性恋吗?这么帅的帅哥……
崔隐险些崩溃,好心让她在家里能自在一点,她竟然怀疑他是同志?他大声强调:“我说你把我当成GAY那么看。”
孔渔然盯着崔隐的眼睛。她自信是一台天然测谎仪,每次和朋友们玩杀人游戏时,她的口头禅是“你看着我的眼睛!”人说慌时,眼神会不由自主地闪烁。虽然他的眼神很坚定,但是昨天他还抱着张爷爷不松手,实在是很可疑!孔渔然摇了摇头。
崔隐懊恼地吐了一口气,实在是让人郁闷,他突然站起来把脸凑到孔渔然面前说:“想让我证明给你看吗?”
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孔渔然看不清楚崔隐。她红着脸向后靠。他的皮肤很干净,很少有男人会认真洗脸,大部分男生都是两三天洗一次脸,结果一过二十岁就搞得脸和后脚跟一个样儿。
崔隐嘴角微翘,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望着孔渔然轻声问:“需要证明吗?”
“你……”孔渔然瞪着大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崔隐,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崔隐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孔渔然的嘴角,然后又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他晃了晃沾在手指头上晶莹剔透的米饭粒冲孔渔然淘气地笑了笑。这惩罚足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