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一切都破碎了。
萧翊心底对方柔存着的那些温和、温柔,因她这句狠心的拒绝彻底瓦解。他本以为方柔是不一样的,性子烂漫可爱,所想所言十分特别,真叫人爱不释手。
他冷声:“你不用肖想做孤的王妃,无论你求也好、闹也罢,哭瞎了都好,孤的正妃只会是沈清清。你以前天真乖顺,孤还以为你是真不懂,也不爱争,原来你早存了虚荣之心。”
方柔忽然笑了,先是苦笑,接着是夹杂了恨和自嘲,声量不高,很短促的几声。
这个男人,她爱慕了这样久,放弃了这样多,义无反顾地一头撞进了这场情爱,撞得她粉身碎骨,心碎难平。原来他这样陌生,原来他们彼此都是不了解对方的。
方柔抬起眸子,静静地望向萧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方柔,再无那分机灵天真,一眼就能看透,更无那分娇憨绵软。
她像是一瞬之间成长了那般,冷静、克制、猜不透。
她慢慢朝他走过去,萧翊纹丝不动,还在想她会讨好,还是认错,若她服个软,萧翊心道此事是否就这样过去罢了。
可是萧翊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方柔站到了他的面前,两人的体型是悬殊的,萧翊在背后抱着她时,可以完全将她揉进怀里,彻底挡住。
她抬起手,忽然重重地给了萧翊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撕碎了这一室沉默。
方柔清晰地瞧见了萧翊瞬息变化的眼神,惊讶、愤怒,接着是不解、荒谬之色。她早已想好了,若要动手,哪怕她这三脚猫的功夫伤不得萧翊多少,可是,即算是伤了一点,也不算她什么也没做。
她会反抗,她不是萧翊养的动物,情浓时宠爱傍身,情淡时挥之即去。
而如方柔所想的最坏的情况也没有出现,萧翊片刻之间克制住了表情,他甚至动也没动,宽袖下的五指在捏紧的刹那便松开了。
方柔盯着他,一个字也不再说。萧翊就这样离开了,头也不回,大步流星。
西辞院太静了,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
她出到院里,又是日暮时分,那斜阳照了下来,光晖落在她的身上。方柔抬眼望天,连云也散去,许久也没听见鸟啼了,这京城的太阳真刺眼,怎么像无法直视那般,照得她眼睛生疼,总想掉泪似得。
方柔太想念丘城,太想念宿丘山了。她从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想要逃离的念头,哪怕只是稍稍一瞬,之前她都任其在脑海溜走,她这回却终于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原来,她是可以选择离开的,她不是那无依无靠的幼鸟儿,她尚能飞走,能回到宿丘,再也不尝这情爱的苦楚。
她想明白这事,转身回了屋里。春桃仍没回来,方柔担忧她的安全,会否就这样被迁怒打发了,毕竟,萧翊今日从西辞院离开前,狠狠地受了她的忤逆。
可她也无人可问,更无处去寻。这是她在王府的处境,方柔现下总算一点一点地看清楚,认明白了。
方柔一直被养在王府里,手里是不过明钱的,想要的东西,想吃的菜品,俱有库房打点,只要春桃去开口就行。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一早就作了将她困死在王府的打算,没有钱银,再多的没有规制,也只是限定的自由。
但也无妨,方柔本就是苦出身,她只道沿路替人作些力气活,有机会接些散镖最好,搬搬抬抬也不在话下,一路西去往丘城,虽时间耽搁些,可总是能走到的。
这回家的路,漫长,但也不是永无尽头。
可她今日实在太累了,方柔想立刻离开这困住她的牢笼,可她也不是鲁莽的性子。
这一切虽不需要从长计议,可这一趟西行也是体力活。她没有银子,光靠脚是行不通的,好歹得先保存体力,或许就在京城之中先找了散活先攒攒钱,等到能买一匹马,如此就有眉目了。
方柔这样想着,今夜连衣服也没换,就这样合衣睡去。梦里总不踏实,想起她与萧翊的种种,想他是怎么一步步将她骗到京城,又是怎么一步步哄她要报恩,结果,竟这样被蒙在鼓里,被他先行了不轨。
若是两情相悦,方柔是不在意的,她在丘城见得太多了,这件事情太过寻常,因两人总归要过明路,成婚生子,情到浓时自然而然。
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这是噩梦,是闺中秘密被人狠狠糟蹋的憋屈。同是报恩罢了,阿嫂邻家的女儿可求得圆满,而她是不该心善么,只不过不愿见那负伤的少年冻死在大雪天里,她又做错了什么?到头来竟换来这样的恩德。
一夜辗转浮沉,天总算是亮了。
萧翊连着两日都没宿在西辞院,下人们不敢妄议,更不敢多嘴。自领了罚的孙嬷嬷更是缄口不言,那两名犯了事的丫鬟也被收在了暗房,只等冯江请示了萧翊再发落。
陈嬷嬷只管饭食,也当没发现春桃不在院里,早饭放下,人就离开了。
方柔碰也没碰,起身后换了身干净衣服,取出她自宿丘带来的傍身长鞭,行李也无需收拾,自取了贴身的轻便的两样,就这样背着小行囊出了别院。
一路遇见王府仆从,只敢低头喊声方姑娘,匆匆离去。方柔权当没听见,一门心思往王府大院走。
宁王府果真敞阔,装满了太后和皇帝的恩宠。方柔不为所动,总算见着了那宏大的的朱门。
终于,她踏出去,就可以离开了。
她的步子更加快了些,没料想,人还没踩过门槛,门外的府兵横手一拦,眸子不抬,已认出她的身份:“方姑娘,请回吧。”
方柔一怔,又要抬步,那府兵竟稍稍使出暗劲,硬生生将她推回了半步:“方姑娘,殿下有令,你不得出府。”
她惊讶地望着那年轻府兵,没想到......她虽然从来没有试探过,可她隐约是有感觉的,她似乎只能在王府内活动。可她先前没有生起离开的念头,自然没有确认过真假。
但有几次,她送沈清清离开那时,她分明察觉到那些府兵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似乎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好及时做出反应。
这样的目光,在她的步子停在门内,挥手送别沈清清后,立刻收了回去。
方柔如今便知晓了,并不是她多心,萧翊不允许她擅自离开,而且是一早就做了打算。
方柔一怒:“你们不能拦着我,我想去哪里是我的自由。”
府兵一言不发,可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
方柔再提步,再被拦住,甚至,这一回变成了两名府兵共同阻拦。
“你们还有法理吗?我救了你们殿下,我不求他回报,我们各不相欠,待我离了京城,今后与你们也没有瓜葛。你们不能这样拦着我!”
这边争执着,不远却见金顶轿子停稳在门前,萧翊掀了帘子,直奔朱门而来。朝她冷眼一扫,语气很淡:“你身上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王府给的。你凭什么说两不相欠?”
方柔心知他有意讽刺为难,众目睽睽,萧翊丝毫颜面也不讲,他就是在报复她昨天的忤逆、大不敬,尤其,那一巴掌。
一阵强烈的屈辱之意漫上心头,她却也不是个性子软的,只是看着绵软,骨子里却仍有大漠赋予的野性、傲骨,对于这点,萧翊心知肚明。
方柔看着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殿下,是我大言不惭,我这便还给你。”
随后,衣带被她解开了,外衫退去了,她再动手,就是短襦和裳裙,再是贴身小衣,天气热,她又是贪凉的性子,惯不会依照规制穿许多的。萧翊太了解她,他过去几乎每一夜都曾亲手挥去过这些阻碍。
方柔已经动手去拉短衫的系带,四下的仆从和府兵早将头转到了角落里,目光直视落地,没人敢有一丝动弹。
萧翊心底那把怒火再被燃起,他脸色一沉,猛地抓住她的腕,大步往里,扯着她朝西辞院的方向走去。
方柔是挣不脱的,她做了许多尝试,那腕似乎要被他捏断了,可她半点也脱不了身。她当下才发现,那些榻上的争斗纠缠,无非是男女间的情趣,她能挣脱的时候,是因为萧翊松了力有意为之,却不是因为她自己能。
一路踉跄,她几乎跟不上萧翊的步子,好不容易又见到了西辞院的门匾。
大门被他推开,再就是穿过院子,房门本也没关,萧翊大步踏了进去,随后将她一扔,力道虽不重,可方柔仍是扑倒在软榻上的。
“你喜欢脱衣服是么?巧了,孤喜欢替你脱衣服。”不待方柔坐正起身,萧翊整个人压了过来,裙子立刻就被粗暴地扒到了脚下,再伸手,他扯住了本已松动的短衫。
方柔哭了。
那不是在床上抑制不住的求饶的泪,是极度伤心的,屈辱的,难过的泪。
大簇大簇的泪珠滚落,滑过她的脸颊,眼尾红透了,面色苍白,浑身轻轻颤抖着,她死咬着唇,双手垂落下来。
萧翊停了动作,耐心地看着她落泪,没有开口。方柔默默垂泪,没有拉起衣裙,就这样握住萧翊的手腕,语气里没有一丝情绪:“殿下,当是误会一场,你让我走吧。我本就是配不上你,配不上进王府的。”
萧翊反手握住她的五指,这一次,她没有躲开,也没有挣扎。
他心底有了轻松之意,可想到她刚刚说的话,他的脸色并不好。他抬起长指,慢慢拂去她的泪,一抹,又流下一簇,再一抹,又是新的热意,方柔的泪是止不住的。
他便没了耐心:“既然知道配不上孤,为何仍要吵闹?孤说了,无论你伏低还是作闹,沈家那位都是王妃。当然,孤既许了你当侧妃,同样一言九鼎,这件事孤自行作主也无妨。”
方柔心底又是一阵闷疼,原先怎么都止不住泪,却忽然间流尽了那般。他竟把心底话说出来了,原来,他本也是觉得她配不上的。只是先前做得太好了,把戏演得太真了,所以,方柔也信以为真了。
她的心太疼了,可却找不到出口,她甚至不能就这样跟他大吵一架,因不管她怎么说,似乎都是说不通的。她生气、她愤怒,于他看来,只是作闹,只是因起了争宠之心,肖想那宁王妃的位置。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方柔只想要阿翊一人的真心,若这一切都是错的,是误会,她不若回到宿丘山去。她从没有肖想过哪日当王妃,更不在意谁成了王府的女主人,所谓的方姑娘或是宁王妃,于她来说,就是个不打紧的称呼。
只因阿翊是宁王,她嫁了他,按规制旁人得喊她王妃,可,那些人哪怕仍是喊她方姑娘,甚至,依然说她是来历不明的野女子,她也是不在意的。
她只想与阿翊共白头,情有独钟,不需要与谁分享,不管是沈姑娘也好,又或什么郡主千金,都不重要。
“阿翊,我只想回宿丘山,你让我走吧。”
方柔软下声音,她这样明明白白地说了心底话,没有吵闹,没有眼泪,没有冷嘲热讽,期盼着萧翊点头,答应她的要求。
可是,萧翊不懂,他不明白,她说得再清楚,他也不明白,总以为她在争,她在斗。
“你实在令孤失望。”萧翊忽然站直了,他退了半步,冷眼望着方柔,余光扫了扫她不成体统的衣衫,“近几日王府事情多,你不是喜欢清静么?那就好好在屋里待着思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唔...第一次逃跑失败,没事,越挫越勇
然后,存稿快没了
不过我看好像也没人看,考虑要不然随缘更好了(别骂我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