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的声音响亮而清脆,温月澄也仿佛听到心底那只乱撞小鹿硬生生摔倒在地的声音。
她调整好情绪,正敲着键盘要回复,对面又发来了语音。
“月澄姐姐,你睡觉了吗?我有没有打扰到你呀?”
温月澄也干脆语音回复着,“我还没有睡,你也还没休息吗?”
“没有呢!月澄姐姐,你今天怎么没有去上课呀?”
因为要和厉教授见面,温月澄特地请了假,只是她没想到裴奕安会在意。
自那次她帮了裴奕安后,小孩儿有事没事就会来三楼的舞蹈班找她。
但多数时间他都很礼貌,会等到下课才来找她说话。
温月澄耐心地和他解释了原因,两人似乎忘了微信是迟誉的,就这么聊了将近十分钟。
“那月澄姐姐,你明天上课吗?我有惊喜送给你。”
“上的。”面对小孩儿不愿意透露惊喜却有些兴奋的语气,温月澄配合着,“那让我期待一下明天的惊喜,你也早点休息哦。”
虽然是裴奕安顶着迟誉的头像和她聊天,但温月澄原本失落的心情也还是散去了很多。
她点了返回键,只是刚回到联系人界面,置顶的头像又冒出了红点。
大概是裴奕安又说了点什么,温月澄没多想,她点了语音,响起的却不是裴奕安稚嫩而响亮的嗓音——
“你今天来医院了?”
许是有些疲惫,男人不疾不徐的声音里掺了些沙哑,如同一听冰爽的可乐突然打开,气泡此起彼伏地破裂,分外勾人。
温月澄先是愣了下,随后也选择用语音回复着,“嗯。”
按着语音键的拇指有些泛白,她稍稍顿了下,没有松开,“你忙完了?”
发出的那一刻,温月澄有些懊恼。
问的什么问题,都和裴奕安在一起了,那肯定是已经回家了。
正纠结着再回点什么,迟誉又发来了一条语音。
“嗯,陆时让说你来找过我。”
他这条语音的背景有些乱,温月澄似乎听到了狗叫,以及裴奕安的声音。
但她的注意点却不在这上面。
“你怎么知道是我?”
发送的那一刻,温月澄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心跳也越来越快。
陆时让不知道她的名字,而她也没有透露过,那迟誉是怎么知道的?
最上方的名字一直是处于对方正在说话中。
温月澄紧盯着,消息弹出的那一刻她心一紧。
男人低醇的嗓音缓缓,他先是懒懒应了一声,“张老头跟我说了。”
“......”原来是这样。
温月澄先是被噎了下,但很快心底复杂的情绪散去。
也确实只能是这样的。
“陆时让说从没见过我的这位朋友,不过,却有一个特点。”
温月澄好奇又紧张,“什么?”
男人发过来的语音先是空了两秒,寂静的房间里,他慢悠悠的,尾音也勾着些低磁。
“他说我的这个朋友,很漂亮。”
“......”
最上方的名字变成正在输入中很久,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对面总算甩过来一个字——
温月澄:【哦。】
一个字,迟誉却莫名品出了些慌乱的意味。
他眉梢轻抬了下,像是找补般,对面又飞快发来两个字:【晚安】
连标点符号都没。
看着这三个字两秒,迟誉勾着唇溢出了一丝轻笑,一天的疲惫也在此时尽数散去。
陆时让确实说了那句话。
而迟誉莫名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温月澄那柔软的侧脸。
事实上,他也是先从陆时让的口中猜到温月澄,随后才向张明洲确认的。
一回到家裴奕安便嘟嘟囔囔今天没见到温月澄,他狗腿地朝迟誉要电话,他自然猜到了小孩儿想要干什么。
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时,迟誉其实就坐在裴奕安的旁边。
女人和小孩儿说话时温温柔柔的,尾音也轻轻拖着,像根轻飘飘的羽毛。
“舅舅,你在想什么啊?”
裴奕安不满,迟誉漫不经心地抽回思绪,“嗯?”
“你明天来接我吗?”
“忙。”迟誉懒洋洋地睨了眼穿着海绵宝宝睡衣的小孩儿,只见他鼓着脸看上去气鼓鼓的。
“我不就这两天没接你吗?”以往上课,无论多迟都是迟誉去接人的,但这两天医院实在忙,只好由保姆去接。
小孩儿瞪着眼,“那我不给你吃我做的饼干了!”
迟誉无所谓地哼笑了声,正想开口,只见裴奕安十分记仇道,“我明天都给月澄姐姐吃!羡慕死你!”
“......”
吃他那个甜到牙疼的饼干,迟誉抬了下眉梢,那他还真不会羡慕。
甚至,他开始有些担心温月澄。
那饼干的甜度,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下的。
“行。”迟誉拖腔拽调地应下,抬手弹了弹小孩儿翘起的头发,“送你,接你。”
小孩子容易生气,但也容易消气。
看着裴奕安乐呵呵的模样,迟誉坏心思地捏了捏他的脸,“不过,舅舅还是劝你别拿饼干送温月澄了。”
“人挺好一姑娘,还喜欢你这小孩儿,就别毒害她了,嗯?”
“....舅舅!!”
温月澄今天有一天的课,直至午休时她才和裴奕安见了面。
“不好意思啊安安,让你久等了。”
办公室里空调的冷气吹动,温月澄给裴奕安拿了杯牛奶,随后温柔问道,“你昨天说的惊喜,今天可以告诉我了吗?”
裴奕安从进门起双手就被在身后,闻言,他将盒子拿了出来,一张小脸透着满满骄傲。
“姐姐,这是我昨天烹饪课学做的饼干,送给你吃。”
大盒子被分割为两块,似乎有两种不同的味道。
温月澄惊喜之余还有些疑惑,裴奕安到底上了多少的兴趣班,连烹饪课都有。
“姐姐我最喜欢这个味道,你尝尝!”
他说着就拿起了一块,温月澄自然不会拒绝,她拆着包装,一边下意识地问道,“这是什么味的?”
“水蜜桃。”
温月澄的手就这么顿住,两秒后,她倩丽的面庞上浮现愧疚,“安安,不好意思啊,我对桃子过敏。”
裴奕安张了张嘴好似有些惊讶,但很快他贴心地给温月澄换了一个,“那这个草莓的呢?”
“可以。”
一大一小就这么在办公室里吃饼干,裴奕安吃着吃着就想起了迟誉的话。
“姐姐,难吃吗?”
小孩儿乌黑剔透的眼睛巴巴看着她,温月澄虽然爱吃甜品,但确实觉得有些过甜了。
“如果下次少放点糖浆,就是满分好吃了。”
温月澄这样的回答让裴奕安开心了一整天,甚至下午迟誉来接他时,小孩儿挺胸抬头好似颇为骄傲。
裴奕安在车上吃着剩下的饼干,迟誉就这么随意地扫了一眼,“没给温月澄吃?”
“吃了呀。”裴奕安头也不抬,“月澄姐姐可喜欢吃了呢。”
“就是姐姐对水蜜桃过敏,还好姐姐喜欢草莓的。”
听着他的话,迟誉也没太大反应。只是看着裴奕安一块接一块,他蹙起了眉,“少吃点,等会儿还吃不吃了?”
裴奕安闻言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舅舅,我的肚子是聚宝盆,你不要小瞧我。”
“......”
迟誉也懒得跟他多说,黑色嚣张的阿斯顿马丁在路面划过痕迹。
餐厅里,谭恕所在的位置一眼可见,男人姿态慵懒,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眉梢抬起。
像是等了很久。
而他面前,似乎坐了两个人。
迟誉也懒得探究为什么有两个人,他拍了拍裴奕安的脑袋,“少给自己加戏,老老实实坐着,听见没?”
裴奕安敷衍又兴奋地嗯嗯两声,随后像只脱缰野马般朝窗边的位置跑去。
迟誉轻啧了一声,还没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便听见裴奕安生动又夸张的嗓音——
“爸爸!你怎么又和漂亮姐姐出来约会!我已经饿了三天三夜了——”
“月澄姐姐?!”
迟誉的身形顿住,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只见裴奕安的那张小脸瞠目结舌。
温月澄也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愣了愣,视线从裴奕安的脸上又移回了他身边男人的脸上。
裴奕安的爸爸...这么年轻吗?
连书舒对于这个相亲对象突然冒出来的儿子没有半点反应,倒是对于他认识温月澄有些新奇。
“你们认识?”
温月澄慢半拍地昂了一声,“是一个朋友的....”
到了嘴边的话突然顿住,裴奕安是谭恕的儿子,那谭恕和迟誉——
“温月澄。”
一道熟悉清越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下意识地抬起头,迟誉在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桌前。
空气就这么滞了两秒,他从女人有些怔愣的面庞上移开,视线淡淡落在神色揶揄的男人脸上。
“你们认识?”
男人姿态慵懒地靠着,一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拇指上的玉石扳指。他的眸仁漆黑深浓,如同深不可测的漩涡,总觉得让人难以靠近。
“温月澄。”
迟誉坐在了裴奕安旁边,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知道人家名字,我的意思是——”
你们什么关系。
迟誉掀了掀眼皮,“怎么,你不认识了?”
谭恕挑眉,就连温月澄也有些迷茫地看了过去。
“江夏中学,芭蕾舞很厉害的那姑娘。”
听着他话里的欣赏,温月澄眼睫扑闪着,耳朵也微微发烫,一时间没注意到连书舒变换的神情。
谭恕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吊儿郎当地挑了下眉,“是高二转来江夏的?”
温月澄点了点头,只见男人勾唇笑了下,眉眼间的疏离也散去许多。
“想起来了,但你可能也不记得我了,毕竟我高你一届,也没见过几次。”
温月澄原本是没印象的,但现在,她突然回想起,那时高中迟誉总是跟几个人混在一起。
其中有一个就是高年级的,和那个叫谭顷越的是双胞胎,只不过跳级了,听说他成绩优异被保送江大的金融专业。
可如今,他却是一位律师。
迟誉也没有如大家所料进修音乐,那个谭顷越也像是消失般,所有人都发生了变化。
既然认识,几个人之间也说开了。
裴奕安不是谭恕的儿子,只是谭恕相亲得有些厌烦,便借了裴奕安一起搅浑了几次。
正好连书舒也是被家里逼的,两人约定好对付家里的说辞,晚餐才重新开始进行。
“打扰一下各位,目前餐厅研制了新的甜品,今晚的宾客都可以免费获得一份,请问各位需要吗?”
几人倒是没拒绝,服务员很快推着车走过来,“甜品有桃子和草莓口味的,几位都可以尝尝。”
因为温月澄坐的位置最靠外,服务员一边说着,就要将第一份粉色的,缀着桃子果肉的甜品放置她面前。
连书舒皱眉,正要开口,一道声音先她一步——
“不好意思,麻烦给她换草莓口味的。”
迟誉似乎没觉得不对。
他懒懒掀了下眼皮,修长好看的手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一下一下,敲得温月澄心跳乱了节奏。
“她桃子过敏。”
作者有话要说:迟誉啊,把老婆的事情记得可真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