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俱乐部人很多,四周人声鼎沸,但梁西檐还是清楚地听见了她说的每一字。
他拿毛巾的手一顿,撩起眼睛看向栗昭。
她抿着唇,眼珠子小幅度动了动,一脸心虚样,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姑娘真是一天八百个心眼子。
梁西檐哼笑一声,也不接她话茬,就这么冷淡的晾着她。
栗昭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对上他探究的目光,她眼神闪烁,干脆瞥向一旁,佯装在看场上的人打球。
深吸口气,才硬着头皮说:“就,就怪好看的。”
闻言,梁西檐表情都不带变一下:“你这段时间去医院了?”
栗昭:?
这什么话?
是在暗讽她是个脑子不正常吗?
栗昭咬咬牙,当下就有点后悔。
顿了会,梁西檐把没说完的话补上:“眼睛终于不瞎了。”
栗昭:“……”
她被梁西檐的厚脸皮给气笑了。
怎么,这是把自己当成人名币了吗,还必须得人人发现他的美?
而且他那张脸也没英俊到能当饭吃的程度吧,在显摆什么?!
栗昭翻个白眼,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把陶星叶的馊主意当稻草。
“我确实该去趟医院,为了你的健康着想,”她扯扯唇,皮笑肉不笑,“自恋是一种很严重的精神疾病。”
梁西檐想笑,忍住了:“说吧,又打什么歪主意?”
栗昭没承认:“没打什么歪主意,你想多了。”
梁西檐显然没信,两人僵持了一会,钟新宇忽从后头冒出来,目光在他俩身上打了个转。
然后问:“你俩在这撒狗粮呢?”
栗昭睨他一眼,刚还升起来的好心情瞬间掉到了地上。
钟新宇和梁西檐是高中同班同学,也是栗昭隔壁班的校友。他是梁西檐关系最铁的哥们,和栗昭自然也是能说上几句话。
可两人每每只要聚到一起,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拌起嘴来。
原因很简单——
钟新宇嘴太贱了。
这会儿看他又开始满嘴跑火车,栗昭也没惯着,反唇相讥:“你什么时候能说点人话听听?”
钟新宇扬眉:“你俩躲这腻腻歪歪,把我一个人留场上,我还不能有点想法?”
他说着,视线移开,落在梁西檐身上:“你这球还打不打了?”
梁西檐叠好毛巾收起来,先瞧一眼栗昭,而后看向他,答非所问:“饿了。”
钟新宇“啊?”一声。
梁西檐懒得理他,俯身拎上包,回头喊栗昭:“去吃个饭吧。”
车停的位置有点偏,栗昭不想走,干脆没跟过去,等着梁西檐过来接。
俱乐部门口阳光爆裂,好在是深秋,晒倒是不晒,只是格外刺眼,车开过来那一瞬的玻璃反光差点没给她闪瞎了。
梁西檐将车靠边停好,她熟稔地拉开副驾车门,系上安全带时,余光瞥见后座上来个人。
栗昭撇撇嘴,回头问:“你跟过来干嘛?”
钟新宇嬉皮笑脸:“我也饿了,我也要吃饭。”
栗昭:“你店不要了?”
“我那么多员工白养的?”钟新宇扒拉她的座椅靠背,脑袋凑近了,“你放心,我就单纯吃个饭,不当电灯泡。”
栗昭皱眉:“你无不无聊?”
见她一句话就气得大变河豚,钟新宇笑容更灿烂了,刚要再激她,忽被人打断。
梁西檐转动方向盘,提醒:“安全带系上。”
钟新宇“啧”了声,不情不愿地摆弄安全带,随后不知想到什么,他又露出那个贼兮兮的神情。
“哎,你这副驾驶最危险了你知道吗,遇到车祸第一个往你脑门撞。”
“钟新宇,”栗昭真服了,“你这张嘴是从狗那儿偷的吧?”
“不过你放心,”钟新宇余光扫一眼梁西檐,又看着她,“这个逼呢,情愿自己迎面撞上,也不会把你甩过去的。”
“你吃饱了撑的?”像是终于受不了他一直拿自己做文章,梁西檐透过后视镜盯着他,眼神警告,“话这么多。”
“行行行,我不说了行吧。”话是这么说,钟新宇脸上却半点没亏心样,气定神闲地靠回椅背,“不识好人心啊,啧啧。”
车子七弯八拐,开到了大学城附近,居然又是前几天和陶星叶吃的那家私房菜。
景观陈设都没什么变化,只窗前小木牌上的字从上次的“周日吃鱼”改成了“周五海鲜”。
栗昭略感意外:“他这家店原来每天的菜单都不一样吗?”
钟新宇问她:“你来过?”
栗昭点头:“前几天和朋友来吃过一次鱼,味道还不错。”
“那你运气还挺好。”钟新宇说,“他们家鱼做得好,海鲜更是一绝。”
进了厅内,三人被引到四人座的小隔间,钟新宇坐下后自然而然地用外套占了旁边的位置,栗昭和梁西檐便只能坐另一侧。
依旧是上次那个服务员,他染了个不适合的新发色,看着像个精神小伙,不太好惹的样子。
“又来了啊姐,”他递过来今日份的特供菜单,问,“今天吃什么?”
栗昭眨眨眼,依稀还记得,他上次似乎对陶星叶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于是也原模原样地回:“你们老板今天在吗?”
“在,”服务员点点头,“你运气不错,我们老板阑尾炎,今天出院第一天。”
栗昭两眼放光,刚要问更多,钟新宇突然插过来一句:“你吃个饭,打听人老板干嘛?”
“人家这店老板可不是一般的老板,听说是个大帅逼,”栗昭说着,扭头和服务员找共鸣,“是不是?”
饶是经常被打探老板消息,但问这么直白的还是第一个,服务员憋不住笑了:“那是当然,我们老板宇宙无敌大帅逼!”
或许是觉得一句话没说服力,顿了顿,他又用下巴点点梁西檐:“和他不相上下吧。”
栗昭顺势跟着看向梁西檐,对上他一贯的冷淡模样,热情顿时消散了大半。
不等她开口,钟新宇又开始插嘴,“那你们老板也就普普通通啊,都没我一半帅。”
栗昭鄙夷地看着他:“你脸还挺大。”
“那怎么说,”钟新宇质疑,“难不成在你心里,这小子还能比我帅?”
被点到的人没骨头似的坐在栗昭旁边,懒懒散散地没什么正形,神情没半点波动,显然对这话题不感兴趣。
栗昭和服务员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方走后,她轻哼:“自取其辱吧你就,谁长得不比你像个人?”
钟新宇和她斗嘴习惯了,这话对他来说简直毫无攻击性。
“那怎么他这么帅了,”他意有所指道,“我都有对象了,他还没对象。”
栗昭冷笑:“因为你长得太不是个东西了,纯子可怜你,怕你孤独终老,好心扶贫。”
钟新宇:“……”
他真服了这姑娘脑回路。
他的重点是为什么自己有对象吗?
他的重点是为什么梁西檐没对象!
深吸一口气,他轻叹:“你知道你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不?”
“什么?”
“先前我们打球的时候,遇到个小姐姐,腰细腿长,皮肤特白,脸特漂亮,那叫一个人间尤物,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停顿住,卖了个关子。
栗昭不想猜。
直觉这八成又是个没营养的信息,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耐着性子问:“然后呢?”
“然后,她就过来问梁西檐要微信了。”
栗昭呵笑出声,脸上都是“就知道,果然放了个屁”的嘲弄。
钟新宇装聋作哑,继续自说自话:“谁知道这人理都不带理的。”
他看向栗昭,别有深意地问,“你说,他是不是心里有人啊?”
“你不如说他性取向有问题,他怎么可能……”话音未落,栗昭忽地想到什么。她转头,眯着眼睛打量旁边的人,若有所思:“梁西檐,你该不会——”
话题中心的人在这时转头,两人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那样亮,亮得能让人过目不忘。
像是抓住了什么,栗昭恍然大悟:“还惦记着尤雪吧。”
梁西檐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尤雪是谁?”钟新宇满头问号,追问。
“就他们芜大的那个校花啊,你不知道?”栗昭很是嘚瑟地打量一番梁西檐,笑容里有很浓的揶揄意味:“他暗恋别人好几年!他诶,梁西檐,居然暗恋!”
钟新宇闻言一愣,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下意识开口:“他什么时候暗恋过尤雪,他不是一直都喜欢……”
“你俩聊够了没?”梁西檐一张脸冷得像寒冰,没什么温度地开口。
两人话头戛然而止。
邻桌的八卦声传来,衬得这边更冷寂。
钟新宇刚要打马虎眼岔开话题,就见栗昭努努嘴,冲他挤眉弄眼的,那样子仿佛是在说:“看吧,给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钟新宇:“……”
扫到某人比阎王还难看的一张脸,他太阳穴直跳。
真给她跪了。
说实在的,钟新宇长这么大,从未有一刻,这么的,同情梁西檐。
静默着,梁西檐忽然站起身。
栗昭喊他:“你干嘛去?”
他头也不回:“洗手间。”
一时间,桌上只剩下栗昭和钟新宇。
两人大眼瞪小眼,三秒后,各自拿起了手机。
栗昭无所事事地刷了会某书,随后耳侧再次响起来钟新宇的聒噪。
“喂!”
还以为他又要没事找事,栗昭抬头,就见他手机搭在耳边。
“纯宝?”
……噢,是她想多了。
那边,钟新宇正和女友简纯报备行程。
“我和他俩吃饭呢。”
“不用等我,一会儿就回家了。”
“拜拜,爱你老婆,mua~”
“……”
栗昭真是有被他最后一个“mua”恶心到。
“钟新宇。”电话一挂断,栗昭便嘲他,“你怎么这么油腻?”
她抬手搓了搓刚冒出来的鸡皮疙瘩:“纯子居然能忍你四五年,她可真太伟大了。”
钟新宇也不生气,优哉游哉地点着手机:“梁西檐没对象那是情有可原,你知道你为什么没对象吗?”
栗昭想说没兴趣知道。
可没等她开口,他自问自答:“因为全天下就没有比你更不解风情的女人。”
他深深看她一眼,接着故作深沉地摇摇头,“朽木不可雕也。”
栗昭:?
梁西檐这个洗手间去的有点久,久到栗昭以为他掉坑里了,思考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什么的,他才姗姗来迟。
人刚一坐下,栗昭便闻见梁西檐那边传来的若有似无的奇特味道,说不上来,但有点熟悉。
栗昭往他旁边凑了凑。
梁西檐正烫碗筷,忽然就感觉旁边粘了个什么东西上来,一转头,就看见栗昭的小脑袋。
她肩蹭着他的背,歪着头,像只小狗一样,似乎是在闻什么。
梁西檐只觉得痒。
挨得太近,他不太自在,喉结上下滚动着,但人没躲。
过了会儿,栗昭终于闻够了,问他:“你刚抽烟了?”
梁西檐没说话,视线放在她头顶发旋上,眯了眯眼。
栗昭不解:“为什么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