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福如海一大早就瞧清了皇上黑着的脸,思量又何处惹得主子不顺心了。昨夜叫水皇上一如往日的冷色,应是无异,他心里琢磨,一抬眼看见了跟在皇上身边一同出来的伶玉。

合着一早皇上就点了这么一个宫人进去更衣?

昨夜皇上未叫伶玉侍寝,觉得不对劲的不止钟粹宫的人,连他们这些御前侍奉的奴才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今晨这么一瞧,这姑娘八成也没失宠,不明白皇上怎么就是不叫去侍奉。

福如海不敢多想,命人摆了銮輿,置凳登车。

钟粹宫主子奴才一同到殿前恭送,李玄翊登车时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一堆人,目光留在后面那抹人影上,她乖巧地屈膝福礼,丝毫看不出昨日大胆勾他的模样,仿若一个虚假的梦。他微沉片刻,留下一句话,“去乾坤宫候着。”

谁?谁去乾坤宫?

候着干什么?

福如海暗叹伴君如伴虎,不能猜的透皇上的心思,还不能不去猜皇上的心思,如今是要上早朝了,这是要谁候着?他顺着皇上方才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眼,看见显眼的一抹靛青衣衫,犹如灵光敲击了天灵盖,笑呵呵地朝众人走过去,“伶玉姑娘,皇上吩咐到乾坤宫伺候笔墨。”

一众福身的人皆把目光探向伶玉,其中不乏有心怀嫉妒暗自咬牙的,还有艳羡十分暗叹自身的,唯有芸喜担忧地看向前面,她亦知宫中艰难,也隐隐有种感觉,伶玉姐姐并不愿意留在宫里。

晨间的事在惠修容心里是个旮瘩,她暗暗捏紧帕子,一时自暴自弃地想让伶玉快点得到恩宠,侍寝生子,她再一不做二不休地将人了解。时至今日,看得愈多皇上对伶玉的特别,她就愈发得嫉妒艳羡,初初想把人送出宫的心思也变了,毕竟送出宫的难度远远要比宫里不知不觉死个人要大的多。

伶玉并未陪伴圣驾一同去往乾坤宫,过有小半个时辰,她梳过妆容方提步出门。

打远聚在一起的宫人窃窃私语。

“瞧着伶玉这副模样就知道是有大造化的,就没那奴才的命。”

“是啊,皇上三番四次因伶玉打咱们娘娘的脸面,也是够厉害的了。”

“可不是有本事?”

几人聚在一起小声私语,穗音走近听了个正着,不禁怒道:“都没事干了吗?当这钟粹宫是什么地方?再烂嘴叫娘娘听着仔细你们的脑袋!”

众人噤声,不敢再语了。

穗音端着茶水入屋,搁置到案上绕到榻后给惠修容揉捏,“娘娘,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惠修容端起茶碗饮了口,“伶玉这事?”

穗音不平道:“娘娘,伶玉这婢子绝不是好拿捏的人,他日若抬了位分难免会一直听娘娘的话。”

光是伶玉这相貌就是个祸水模样,加之为人机灵,懂得怎么依附男人,一朝得宠,可算不上什么好事。

惠修容面上没什么表情,管他以后如何,现在只能挺而走险,伶玉是她唯一有把握的筹码,再者也不是拿捏不住不是吗。

“行了,这事以后不许再提,本宫自有分寸。”

穗音默下声,不再说话了。

……

早朝商议边关军饷的事吵得李玄翊头疼。朝中两党各执一词,赈灾消耗了一部分国库,若要再将其中一部分拿来填充边关,国库亏空,于国是大患。

“皇上,老臣以为,如今边关稳定,非必要可不出军饷,还是以赈灾为基准。”左相站到中央,手中托着朝板缓缓而道,其身后跟一众应和的党羽。

李玄翊手搭在膝间,面色淡淡,“爱卿说得有理。”

一旁淮远侯听闻这句以为皇上是应了这个老顽固,立即托着朝板跑到中央,“皇上不可,边关暂且虽无纷扰,但南有蛮夷养精蓄锐,北有突厥虎视眈眈,臣以为养兵不可懈怠,须得日日磨刀啊!”

随之身后是主张增加军饷的党羽。李玄翊神色不显,“爱卿此言亦有道理。”

朝中两党再度吵起来,服侍在台阶下的福如海不禁擦擦额头,朝堂吵得这般厉害,搁谁也受不住啊,不怪乎皇上日日头疼。

待那些人吵得累了,口干舌燥,淮远侯呼着气转向珠帘后拱手,“皇上,军中不可缺军饷,臣以为军饷之重远重于赈灾!”

左相亦不甘示弱,“皇上,灾民闹大易惹得朝纲不稳,赈灾才是迫在眉睫!”

李玄翊压着眉心,沉吟片刻,道:“军饷与赈灾二者不可缺一,此事待过后再议。”

……

伶玉被唤道乾坤宫伺候笔墨,她知御前侍奉的宫人都是精挑细选,周到伶俐,自是不缺她这一个,研磨不过是推辞罢了。

她跪坐着台阶,手中捧着方整理好的书册,捋得整齐了一一叠到案上。因着宫人都退到了殿外,此时只她一人在里候着,时辰过得慢,伶玉将案上的折子摆了五六回,快摆出个花来也不见殿外传来动静,她姑且又坐回去,单手支颐,一阵困意袭来,疲倦得睡了过去。

李玄翊入殿看到的便是这副情形,女子安静地坐在台阶下,双手托住小脸,半个身子都倚靠到御案上,鬓边的碎发稍许凌乱,也不知睡了多久,小脸憋出来柔柔的红晕。

美人酣睡,玉面芙蓉,总是引人要多看几眼。

福如海随侍在身后不知是进是退,这种场景他自是连瞧也不敢瞧的,闷不吭声垂着头,也不等皇上吩咐,会意地退出了屋。

殿内龙涎香袅袅而升,李玄翊走近几步,眼眸低下来看着酣睡的人,稍提了下唇,前朝带回的那股子不耐也退下几分。

看了一会儿,人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瞥下眼,伸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把软嫩的脸蛋,白玉扳指很快在那片柔弱的雪肤上压出了一道暗红。昏睡的人终于清醒,蹙着细眉不悦地抬眼,待看清来人是谁时,眸子一瞬瞪圆,似是被吓到了般,结结巴巴道:“皇……皇上?”

李玄翊睨她一眼,指腹用力在她脸侧摩挲两下,颇为嫌弃道:“落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