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面对著死,目睹残酷的奴役和压迫,何必自寻烦去探索星体的奥秘呢?
——引自蒙塔古著作中阿那克西米尼(公元前600年)向毕达哥拉斯提出的一个问题
充满星球的太空多么浩瀚,与其他星球相比,我们的地球多么渺小。但是,我们的一切宏伟的计划,一切航行,一切战争,却都是在地球这个小小的舞台上进行的。那些不惜牺牲无数生灵而发动战争的王公贵族真该好好地反省一下,他们的野心充其量不过是成为世界的一个可怜的小角落的主人。
——引1690年惠更斯所著《关于星球世界及其居民和生命的新猜想》
太阳对我们说:“我把光明撒向整个世界;在你们感到寒冷时,我给你们送去了温暖;我使田野肥沃,牛羊成群;每天我都要环统地球一周,为的是更好地了解你们的需要,并满足你们新的需要,以我为榜样吧!”
——引自加西拉蒙·德拉贝加1556年所著《王家纪事》中的印加神话
如果追溯到千百万年前,我们就会看到:具有顽强求生意志的小生物从海洋潮间带泥泽中挣扎出来,它们在残酷的斗争中不断改变形态,增强本领,从爬行进化到自信地行走在大地上,一代又一代地奋斗,终于适应了空气环境,活动在大地那无边的黑暗之中;它们在恶劣的气候和饥馑中改变自己的形态,变得越来越与我们形似;它们朝着难以置信的目标,坚持不懈地努力,不断扩展自己,强化自身,最后变得与我们相差无几。至今,在我们的头脑中、血管里都有着它们的烙印……。那种认为过去的一切只是一个新阶段的起点,现有的一切都只是晨曦的亮光,都可能是正确的。那些认为人们的头脑所想到的一切都不过是临醒前的梦境,也可能是正确的……脱离了我们的门第观念,思想将会产生飞跃,并将反过来影响我们,扩展我们狭隘的眼界,使我们更好地认识自身。在漫漫的时间长河中,这样的一天一定会到来。那时,我们想象中的还孕育在人类肢体中的生命能够屹立在这个星球上,笑着向太空张开双臂,就象我们现在站在小凳子上一样。
——H.G.威尔斯1902年所著《发现未来》,见《自然》杂志第65卷,第326页
人类发现宇宙,犹如近在昨天。百万年来,我们的祖先都只知有大地,不晓得天外有天。只是到了 1000 年前, 尤其是阿里斯塔恰斯时代以后,我们才不得不承认,我们并非位于宇宙的中心,并非是宇宙的主宰,而只是生活在一个无足轻重的脆弱的小天地之上,湮没在广阔无垠、永恒不变的宇宙大海之中,漂游在千亿个星系、上百兆亿个星球之间。我们斗胆检测了一下这“海水”;结果发现宇宙之海竟与我们有不解之缘。我们竟是由星尘演变来的。追本溯源,人类的产生和进化,都与遥远的宇宙中发生的事件有关。因此,我们探测宇宙的航程,实际上是一种自我发现的过程。
正如古代神话所说的,人类既是天之子,也是地之子。人类在地球生存的过程中,逐步继承了危险的进化包袱:对侵略和陈规陋习的嗜好和媚上仇外的习性,这对人类的生存是很不利的。但是我们也学会了同情别人、热爱子孙后代、渴望从历史中汲取教训,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这些是我们得以生存和繁荣的有力武器。人类本性中的哪一方占上风尚无定论;尤其是当我们的眼光、理解力和思想境界只局限于地球,甚至只局限于地球上其一个小部分时,就更没有定论了。然而,宇宙的无穷奥秘,还要靠我们去发掘,因为至今尚无迹象表明,地球以外存在更高级的生命。这使我们不由得怀疑,象我们这般的文明是否总是轻率地、不可逆转地走向自我毁灭。从宇宙空间观看地球就无所谓国界了。假如地球是一个脆弱的蓝色发光体,在群星的辉映下正在衰变成一个不显眼的光点,那么种族主义、宗教主义和大国沙文主义就难以维持了。宇宙旅行能使我们的眼界开阔。
在有些世界中,生命从未产生过,而在另一些世界上生命已经由于意外的宇宙灾祸而焚灭。但我们的世界却格外幸运,我们不仅还很好地生存着,而且还强有力地、牢牢地控制着我们的文明和人类自身。如若我们不为地球呼吁,还有谁来为它呼吁呢?如若我们不为自己的生存承担责任,那么要由谁来承担责任呢?
人类正在进行着一个巨大的冒险,如果成功,这个冒险既象土地的开拓或从树上迁居地上一样重要。我们正在犹犹豫豫地打破地球的桎梏,隐匿一点地表现在对地球上头脑比较原始的同类的对抗和征服上,显露一些地表现在到其他星球上去旅行及倾听来自遥远星球的信息。这两个方面又是密不可分的。我认为,它们还是相辅相成的。但我们的精力却更多地注重于战争。嗜好互相猜疑,几乎毫不关心人类或地球,这无异于毁灭人类自己。正因为我们所做的事是如此可怕,我们就不愿去多加考虑。但是,如果我们不愿去考虑,又怎能加以纠正呢?
所有思想健全的人无不为核战争而担心,可是每一个技术先进的国家都在计划着核战争。尽人皆知,进行核战争是发疯的行为,但每一个国家又总有种种借口(发动战争)。世界上存在着一种可怕的连锁反应: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德国人正在研究原子弹,美国人因此赶紧造出了第一颗原子弹。既然美国拥有了原子弹,苏联也就要造原子弹。接着,英国人、法国人、中国人、印度人、巴基斯坦人……就一一起而效尤。到二十世纪末,许多国家都将拥有核武器。要设计核武器并不难,裂变物质可以从核反应堆得到。核武器几乎成了一种家庭手工业。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使用的常规炸弹当时称为巨型炸弹。这种炸弹内装20吨TNT炸药,能摧毁整整一个街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所有城市承受的炸弹总共约有 200 万吨,1939~1945年之间投下的这种巨型炸弹达10万枚,200万吨,考文垂(英格兰)、鹿特丹(荷兰)、德累斯顿(德国)和东京(日本)都遭到了狂轰滥炸,造成了无数的伤亡。但到了二十世纪后期,只要爆炸一颗普普通通的热核炸弹,就能释放出 200万吨的能量, 即一颗这样的炸弹,就能产生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所投炸弹的破坏力。可世界上的核武器数量已何止成千上万!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美苏两国的战略导弹和轰炸机的弹头将瞄准15 000个以上的预定目标。这样,地球将没有任何安全的绿洲了。死神正在耐心地等待有人去摩擦神灯。这些武器释放的能量将远远超过100亿吨。如此巨大的破坏力不是在6年的时间内,而是在几个小时内释放出来,相当于在地球上的每个家庭头上落下一枚巨型炸弹,等于在一个悠闲的下午每秒钟发生一次第二次世界大战。
核爆炸的直接杀伤力是冲击波,它能摧毁数公里以内的坚固建筑物。其次是原子爆炸产生的巨大烈焰、伽马射线以及中子流,它们能把路过的人的五腑六腑烧焦。第二次世界大战快结束时,美国在广岛投下了一颗原子弹。一位幸免于难的日本女学生,据其目睹情景写道:
天昏地暗,我听到了其他同学哭爹喊娘的呼喊。在一座桥基旁以前挖掘的大水池中,我看到一位母亲在恸哭,她高高地托着一个裸体的婴儿,孩子被烧得浑身通红。另一位母亲则一边抽泣着,一边让她的宝宝凑近她那被灼伤的乳房。许多学生站在水池里,只有头露出水面,他们紧握双拳在空中挥舞,凄惨地尖叫着,呼喊着自己的双亲。所有过路者都浑身带伤,无一例外,没有一个人能够伸出援助之手。人们的头发被烤得卷曲起来,变了颜色,沾满了灰烬。人们的模样变得千奇百怪,简直不象是这个世界的生灵。 与稍后的长崎爆炸不同,广岛的原子弹是在远离地面的空中爆炸的,因此它产生的放射性尘埃数量少得多。1954年3月1日,在马绍尔群岛的比基尼基地所进行的核爆炸产生了比预料高得多的放射性尘埃。巨大的云状放射性尘雾降落在 150 公里以外的朗格拉普环礁上。当地的居民把这次爆炸比喻为在西边升起的太阳。若干小时后,放射性尘埃雪片般撒落到朗格拉普环礁上。但人们受到的平均辐射量只有 175 拉德左右,还不到一般人致死量的一半。由于爆炸试验远离人群,死亡的人并不多。但是,人们吸入的放射性锶浓缩在骨头中,放射性碘则渗入了他们的甲状腺,以致事过不久,当地有三分之二的儿童和三分之一的成年人患上了甲状腺异常,以及发育迟缓和恶性肿瘤等疾患。作为补救措施,马绍尔群岛上的居民受到了专门的医护。
在广岛投下的原子弹的爆炸力只相当于 13000 吨TNT,而比基尼核试验的爆炸力也只有1500万吨TNT。假如爆发全面的热核战争,那么就会有相当于 100 万个广岛那样的原子弹落到世界各地。广岛的原子爆炸杀死了大约10万人。按这样的致死率,全面的热核战争则足以杀死1000亿人。而到二十世纪末,地球上的人口还不足50亿。(扫校者注:事实是60亿)当然,在这样一场核战争中,不见得人人都会死于冲击波、爆炸烈焰、辐射线和放射性尘埃。不过,过得了初一,过不了十五,因为放射性尘埃会存在相当长一段时间,百分之九十的锶-90衰变要96年,铯-137要 100 年,碘-131要一个月。
核战争的幸存者将可目睹不可思议的后果。高空中的氮将会烧掉并变成各种氮的氧化物,从而消耗掉高空大气层中的大部分臭氧,使大剂量的太阳紫外线透过大气层(原注:这一过程与烟雾喷射器中的碳氟化合物推进剂对臭氧层的破坏类似,但危险得多。因此许多国家禁止使用烟雾喷射器,这也被用来解释由于几十光年以外超新星的爆炸造成恐龙的灭绝)。这骤然增加的紫外线通量可能要持续若干年,它会导致皮肤癌,对于浅色皮肤的人尤其如此。更为严重的是,还不知会对地球的生态发生什么影响。大大增加的紫外光会毁灭庄稼,杀死大量的微生物。我们还不能确切地预测究竟是哪些生物、有多少种生物会罹难,也不知道其后果有多么严重。我们现在所能知道的,只是被杀死的将是处于巨大生物结构底层的生物,而人类将在这样的生物结构的顶端苟延残喘。
在一场全面的核战争中,喷入空中的尘埃将会反射太阳光,从而使地球稍许变冷。但是,哪怕轻微地变冷也会在农业上产生灾难性的后果。鸟类比昆虫更易受射线的伤害,虫灾将进一步造成农业的紊乱,这可能是核战争的后果之一。还有另一种值得忧虑的灾祸,全世界的瘟疫都是地区性的,到了20世纪后期,死于瘟疫的人已经不会太多了,这倒不是不存在瘟疫了,而是人的抵抗力增强了,然而,热核战争中产生的辐射至少会削弱人体的免疫系统,从而降低人们抵抗疾病的能力。从更长期的效应来看,由于发生变异,会产生新的微生物和昆虫。这对于任何幸免于核灾难的人都可能会造成更深远的麻烦。经过一段时间,当隐性变异重新组合并且表达出来,可能会产生新的可怕的人种来。隐性变异一旦表达出来,往往是致命的,只有少数不是如此,痛苦将接踵而至,心爱的人不断去世,无数的烧伤患者、瞎子、四肢不全者,惨不忍睹;疾病、瘟疫横行,空气和水体长期滞留着放射性毒素、恶性肿瘤、死胎、畸形儿,比比皆是;缺医少药,文明荡然无存。我们本该避免的一切,却都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L. F.理查森是一位对战争问题颇有研究的英国气象学家。他想搞清楚触发战争的原因。战争与天气有某种相似之处。两者都很复杂,但却都有规律可循。这就说明,它们并非不可改变,而是可以认识和控制的自然体系。要了解地球的天气,首先就必须搜集大量的气象资料,就必须搞清天气的实际变化。因此,理查森认为,要搞清战争的规律,其研究途径无疑与研究天气相同。因此他搜集了1820年到1945年期间在我们这个可怜的地球上爆发的几百次战争的资料。
理查森的研究成果发表在一本题名为《直接冲突的统计学》的遗著中。由于他竭力想弄清可能发生造成特定数量伤亡的战争所需的时间,他为一场战争的规模规定了一个指数 M,并用这个指数来度量战争直接造成的死亡人数。假如 M=3, 那就只是一场小规模的战争,死亡人数只不过1000人(103)。假如 M=5 或 M=6,则说明战争的规模大得多,战争中据有10万人(105)或100万人(106) 死亡。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指数都较大。他从这项研究中发现,一场战争死亡的人越多,这样的战争就越不可能发生。人们等待目睹这场战争的时间就越长,就象猛烈的风暴不如阵雨频繁一样。
理查森认为,假如不断降低 M 值,直至使M=0, 就可以大致估算出世界的凶杀死亡率,即每隔 5 分钟,就有一人被谋杀。上述情况说明,不仅从次要的角度,而且我认为从最深刻的心理角度来看,战争就是大规模的凶杀。当我们的安宁受到威胁,我们的前程受到挑战时,我们——至少是我们当中的一部分人——会不由得怒火万丈。国家受到类似的威胁时,他们有时也会愤慨万分,但在这种情况下,这种愤怒往往是那些谋求权益和私利的人激起的。但是随着凶杀手段的改善及战争威胁的不断增长,必须使许多人同时进入极端激怒的状态,才能形成一场大战。一般说来,因为宣传工具掌握在国家手中,国家不断作出这样的安排(但核战争的情况是个例外,因为极少数几个人就能触发一场核战争)。
在这里,我们看到了感情和有时被称之为人的善良本性之间,在古代爬行动物控制发怒的头脑部分——R 复合体,与近代哺乳动物及人类的相应大脑部分——边缘系统和大脑皮层之间的矛盾。当人类小群地生活,当我们的武器较为简陋时,一个愤怒的士兵只能杀死几个人。随着技术的进步,战争的手段也进步了,同时我们自己也进步了。我们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恼怒、挫折和绝望的感情,而且在世界范围内改善了不公正的状况。但是,我们现有的武器能够杀死几十亿人,难道我们改善的步伐就够快了吗?在理智教育方面就没有问题了吗?对于战争的起因我们做过勇敢的深入的探讨吗?
人们通常所说的核遏制战赂,最显著的特点就反映了人类远祖的野蛮性。当代的政治家亨利·基辛格说过:“遏制,主要应该是心理上的遏制。为了达到遏制的目的,深谋远虑的威胁比明目张胆的恫吓更有效。”然而真正有效的核威胁,有时还包含非理性的姿态,即对核战争恐怖的无知。这样,当非理性的姿态使得一场全面对抗成为似乎不可避免之时,你的对手便被迫屈服于争端的焦点,而不是进行这场对抗。采取令人置信的非理性姿态的主要危险在于,要想成功,你就得装得十分逼真。而过一段时期之后,你便习惯于此了。于是,你就会弄假成真。
以美苏为首的全球恐怖均势是以地球上的全体居民作为人质的。两国各自对对方的行为设置一定的容许限度,各自警告对方,一旦超越了这个限度,核战争便会一触即发。不过,这种限度时时在变化。对于变化了的新限度,双方务必心领神会。它们各自都在扩大自己的军事优势,但这种扩大不是以露骨的、使对方深感不安的方式进行的。它们一直在互相试探对方的容忍度。例如,核轰炸机在荒凉的北极上空的飞行、古巴导弹危机、反卫星武器试验、越南战争及阿富汗战争等等。这不过是从一系列的令人担忧的例子中略举一二而已。全球的恐怖均势是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这种均势取决于不出岔子、不犯错误、不爆发爬行动物的兽性。
其实,核武器及其发射系统的不断完善,迟早会把地球推向灾难的深渊。许多美国和来自欧洲的移民科学家,当初研制出了第一代核武器,如今却深为他们放出的这个恶魔而焦虑不安。他们极力呼吁在全世界范围内销毁核武器,但无人理会他们的呼吁。美苏两国都憧景取得战略的优势,开始了核军备竞赛。
与此同时,国际上大规模破坏力的非核武器贸易正在蓬勃发展,人们诡称之为“常规武器”。在过去的25年中,扣除通货膨胀率后,国际上每年的武器贸易额从3亿美元猛增到200亿美元以上。仅以有完整资料的1950~1968年的情况为例,世界上每年平均发生数次涉及到核武器的意外事件,虽然核爆炸的意外不超过1~2次。苏联、美国和其他一些国家的军火工业规模庞大,强大有力。美国的军火工业包括了一些著名的民间制造公司。根据一份材料估计,同样技术用于军火工业的利润比民用工业要高出百分之三十到五十。另外,在军火工业中费用的超支是许可的,其程度在民用工业中则被认为是无法接受的。在苏联,大量的人力、物力、注意力和精力都投入武器生产之中,这与不太重视消费品生产的情况适成鲜明的对照。据某些人士估计,世界上几乎有一半的科学家和高级工程技术人员完全或部分地为军事工业服务。从事毁灭性武器的研制人员,所获得的工资、享受的特权以及可能拥有的荣誉,都是同行中最高的。对武器研制的保密,在苏联保持得特别长,这意味着研制人员对其工作几乎不承担任何责任。他们受到保护,他们的名字也从不张扬。保守军事秘密的需要使军人在所有社会中成为最难以监察的一部分公民。假如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们就很难阻止他们的行动。由于报酬十分优厚,也由于敌对双方的军火工业在某些可怕的共同点上互相勾结,世界从而会被引向彻底的毁灭。
每一个大国对于拥有和贮备毁灭性武器都具有可以大肆宣扬的理由。常见的理由包括毫无道理地认为潜在的敌人品质卑劣、修养低下(与可靠的同盟者正相反),或者认为别人,而决不会认为自己有征服世界的野心。每个国家似乎都有一系列的禁区,绝对不许它的人民和追随者越雷他—步。在苏联,这些禁区包括资本主义、上帝和有损国家主权的言行;而在美国,则包括社会主义、无神论和损害国家主权的言行。世界各国,概莫例外。
对于一个不偏不倚的天外观察者,我们该如何解释全面的军备竞赛呢?对于最近不断研制的卫星武器、粒子束武器、激光武器、中子弹、巡航导弹,以及拟议中在所有盟国建造成千上万个地下发射井、装备洲际弹道导弹,对这一切,我们又如何解释呢?难道一万个瞄准好目标的核弹头是为了改善我们生存的前景吗?我们如何对这个星球的居民交待呢?我们都听到过核超级大国振振有词的理由,我们也知道谁在为本国的利益辩护。但是,谁来为人类辩护呢?又有谁来为地球辩护呢?
人脑质量的三分之二位于大脑皮层,主管直觉和推理。人类是群体进化而来的,因此喜欢有人作伴,互相体贴。我们互相合作,利他主义根植在我们心间。我们对自然界某些部分已有了出色的认识,有足够的动机携手共事,也有足够的能力找出合适的方法来把事情做好。例如我们确想认真地对待核战争,以避免我们的蒸蒸日上的社会出现全面崩溃,难道我们不该考虑重建我们的社会结构吗?从外星人的角度来看,地球上的文明在最紧迫的问题上正处于毁灭的边缘:无法维持地球居民的生命、安宁和幸福。因此,难道我们还不应该在所有的国家里,尽力探究改变传统的办事方法的途径吗?还不该从根本上重新建立经济的、政治的、社会的和宗教的结构吗?
在如此令人不安的选择面前,人们总是尽量冲淡问题的严重性,总是认为那些担心世界末日到来的人是杞人忧天。人们还认为,要进行社会结构的重大改变是不切合实际的,或者是违反“人性”的,好象只有核战争才是切实可行的,好象世界上只有一种人性。全面的核战争还没有发生过,人们由此得出结论,大概将来也决不会发生。但是要知道,这种战争我们只能经历一次啊!真到那时,一切都将悔之莫及。
美国是极少数几个真正支持一个控制军备竞赛机构的政府之一。但从国防部的预算(1980年达1530亿美元)和军备控制及裁军署的预算(每年 180 万美元)来看,人们对这两者的相对重要性就一目了然了。一个有理性的社会难道就不能多花些钱用于互相了解,用于防止而不是用于准备下一次战争吗?要研究战争的起因并不难,在现今的世界上,人们的相互理解是极为可怜的,这很可能就是自从埃凯德的萨根王(校者注:公元前2600年巴比伦闪米特人的埃凯德王国的建立者,在此他或许是某个战略计划的代称)时代以来,裁军预算就始终处于可有可无状态的缘故。细菌学家和医生研究疾病主要是为了给人治病,他们并不仅仅是为了寻找病原体。让我们在研究战争时,象爱因斯坦说过的那样,把它当作给孩子治病来对待。如今,核武器的大量增加以及反对核裁军的势力已威胁到每个人的安全,因此,不存在任何特殊的利益,特别的例外。人类的生存全靠我们用智慧和资源来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们——地球上所有的人,作为核武器的人质,都必须大力进行关于反对常规战争和核战争的教育。同时,我们还必须教育我们的政府。必须明白,只有科学技术才是确保我们生存的可靠工具。我们要敢于向传统的社会、政治、经济和宗教挑战。此外,我们还必须真正懂得,全世界的所有民族都一样是人。诚然,要做到这一点并非轻而易举。但是,就象爱因斯坦在他的建议被当作不切实际或不符合“人性”时多次重复回答的那样:我们又有什么其他的抉择呢?
哺乳动物的天性是喜欢用鼻子、用舌头去触摸和亲吻幼仔,也喜欢把幼仔抱在怀里,对他们百般爱抚和珍爱。而这些行为在爬行动物中是极难见到的。假如在我们的头脑中,R-复合体和边缘系统真的处于一种不稳定的休战状态,且带有其祖先的偏好,我们可以期望充满柔情的父母挚爱能激发哺乳动物的天性,而缺少抚爱则会引起爬行动物的兽性。某些证据表明,情况确实如此。哈里·哈洛和玛格丽持·哈洛通过实验室实验发现,如果把猴子单独养在笼子里,即使它能看到其他的猴子,听见它们的声音,闻到它们的气味,笼子里的猴子也会变得惊恐不安、爱发脾气、撕抓自己以及表现出其他一些反常的性格。在儿童中也观察到同样的现象,尤其是在因为得不到大人的抚爱(通常是在孤儿院里)而受苦受难的孩子们中,这种现象非常明显。
精神病专家J.W. 普雷斯考特别出心裁地对 400 个工业化前期社会进行过一次国际性的统计分析。结果发现,孩子们得到充足的抚爱会使他们厌恶暴力行为。即使只得到一般抚爱的孩子,只要青春期的某些必要的活动没有受到压抑,成年后也会厌弃暴力行为。普雷斯考特认为,假如在人生的两个关键时期,即婴儿期和青春期,享受不到欢乐,这些人长大成人后就容易嗜好暴力。在人们普遍相亲相爱的地方,盗窃、有组织的宗教活动、对财富仇视以及虐待行为等都不会普遍发生。在虐待孩子盛行的地方,奴役现象,行凶杀人、折磨和残害对手、深信男尊女卑以及崇拜一两种超自然的事物就会屡见不鲜。
尽管我们可以作出某些推测,但我们对人的行为的认识还不足以确定这些关系的机制。然而人们的相互关系却是至关重要的。普雷斯考特写道:“在一个社会中,假如人们都能爱抚孩子,那么这个社会变为嗜好暴力的可能性就只占百分之二。偶然发生例外的可能性的比例为125 000:1。我找不出任何其他试验性的变数具有如此高的预见性。”孩子盼抚爱,此乃人之常情。如果年青人能按他们的意愿行事,社会发展的结果就会是:成人很难容忍侵略、领土扩张、追求陈规陋习和社会等级制度(当然,在孩子们成长的过程中,他们也许会经历这些卑鄙行为的折磨。假如普雷斯考特的观点是正确的,那么在一个核武器泛滥成灾的时代,虐待儿童就违反人性了。同时,我们每个人都应责无旁贷地为世界的未来作出贡献,方法就是对我们的孩子给以真挚的抚爱。
如果奴役、种族主义、厌女癖和对暴力的嗜好是彼此互相关联的话,正如对个人的性格、人类的历史以及跨文化的研究所说明的那样,那么就还有乐观的余地。在我们的社会中,近来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延续了几千年的奴隶制,在过去的两个世纪内通过震撼世界的革命已近于绝迹。千百年来地位低下的妇女一直毫无政治地位和经济权力,如今,哪怕在最落后的社会里,也都逐渐取得了与男子平等的地位。一些较大的侵略战争在现代史上第一次因侵略国人民的反战而部分地得到了制止。陈旧的民族主义热情和侵略主义的荣誉感已开始失去号召力。另外,也许是因为生活水平的提高,孩子们的待遇普遍地好转起来。仅仅在几十年的时间内,席卷全球的变化开始朝着有利于人类生存的方向发展。人们开始觉悟到,我们都属于一个物种——人类。
生活在亚历山大图书馆创建时期的西奥菲拉斯塔写道:“在上帝面前,迷信是懦弱的表现。”在我们居住的宇宙里,各种原子在星球的中心孕育;每一秒钟都有上千个恒星诞生,在年青的行星的空气和水中,阳光和闪电使生命大放吴彩;有时一个星体还没走完银河系的一半路程就在太空中爆炸,为生物的进化提供所需的原料;象银河系一样莫明其妙的事物形成过千亿次;这是一个浩瀚的世界,充满了类星体的夸克、雪片和萤火,可能存在着黑洞和其他的世界,外星文明的无线电信息此刻可能正飞向地球。两相对照之下,迷信和伪科学是多么苍白无力,而追求科学、探究科学才是人类所应该致力的事业。
大自然的一切都深藏着奥秘,令人神往、敬畏。西奥菲拉斯塔说得有道理,那些害怕知道宇宙真面目的人,那些要求不存在的东西、妄称人类是处于宇宙中心的人,总是更沉缅于对迷信一时的满足之中,而不愿面对现实世界。只有那些勇敢地探索宇宙真面目的人,即使发现事实与自己的愿望完全不同也无所畏惧的人,才能洞察宇宙最深刻的奥秘。
地球上只有人类才从事科学事业,迄今为止,科学还只属于人类。它是由自然选择进化而来的人的大脑皮层的产物,其存在只有一个理由:它确实起作用。但它还不完善,有时也会用错。它毕竟是一种工具,但却是我们的最好的工具,因为它能自我修正错误,不断地运转,运用于一切事情。它有两条基本原则:其一,没有神圣的真理,所有的假说都必须加以严格的检验,权威说的话也不该一味盲从:其二,无论什么假设,一经发现与事实不符,就必须加以修正或者抛弃。我们必须以其本来的面貌去认识宇宙,而不能将它与我们的愿望混为一谈。显而易见的东西有时是假想,而意料之外的事有时却是真的。当范围足够大时,任何人的目标就都一样了。而研究宇宙恰恰提供了最大的范围。世上现有的文化象是一个骄傲的陌生人,经过了四、五十亿年的风风雨雨才来到地球这个舞台上,然而只经过几千年的观察就宣布自己掌提了永恒的真理。在一个如此瞬息万变的世界中,这种宣称预示着不幸,因为所有的民族,所有的宗教,所有的经济体系和知识都不能回答有关人类生存的所有问题。肯定有许多社会制度比现存的任何制度好得多,科学的使命就是去寻找它们。
在人类历史上,只存在过一次科学和文明繁荣昌盛的景象,那就是古爱奥尼亚灿烂的文明,其明证则是亚历山大图书馆。2000年前,那些最优秀的人物奠定了基础,才使我们后来能系统地研究数学、物理学、生物学、天文学、文学、地理学和医学。亚历山大图书馆的建造得到了历代希腊托勒密王的支持。这些国王所继承的领土是亚历山大帝国的古埃及部分。从公元前三世纪托勒密王朝建立到其崩治的700多年中,它一直是古代文明的灵魂和心脏。
本书提到的一些人物、机械和事件的时间表。安提开塞拉(Antikythera)机械是古希腊人发明的一种天文计时装置。亚历山大城的希罗曾做过蒸汽机的实验。图中部1000年的空白代表人类丧失的宝贵时机,实在令人惋惜。
亚历山大城曾是世界的出版中心。当然,那时还没有印刷术,书籍十分昂贵,因为每一本书都是手抄的。该馆的藏书是世界上最准确的抄本。而且在那里还发明了严格的藏书编目技术。流传下来的旧约圣经大部来自该馆翻译的希腊语译本。历代托勒密王不惜耗费巨资去收集各种希腊书,以及来自非洲、波斯、印度、以色列和世界其他各地的著作。托勒密三世尤俄吉提对索福克勒斯、埃斯库罗斯和欧里庇得斯三位作家的伟大悲剧作品,无论是原稿还是正式版本,他都想从雅典人手中借去。而对雅典人来说,这些作品则是他们的文化珍品,就象英国人对待莎士比亚的手稿和最早的版本那样。他们不愿与其有须臾分离。只是在托勒密王保证归还并付了巨额押金后,他们才同意出借。但托勒密王在把剧本弄到手后,把它们看得比金银还珍贵。他情愿失去作抵押的巨款,也不愿意归还这些剧本,而将其珍藏在亚历山大图书馆中。恼怒的雅典人只好忍气吞声地接受托勒密惭愧地还回的抄本,世上还很少有这样的国家如此热烈地猎求知识。
托勒密王朝并不仅仅满足于收集已成文字的知识。国王们还鼓励和资助科学研究,以求获取新的知识。这种政策产生了惊人的效果。埃拉托色尼准确地计算出了地球的体积,并绘之戊图。他认为,从西班牙出发一直向西航行,可以到达印度。喜帕恰斯则预言,行星出现和形成后,在漫长的岁月中缓慢地运动,最终消亡。正是他首次对星体的位置和大小进行分类,以便检测它们的变化。欧几里得编纂的几何教程,人们使用了23个世纪。正是这部著作,引起了开普勒、牛顿和爱因斯坦对科学的浓厚兴趣。盖仑撰写的临床治疗和解剖学的著作,在文艺复兴之前一直在医学上占统治地位。正如我们已经提及的,在托勒密时代还产生了许多其他著名的人物。
亚历山大城曾经是西方世界最伟大的一座城市。各国人士都云集那里,或者移居该城,或者前往经商,或者前往学习。在亚历山大港每天都挤满了商人、学者和旅游者。古希腊人、古埃及人、阿拉伯人、叙利亚人、希伯来人、波斯人、努比亚人、绯尼基人、意大利人、高卢人和伊伯利亚人,都聚集到这座大城市来交换货物,交换思想。也许正是在这里,“世界性”(原注:“世界性”一词是戴奥真尼斯(Diogenes)创造的, 他是一个唯理论哲学家、柏拉图主义批评家)一词才真正表明了它的含义,即地球上的居民不单单只是一个国家的公民,而且是宇宙的公民。大家都来做宇宙的公民……。
显然,现代世界正是从这里萌发的。那么究竟是什么力量使这些种子不能生根、枝繁叶茂呢?又是什么使西方世界在黑暗中沉睡了1000多年呢?在亚历山大城已经开创的事业为什么要等到哥伦布、哥白尼及其同代人才重新做起呢?对此,我不能简单地回答。但是我们确实知道,在亚历山大图书馆的全部历史中,没有任何一位科学家或学者对他们社会的政治、经济和宗教作出严肃的挑战。他们只对星体的永恒性提出怀疑,但不去探究奴隶制是否合理。而且,一般说来,科学和知识只掌握在少数有特权的人手中。城里的广大居民对于图书馆内的重大发现几乎一无所知。此外,对于这些发现也没有人去进行解释和宣传普及,对居民们也没有带来什么好处。在机械和蒸汽技术方面的发明创造也主要用于改善武器装,怂恿迷信,以及取悦国王。科学家们从未认识到机械在把人从劳动中解放出来方面的潜在作用(原注:阿基米德是一个例外。他在亚历山大图书馆设计的水轮机从那时起一直在埃及被用于灌溉耕地。但是甚至他本人都认为,设计这种机械大大有损于科学的尊严)。此外,古代知识分子的伟大成就几乎没有得到直接的实际应用,而科学也从来没有汲取广大群众的丰富想象力。对于社会的停滞不前、人们的悲观厌世情绪和对神秘主义的可怜崇拜,都无人关心,以致很久以后暴徒烧毁这座著名的图书馆时,完没有人挺身而出加以阻止。
在这座国书馆工作的最后一位科学家叫希帕蒂亚(Hypatia)。 她是一位数学家、天文学家、物理学家,同时也是新柏拉图哲学学派的领袖。她在许多方面取得了卓越超群的成就。她于公元 370 年出生于亚历山大城。在那个时代,妇女没有任何自由,只被当作玩偶。但希帕蒂亚是个例外。她不自觉地冲破了一直由男子独霸的科学领地。希帕蒂亚还是一位绝世美人,许多男人追求过她,但都遭到拒绝。在希帕蒂亚时期,亚历山大城已由古罗马帝国统治了很长一段时间。全城死气沉沉,奴隶制逐渐销蚀了古文明的活力。日益增长的基督教教会在努力巩固其势力,竭力想根除异教的文化和影响。在这强大的社会势力的进攻中,希帕蒂亚首当其冲。亚历山大城的大主教西利尔,因为她与罗马执政官过从甚密,以及她是知识和科学的象征而藐视她,——早期的教会曾把科学知识视为异教。面对个人生命安全的严重威胁,希帕蒂亚继续从事教学和发表文章,直至公元 415 年,在她去工作的途中,终于遭到了西利尔手下的宗教暴徒的残害。他们把她拖下马车,扒光她的衣服,用鲍鱼壳刮下她的皮肉。她的遗体被焚烧,她的著作被销毁,地的名字被人遗忘了。西利尔也就成了大圣人。
亚历山大图书馆的兴衰是一部惨痛的回忆史。在希帕蒂亚死后不久,它的最后遗迹也被摧毁了。整个文明就好象经历了一次自我惩罚的脑外科手术,对文明的记忆、发现、思想和激情的绝大部分都无可绝回地灭绝了。这种损失是无法估量的。在某些情况下,我们只知道被毁的著作的引人入胜的标题,而大部分著作我们既无从了解标题,也无法知道作者是谁。我们确实知道,图书馆珍藏的123部索福克勒斯剧本中幸存者只有 7 部,《俄狄浦斯王》是其中之一。埃斯库罗斯和欧里庇得斯剧本的命运也大间小异。打个比方,这种浩劫就好象莎士比亚的著作遗留下来的只有《科里奥拉努斯》和《冬天的故事》,但是,我们知道,他还写过其它一些剧本。这些剧本现在虽然见不到了,但显然当年曾风行一时,其中有《哈姆雷特》、《麦克佩斯》、《尤利乌斯·凯撒》、《李尔王》和《罗密欧与朱丽叶》。
这座著名图书馆中所有有关物理学方面的著作无一幸存。在当今的亚历山大城,很少有人对亚历山大图书馆,或者是对延续了几千年的古埃及伟大的文明有兴趣,而对它们有详细了解的人就更少了。它们已被更新的事件,被其他文化的强制所取代。全世界的情况也大抵如此,以致我们与过去只有极微弱的联系。但是,在离塞拉皮厄姆遗迹仅仅一掷之遥的地方,就有一些东西能使我们追忆起许多灿烂的古代文明:古埃及法老时期的狮身人面象;古罗马戴克里先皇帝的追随者为他竖大的巨大石柱,因为他没有使亚历山大的居民全部饿死;基督教教堂、伊斯兰教寺院以及现代工业文明的标志:高楼大厦、汽车、电车、城市贫民窟以及微波中继塔。很显然,我们今天的现代社会与过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们今天的成就是建筑在四万代祖先努力的基础之上的,他们中除了极少数人以外都没有留下姓名,并已被遗忘。我们会不时发现一些重要的古代文明,例如古埃伯拉文化,它的兴盛时期距今只有几千年,但我们对它却一无所勿。我们对自己的过去是多么无知啊!古代的碑铭、文献、书籍把人类的历史串接在一起,使我们尚能领略古代兄弟姐妹的音容笑貌。当我们从中发现他们与我们那么相似时,这是多么令人欣慰啊!
本书对我们的先辈给予极大的重视,他们的名字还未被人忘却;埃拉托色尼、德谟克利特、阿里斯塔恰斯、希帕蒂亚、达·芬奇、开普勒、牛顿、惠更斯、商博良、哈马森、戈达德和爱因斯坦。他们部受惠于西方文化,因为现在地球上的科学文明,主要是西方的文明。但是,所有的文化、包括中国、印度、西非和中美洲的文化,都对人类社会作出了各自的重要贡献,都产生过重要的思想家。由于通讯技术的巨大进步,世界各民族正逐步联结在一起,以飞速的步伐行进在通往建立一个全球社会的最后阶段。徜若我们能在地球上消除种族隔离,而又能保持各自文化上的差异,或者说不去作自我毁灭的蠢事,那么我们将完成一桩伟大的壮举。
在亚历山大图书馆旧址附近,至今还有一尊无头的狮身人面像,那是在亚历山大皇帝之前1000年的第十八代法老霍伦赫布时期雕塑的。而在离狮身像不太远的地方,耸立着一座现代的微波中继塔。这二者把人类历史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从狮身人面像到中继塔不过是宇宙时的片刻——宇宙大爆炸后大约 150 亿年中的一瞬。过去的一切都几乎随岁月的流逝而消失了。宇宙演化的一切迹象比亚历山大图书馆中珍藏的文化资料毁坏得更加彻底。尽管如此,凭着勇敢和智慧,人类还是找到了我们的祖先和我们所走过的逶迤历程的一些蛛丝蚂迹:宇宙大爆炸释放出大量的物质和巨大的能量,不知又经历了多少年代,宇宙还未定形,还没有星系和行星,更没有生命;浑沌未开,到处都是一片黑暗,氢原子亦尚在虚空;四处散布的密度较大的气团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变大,氢聚集成比现代的恒星还要大得多的气团;最后在这些大气团中点燃了核反应的火炬。第一代星体就这样产生了,从而照亮了黑沉沉的宇宙空间。但在那时,还没有任何行星去接受这亮光,也没有任何生命去赞赏星空中的奇景。太空炼金炉深处发生的核裂变产生了重元素,以及氢燃烧后留下的尘埃,而这些正是未来行星和生命形式所需要的原材料。巨大的星体不久就耗尽了它们贮存的核燃料。在后来发生的大爆炸的震撼下,这些星体又将其大部分物质重新送回到原来形成它们的较稀薄的气体之中。然后,在星体间的浓云之中形成了由多种元素组成的新聚结体,从而产生出新一代的星体。附近较小的聚结体虽然也能变大,但其体积太小,不足以激发核裂变,便朝着形成行星的方向发展。其中有一个由岩石和铁组成的小星体,那就是早期的地球。
早期的地球在不断的熔融和凝结过程中释放出大量的甲烷、氨、水和氢气,它们被地球捕集而形成原始的大气和海洋。在阳光的沐浴下,地球逐渐变暖,并产生了风暴和电闪雷鸣。火山爆发、岩浆奔流。这一切过程使原始大气中的分子碎裂,分子的分裂物重新聚结,逐渐生成日益复杂的物质形式,溶解在原始的海洋中。再经过一段时期后,池水变成温暖而又稀疏的液体。在地表上,发生了分子的组合和复杂的化学反应。有那么一天,偶然出现了一种分子能以其他分子为原料,复制出与它们自身相同的分子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出现了能更加准确精细地进行自我复制的分子。自然的选择有利于那些复制能力最强的分子。哪些分子复制得好,哪些分子便增多。由于分子复制的消耗,以及转化成自我复制的有机分子的复杂缩合,原始的海水逐渐变稀了。生命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之中慢慢出现了。
单细胞植物出现了,而且生命也开始生产出自己的食物。光合作用改变了大气的组成。性别出现了。曾经是自由生活的形态结合在一起,形成了具有特殊功能的复杂细胞。化学感受器进化出来了,味觉和嗅觉也产生了。单细胞生物演化成了多细胞的群体,它们各个部分慢慢发展出特殊的功能。眼和耳也产生了,可以看到和听见来自宇宙的信息。动植物发现陆地上可以维持生命。各种各样的生物嗡嗡作响、匍匐爬行、奔跑追远,扑腾抖动、攀越翱翔。庞大的野兽在浓密的丛林中怒吼。胎生的而不是卵生的小生灵出现了,在它们的血管里奔腾着类似早期海水的原液。它们靠反应迅速和聪明灵巧而生存下来。后来,就在不久以前,某些栖息在树上的小动物离开树木下到地面,它们学会了直立行走,学会了使用工具,开始驯化其他的动植物,掌握了火,发明了语言。宇宙炼丹炉的灰烬现在开始出现意识了。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明了文字、城市、艺术和科学,甚至向行星和恒星发射了宇宙飞船。这一切都是氢原子在150亿年的演化过程小所作的部分贡献。
上述的一切听起来象是美妙而可信的神话。但是,它确是现代科学所揭示的宇宙进化过程的简单描述。我们是经历了艰难曲折才进化而来的,而且对我们自己来说,我们本身就是一种潜在的危险。宇宙演化的所有迹象都清楚地表明,地球上的所有生命都是宇宙氢气工业的最新产品,那是极其珍贵的。在宇宙的其他地方,也可能存在同样奇异的物质变化,因此我们是多么盼望能听到来自天外的音信啊!
我们,不管是什么人,都抱有一种奇特的观念,一个人或者一个社会,只要与我们有些差别,我们就觉得有些奇怪或异乎寻常,就觉得难以信任或令人讨嫌。请想想,“外国的”和“稀奇古怪的”这类词所包含的含蓄的贬义。然而,我们文明社会的任何遗迹和文化,只不过代表人类不同的生活方式而已。假如有一位天外来客看到我们,他就会发现他所看到的人类及其社会中的不同与其相似相比是微乎其微的。宇宙中可能存在许许多多有高级生命的世界。但是根据达尔文主义的理论,除地球以外,其他地方不存在人类。只有在这里,只有在地球这颗小小的行星上才存在人。我们是稀罕的受到危及的物种。从宇宙的角度来看,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极其珍贵的。如果有人与你有隙,让他活下去吧!因为在1000亿个星系中,你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
人类的历史是缓慢地认识这样一个真理的过程:我们都是一个更大家族的成员。人类社会的初期。人们只忠实于自己和直系亲属,随后,他们的忠诚也只局限在四处流浪漂泊的狩猎——采集群落;再往后是效忠于自己的部落、小地区、城邦、国家。我们现在已大大扩展了我们所爱的人的范围。我们还组成了简称为超级大国的国家联盟,不同种族、不同文化的人在一起为某种事业一起工作,这显然是更富人性和有利于性格塑造的尝试。但是假如我们要继续生存下去,我们的忠诚还必须进一步扩大、它应该包括全人类,包括整个地球。当然,对那些统治国家的许多人来说,这种观点是令人不快的。他们害怕失去权势,我们将会听到许多有关叛逆和不忠诚的喧嚣。富裕的国家必须同贫穷的国家分享他们的财富。但是正如H.G.威尔斯在另一篇文章中所说的,要么保留人类社会,要么共同毁灭,没有其他的选挥余地。
几百万年以前,地球上尚无人类。而再过几百万年,谁还会在地球上?在我们这个星球46亿年的整个历史中,尚没有什么东西离开过地球。可现在,无人驾驶的探测飞船正闪烁着银光,矫健地穿行在太阳系中。我们已对20个天外世界进行过初步的探测,包括肉眼可以看得见的行星,它们都是在夜空中遨游的光点,它们曾激励我们的祖先去醉心探索。假如人类能继续生存下去,那么有两点理由会使我们的时代为人永志:在这技术蓬勃发展的危险时刻,我们设法避免了自我毁灭;在我们这个时代,星际航行开始了。
然而,严酷而颇具讽刺意味的是,用来把探测器送往行星的火箭同样也能用于向别国发射核弹头,“海盗”号和‘旅行者”号飞船采用的核技术又正是用于制造核武器的技术;无线电技术和雷达技术既用于跟踪、制导弹道导弹,以及防御核攻击,也可用于监测和控制宇宙飞船,捕捉地外文明发出的信息。假如用这些技术来毁灭我们自己,无疑就再也不能去探测其他的行星和恒星了。相反也是这样,假如我们继续我们的航天事业,沙文主义将会进一步崩溃,人们就会从宇宙的角度来看待问题。我们将全认识到,我们只能代表整个人类去进行宇宙考察。这样,我们就会全力以赴去争取光明,而不是走向灭亡,去扩大我们对地球和地球上生物的了解以及寻找其他地方的生命。无论是进行载人的还是不载人的空间考察,所采用的科学技术和组织管则,以及所需要的献身精神和勇敢无畏精神,与进行战争的要求是基本相同的。因此,只要在核战争爆发之前实现了真正的裁军,这样的考察就会使主要国家的军事工业去从事一项长远的、无可非议的伟大事业。耗费在准备战争的精力能够比较容易地转变到从事宇宙的开发事业之中。
要进行一次有限的,甚至是雄心勃勃的不载人的行星考察,开支并不很高昂。美国用于宇航事业的预算并不很高。在苏联,相应的开支要比美国高好几倍。但两国加起来也只相当于2-3艘核潜艇10年的费用,或者许多武器系统中的某一种一年的耗费。1979年第四季度,美国的F/A-18型飞机的费用增加了51亿美元,而F-16型飞机增加了34亿美元。无论是美国还是苏联,从一开始花费在无人行星际飞行计划上的钱,比起他们不光彩地花费在战争中的钱一直少得多。例如,1970~1975年间美国用于轰炸柬埔寨(译注:原文如此,地名恐有误,应为越南)的费用高达70亿美元。而美国用于发射探测火星的“海盗”号或探测太阳系以外太空的“旅行者”号的总费用,还不及苏联在1979~1980年入侵阿富汗所花费的钱多。随着先进技术的采用,以及高级技术的刺激,花在宇宙探测中的钱会加速经济的发展。一项研究认为,在行星探测上每花费 1 美元,国民经济可以回收 7 美元。然而,许多重要而又确实可行的计划却因缺乏资金而无法实施,包括在火星表面行走的巡回车、彗星交会、进入土卫六的探测器和全面探测来自太空其他文明的无线电信号。
进行较大的空间探测的费用十分高昂,如在月球上建立永久性基地和人到火星上去探险。因此,我认为在最近的将来,不可能筹措到这样的巨款,除非在核裁军和“常规”武器的裁减上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即使实现了这样的裁军,那时也许会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做。尽管如此,我仍然坚信,假如人类能避免自我毁灭,我们就迟早能实现上述计划。一个社会不可能停滞不前。人们存在着某种复杂的心理、在探索宇宙过程中哪怕是小小的退缩趋势,也会给许多代人带来明显的退却。相反,哪怕对地球以外的探险给予轻微的资助——我们可以学哥伦布,把它称为“星际事业”,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人类就能最终出现在其他世界上,来庆贺我们参加了宇宙的事业。
大约在 360 万年前,在今天的坦桑尼亚北部发生了一次火山大爆发,火山灰覆盖了周围的大平原。1979年,古人类学家玛丽·李基在火山灰中发现了一些脚印,她认为这是早期人类的脚印,也许是现代地球上所有人的祖先的脚印。在38万公里远的地方,在我们曾经乐观地称之为静海的一片干燥平坦的大平原上,人类也留下了其他天体上最早的脚印。我们已经走过了 360 万年的旅程,走过了46亿年和150亿年的旅程。
因为我们是产生了自我意识的宇宙局部的化身,我们已经开始考虑自己的渊源了。我们是在深思其他星球的星球物质,是由1028个原子组成的集合体,我们正在探索原子的演化过程,正在追踪意识产生的漫长历程。我们应该忠诚于全人类,忠诚于整个地球。必须由我们来为地球大声疾呼。维持人类的生存不仅是对我们自己负责,也是对宇宙负责,对这个古老的、浩瀚的、孕育了我们的宇宙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