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那少女便径自转身往楼上走去,白兰汀低头朝着自己那身衣服看了又看,却再也看不出还能怎么收拾,只得理了理头发,站起身跟着那少女去了楼上。
温凤如跟在白兰汀身边,饶是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她仍旧控制不住地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儿是看墙壁上那些名贵的油画,一会儿是看旁边吊灯上垂落的水晶珠串。
她来这里的机会并不多,只有往金夫人这儿送人的时候才能有机会看看这些华丽精美的物件儿。
两人跟着那少女来到一扇高大的乳白色双开门前,那少女先是敲了敲门,然后低下头恭敬地对着门内说道:“金夫人,人给您带来了。”
“进来——”
门内传来一道女声,那声音缠绵、慵懒,拖着长长的尾音,像裹了蜜糖一样甜腻。
随着房门被打开,屋内的情形渐渐映入视野。
屋子里光线昏暗,一点淡薄的暮色透过水溶绣花的帘子,融进了屋内浮动的香气里,那先前与鹅黄色长裤的少女一道在客厅里侍奉的绿旗袍少女也在这屋里,此刻她正坐在侧边靠窗的沙发里,对着一个正煮着茶水的茶壶摇着轻罗小扇,屋子正中是一张巨大的法式罗马床,仅一张床便有张书平家的客厅大小,床的四周垂着朦朦胧胧的白色绣花床幔,繁复华丽堪比帝王的寝宫。
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穿着酒红色的真丝吊带睡裙趴在床边,两条雪白的手臂支在身前一个蓝色丝绒的软枕上,披在睡裙外的酒红色真丝睡袍顺着她背后牛奶般光滑的肌肤滑落下来,露出一侧白腻如玉的肩膀,她的身边坐着白兰汀刚刚在蔷薇花亭见过的那个如雪野玫瑰般美丽的少年,此刻他晶莹修长的指间正捏着一支笔,在女人肩胛骨的位置细细描摹着一朵碗口大小的粉桃色牡丹。
笔尖下,她的肌肤细腻莹润,如无瑕美玉。
她趴在软枕上,如瀑的青丝顺着她背后如玉的肌肤蜿蜒在床榻上,她的眼型偏圆,眼尾却很长,洇着粉桃色的胭脂,目光自眼尾懒懒地扫过来,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妩媚,令白兰汀想到了商纣王身边那个妖颜惑主的苏妲己。
妖颜媚色、尽态极妍,一颦一笑间却看不出半分凌厉的气势,令白兰汀实在难以将她跟传闻中那个长袖善舞、手段雷霆,即使是花城上流圈的显贵们也得给几分薄面的金夫人联系在一起。
但看这屋子里的其他人,不论是方才在客厅里见过的那两名趾高气昂的少女,还是在人前犹如众星捧月般风光无限的巫姜小姐,到了她的面前,全都变作了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除了那个坐在金夫人身边,用一支纹身笔在她身上描摹着牡丹花的少年。
与其他人毕恭毕敬、低眉顺眼的姿态不同,他的姿态始终是平等的。
白兰汀看向少年的眼神里不由多了几分探究。
金梦华浅笑盈盈地趴在软枕上,不动声色地将白兰汀脸上细微的表情看进眼里,唇角的笑意又深了些。
少年勾勒好最后一笔,金梦华起身,偏过头,一手拢着青丝,一手将滑落至手肘的睡袍拉上来,盖住了背后大片如玉的肌肤以及肩胛骨上那朵艳丽的牡丹。
她坐在床边,笑盈盈地看着站在门边略显局促的白兰汀,双手撑着床沿准备起身,一双纤白柔软的手忽然从她身后的床幔里伸出来搂在了她的腰间,紧接着床幔一掀,从里面探出个少年的脑袋。
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像圆圆的黑葡萄,他的睫毛像洋娃娃一样又长又卷,肌肤莹润剔透,配上那如花般的红唇,显得整张脸粉雕玉琢的,煞是可爱。
少年将他那张粉嘟嘟的脸贴在金梦华颈侧,一双纤细的手臂紧紧搂着她的腰不让她从床上起来:“姐姐,不想你走......”
少年的声音清脆,透着那么点撒娇的味道,透过朦朦胧胧的床幔,白兰汀惊讶地发现,那少年竟然是裸着身子的!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双小鹿一样清澈无辜的眼睛瞟向了坐在金梦华身边手里还拿着纹身笔的少年,那少年对上他的眼神,眼底并没有什么情绪,他将手里的纹身笔放进旁边佣人捧着的乌木托盘里,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神色淡淡地看向了窗外。
那小鹿眼的少年搂着金梦华盯着那少年站在窗前的背影,有些得意地勾了勾唇,然后愈发亲热地贴着金梦华缠磨,这时,原本平静的帐子忽然又被人掀了起来,紧接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高腿长、肩宽腰窄的男人。
与那贴着金梦华厮磨的纤瘦少年不同,这个男人的身材十分的结实,他的身上仅穿着一条黑色长裤,上身则完全的赤.裸着,块垒分明的八块腹肌下,能看得见清晰而性感的人鱼线,他赤着脚下床,随手从地上捞起一件男人的白色衬衣套在身上,然后走到金梦华脚边蹲下。
不同于少年撒娇般的纠缠,男人默默地拿起金梦华掉落在地的两只拖鞋,用自己白色衬衫的袖口细细擦拭干净了,方才捏起金梦华白净如玉的脚,将鞋子套在了她的脚上。
金梦华一面同那少年亲热,一面享受般看着那身材精壮的男人像狗一样蹲在她脚边替她穿鞋。
那鞋子将将穿好,就见帐子一挑,又从里面鱼贯出来四个男人,看得白兰汀惊叹不已,并且在心中暗暗赞赏了一把金梦华的审美,这四个男人,加上先前出来的两个,一共六个男人,几乎涵盖了当前主流审美下几种最受欢迎的美男类型,当中还找不出一个重样的,真真是风格各异、异彩纷呈!
这六个美男一出,当即就有了一种宫闱缭乱的感觉,金梦华就像是这宫中的皇帝,六个美男簇拥在她身边,像极了皇帝身边的宠妃,六张俊美的面孔凑在一起,真是令人眼花缭乱!
感情之前让她在楼下等那么久,就是在跟这六个美男颠鸾倒凤罢!
白兰汀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这就是富婆的快乐吗?
忽然,她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她侧头,正看到先前替金梦华在肩上描摹牡丹花的少年此刻正站在落地窗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窗外斜落的光照在他脸上,泛起一层温柔的玉色。
他生得实在太美,无论是在电视上还是生活里,白兰汀都没有见过比他更漂亮的男孩子。
此刻,他正用他那双美丽的眼睛凝视着她,神情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如果不是先前在蔷薇花亭里见过他撕蝴蝶的样子,白兰汀也会被他那种温柔的模样迷惑。
那个时候,在蔷薇花亭里,他的脸上也是这种温柔的神情。
可是他却把一只美丽的蝴蝶给撕碎了!
她心里蓦地一惊。
他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少年的身边站着方才在客厅里侍奉茶水的两个少女,此刻她们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碰一碰肩膀,再一脸娇羞地看向那名少年。
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床榻上,金梦华卧在男人堆里,忽然朝着这边轻飘飘地一扫。
就那么轻描淡写的一个眼神,那两个少女马上老实下来,恢复了先前低眉顺眼的模样。
这令白兰汀感到更加的困惑。
金梦华与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看起来与金梦华帐中那六个脔宠不同。
但若说他与金梦华并不是那种关系,金梦华却又不允许别人去肖想他......
白兰汀不知不觉便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少年看着她沉思的模样,忽然意味莫名地勾了勾唇角。
一旁的佣人端着乌木的托盘向金梦华呈上一面雕花的铜镜,金梦华拿起那面铜镜慢悠悠地照着,当她看到锁骨上一枚红色的吻痕时,那双细细的柳叶眉一蹙,怒道:“我早说过,今儿晚上我要去王太太家参加舞会,让你们小心着点儿别在我身上留下痕迹,这下倒好,我专门交代的事情全被你们当耳旁风啦?”
金梦华说起话来娇声软语的,即使是在生气,听起来也有那么些撒娇的味道。
但那是她天生声音娇柔使然,并不代表她此刻不在盛怒中。
她吊着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目光一一扫过身边的几个男人,最后定在先前那个替她穿鞋的肌肉美男身上:“你这样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呀!”
金梦华说着,扬手就抡起那面铜镜拍在了男人头上,白兰汀只听到一声玻璃碎裂的声响,下一秒那光滑的镜面便贴合着男人的额角碎裂,一缕猩红的鲜血顺着男人的额角淌下来,瞬间染红了他的半边脸。
金梦华这一下是用了真力气,她的旁边,其他五个男人都微微松了口气。
那被金梦华拍破了头的男人仍旧维持着之前跪坐在地上的姿势没有动,鲜血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地板上,金梦华眉头一皱,抬脚往他肩膀上一蹬:“还愣在这里干嘛,还想再来一下是不是?”
站在落地窗前的那个美少年快速地看了一眼金梦华,然后微微侧头,对侍立一旁的佣人说道:“带他下去处理一下。”
白兰汀微微挑起眉梢。
这金梦华看起来还在气头上,她还没开口,这少年就敢替她做主了?
被少年喊到的佣人朝着那少年微微颔首,走过去将那个满头是血的男人扶起来,带离了房间。
那佣人的行动看起来没有丝毫的迟疑,显然是早已习惯了。
很显然,是金梦华赋予了少年某种特权。
金梦华起身避过地上那滩血笑着走到白兰汀面前,伸手往她脸上捏了一把:“好漂亮的脸啊......”
她呢喃着,忽然偏头看向旁边的巫姜:“你说是不是?”
金屋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美女,这些年来多少的美女来了又去,也从没见金梦华夸过谁,此刻听金梦华这么一说,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白兰汀身上,她不自觉地就要把头低下去。
哪知金梦华却用一根手指勾住了她的下巴,不让她低头:“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总是低着头多可惜。”
她的眼神如勾着丝一般妩媚又动人,如此近距离的直接对视,白兰汀的脸颊不由有些微微发烫。
觉察到少女的羞涩,金梦华淡笑一声,松开手,走到旁边的梳妆台前翘着腿坐下,早已候在一旁的佣人立马围上去替她梳妆打扮。
"白兰汀是吧,“金梦华一手搭在梳妆台边沿,朝着旁边伸出另一只手,立马便有女佣点好一杆银质的雕花长烟递到她手中,她接过烟杆抽了一口,一边呼着淡白色的烟雾一边问她:”多大了?”
“十七。”
金梦华没说话,抬眸往旁边温凤如身上一扫,温凤如忙上前陪着笑脸道:“几个月,养养就十八了。”
金梦华没搭理她,又对着白兰汀问道:“老家哪里的?”
“容城。”
“容城?”金梦华挑了挑眉:“那倒是挺远的,坐火车也得两天吧?”
白兰汀点点头,金梦华又问:“家里人都在容城?”
“没有家人,”白兰汀抿抿唇,又补充道:“我是孤儿。”
金梦华仿佛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她慢悠悠抬起一只手,让旁边的美甲师替她处理指甲:“有男朋友吗?”
“没有。”
“知道我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金梦华抛出这个问题,四周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化妆师、造型师、美甲师们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可却仿佛突然被按下了消音键,所有人,不论是金梦华身边正在忙碌的妆造师们,还是床上那六个正在穿衣服的男人,亦或者是站在落地窗前正眺望着窗外的那个美少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一刻,落在了白兰汀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