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一边用橡皮敲打着桌面,一边审视着发件箱里堆着的文件,她突然感到心满意足。她终于完成了任务,这花了她两个月的时间,但每件案宗都已经被确认过,并移交到了芝加哥当局,这些案宗里或许有让美国联邦调查局感兴趣的东西。现在她不用再管了。
她瞥了一眼窗外灰暗的天空。零星的树叶枯黄而卷曲,依附在她所在大楼外的一棵枫树上,随风摇曳。杰西很好奇,这些树叶是怎么样在这肆虐的环境下坚持了整个冬天的。为什么其他的树叶没有坚持下来?她在这百无聊赖的想法中摇了摇头。杰西打了个哈欠,拉开桌子最下面的抽屉,拿出钱包,从里面掏出唇膏。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她便抬头望去。
唇膏在她的嘴前停住,她开口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她对站在门口的男人问道。
他身上现成的套装一点儿也掩盖不了他的大肚子,夹克上的纽扣被勒的紧紧地。他个子不高,一头黑发,发青的太阳穴让他显得仪态庄重,可他蜡黄的脸色却让此大打折扣。还好一个公文包显示出他是个政府中层管理员工。
“是杰西卡·毕晓普吗?”
杰西盖上唇膏盖,把它扔回包里,点了点头。“你是哪位?”
那人把手伸进套装外衣的胸前口袋里,拿出一张身份证明。“我是中央情报局的肖恩·戴利。可以找个地方谈谈吗?”
她把钱包放回抽屉,恐惧像长条似的在胃里盘旋。杰西站了起来,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就算中央情报局的人找她谈话,这也是她的地盘。“请坐,直接在这里谈就行。”
他进了屋,关上门。他可能怀有的异议得在这里问个清楚,可他却丝毫不露声色。杰西坐了下来,将椅子迅速地向桌子靠近,然后交叉着手指准备谈话。幸好丹此刻不会进来。他下楼去和办公室警长讨论辖区篮球联赛训练的事了。她感觉这次谈话肯定是和马克有关,丹几个月前就已经对马克被捕一事盘问过她。他想要以此而大显身手。警探的男友作为恐怖分子而被捕可是百年一遇呢。
戴利环视狭窄的办公室,然后把公文包放到腿上,取出一沓纸,一台录音机和一个文件夹。杰西眯起眼睛盯着那台录音机。看来,这回是例行公事。他把公文包放到地上,然后在杰西的书桌上摆放这些东西,当他挪开杰西侄女的一张照片时,用询问的眼光抬起头看着她。杰西耸了耸肩,下定决心不会让他轻易得逞。
他按下录音机上的按键说道,“我是政府官员肖恩·戴利。为保准确和记录,请说出你的名字。”
杰西清楚地说道,“杰西卡·毕晓普。”
“你认识马克·泰勒吗?”
“认识。”
戴利看起来像是希望她多说一些话,然后他等了几秒钟。杰西对这种手段再熟悉不过了。人们倾向于打破沉默,他以为不用问她,杰西自己就会说。她弯着一只眉毛。这招真不错。
“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杰西想了一会儿。柜子里有一份相关信息的文件,除非他问道,否则她不会提及此事。“我现在记不得确切的日期了,但大约是两年前。”
他又再一次等着杰西开口,看她并没有想说之意后,戴利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见的?”
“我当时在办一件案子,他打电话给辖区警署,说有一些关于那件案子的信息。我才同意见他。”
他这次并没有等她开口说话,直接问她另一个问题。“你对他第一印象如何?”
杰西朝着窗户看去,回想起泰勒看起来是多么的紧张。他们是在北河区的一家快餐店里见的面。他给杰西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告诉他的穿着,以便在他看到杰西之前,她就能发现他。他一直站在前台的一端,面前放着一杯咖啡和两个敞着盖儿的奶油壶。她的第一印象就是泰勒比她想象的要高一些。还有就是他的牛仔裤是那么的合身。
杰西看了看戴利,希望自己没有脸红。泰勒描述他的长相时,简直太谦虚了。他说自己一头棕发,身高一米八左右,这让他听起来相貌平平。但事实上不仅如此,他那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庞把她给迷住了。她回想起泰勒对玩扑克很不在行。“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那家伙不会因为一张罚单而撒谎的。”
戴利歪着脑袋,身体前倾。“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杰西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桌面,然后抬起头与这位政府官员四目相对。“你见过马克·泰勒吗?如果你见过,就不会这样问了。他凡事都写在脸上。”
“没有,我从没见过他。”戴利的语气里透露出他从没想过要见他。
杰西的笑容僵住了。“好吧,这就是你的损失了。”她说出这话时,自己都感到惊讶,但她知道这是事实。“他是有点与众不同,我承认,可我宁愿相信他拍着胳膊飞向火星,也不相信他是基地组织的成员。”
“你说的与众不同是指什么?”戴利拿起笔记本和笔。他看起来终于有点兴趣了。
杰西本想保持沉默。尽管三缄其口,可刚刚还是说了她发誓绝不说的话。她回答了很多没有必要的话。“我的意思是,他会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一些消息。比如他听说有家便利店要被人抢劫。他觉得其中一个歹徒可能会有枪。我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回答的模棱两可。”
他的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戴利头也不抬地问道,“那么,他的信息可靠吗?”
“问题就在这儿,他的消息一向很准。”马克从没告诉她这些消息到底从哪里得来的,这让杰西很是苦恼。每次看着他的脸,她就知道马克在撒谎,马克也看得出来她心中所想。他总是感到难为情,十分窘迫,可即便如此,他从没坦白交代过。
“泰勒给警察提供犯罪线索,并且对这些线索的来源闪烁其词。难道你就没怀疑过吗?”戴利摇着头,好像在和白痴说话一样。
杰西把身体往前一靠,不再顾虑说不说话的问题了。这个家伙刚刚把她给惹毛了。“你把我看成了涉世未深的菜鸟吗?”她还没有等他回答。“当然,这让我有所怀疑,我审问过他,调查过他的背景。绝没有任何让人怀疑的地方。没有所谓的犯罪接触,没有嗑过药,也没被逮过,更没犯罪前科,除非你把他在大学时期的几张停车罚单算进去。他是个成功的摄影师,出过几十本专业的参考书。”她把身子往后一靠,两臂交叉。“但你应该早就知道这些了。”
戴利嘴唇紧闭,眯起眼睛,脸色发红。“你最好相信我们查过他的商业往来。”他移到座位边缘,得意地笑着。“我们现在正查他的个人往来记录。这就让我们找到了你,毕晓普女士。”
杰西不露声色。“是吗?”她冲着戴利弯起一只眉毛。
他无视杰西的话,翻了翻文件里的几页纸。“我们调查发现你和泰勒在谈恋爱。是这样吗?”
杰西轻笑了一下,站了起来。她交叉着胳膊,走到窗户那里,倚着窗台坐下。“喔,你们这些家伙功课做得可真好。”
“我们调查的很彻底。”他向杰西投去得意的神情,然后摆弄着录音机。杰西知道四处走动会让录音效果大打折扣,可她不在乎。
她也用得意的神情回击着戴利。“我恐怕无法把几个月的时间称为恋爱关系。”杰西拽掉身旁窗台上一株植物的枯叶。不管她多么尽心尽力,这植物从没茂盛过。
“你们俩只谈了几个月而已?”他听起来有些惊讶,杰西却感到心满意足。她知道戴利只是秉公办事而已,但对她来说,被人审问还是第一次,她不喜欢有人在她背后到处去询问她的朋友。讽刺的是,在她调查案子的时候,也会这样,可这并没有让她更乐于接受。
“是的,我很惊讶,我们竟然会继续发展下去,因为第一次约会简直糟透了。”亲吻那段并没有说,因为杰西觉得戴利没有必要知道这一细节。马克仓促离开前,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虽是意料之外,杰西却满心欢喜。“之后我们又见了几次面,但不是正式男女朋友那种。”不管怎样,还没有确立恋爱关系。因为一直没有足够多的时间。她清了清嗓子里的肿块。
“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有没有提到过在1999年8月去阿富汗的事情?”
杰西走回到椅子那里坐下。“有。”她靠向椅子一侧,把枯叶扔到桌子旁的垃圾桶里。
戴利这回甚至没有试图掩饰自己的恼怒。他来回打着手势,示意继续说。“还有呢……”
她耸了耸肩。“他给我看了一些他拍的照片,太让人惊讶了。”杰西回忆起照片里的贫穷景象,甚至还有女人完全绝望的眼神。她们头到脚都用衣服包裹着,那是唯一她能从这些人身上看到的。
戴利身体往前一倾。“你有没有见过有关训练营的照片?”
杰西感到很困惑,向椅子后面靠去。“没有,只有女人和孩子的简陋小屋,还有一些风景照。那些照片也很出色,可马克不承认这一点,或者他自己都不知道吧,但他最擅长的是偷拍。”杰西咬了咬嘴唇。她可没有这样的天赋,就算她知道这些照片有多么的吸引人。似乎这些阿富汗女人允许可以短暂的一窥她们的灵魂。她们信任马克,放松了警惕。
“偷拍?就像快照?”
杰西转了转眼珠。这家伙对摄影的了解还不如她。“嗯,是的。我想你可以叫它们快照,就像你会把蒙娜丽莎叫作‘某种油画’一样。马克所做的是艺术。”
“哦,抱歉。看来我戳到你的痛处了。”戴利眼神冰冷地微笑着。他关掉录音机,把录音带翻转过来。
“听着,马克·泰勒和我约会的时间不长,但我认识他好几年了。没错,他的那些预言让我抓狂,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喜欢他。他是个好人。”当戴利用鼻子轻蔑地哼了一声时,杰西抬起下巴,以示不服。她把椅子折叠起来,紧紧贴着桌子。“而现在,他就那样消失了。”她捻着手指。“就那样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就连他的律师也一无所知。”
戴利耷拉着脸,杰西看得出来他一定知道什么,并且马克凶多吉少。“我无权奉告他在什么地方,但我可以跟你说,他被转移到了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安全?”难道联邦监狱还不够安全吗?“为什么?”杰西盯着他,让戴利觉得局促不安。这让杰西感到很满意,可她知道这没有意义。这人是中央情报局级别较低的官员,他可能不知道马克被关押的地方。她叹了口气,放下了咄咄逼人的架势。她语气柔和了些,“他的家人和朋友都很担心他。不管你认为他可能做了什么,至少马克的父母有权知道他们的儿子在哪里。”她给马克母亲打电话搜集线索时,马克母亲声音里的那种痛苦,是她再也不想听见的。
戴利叹了口气。“我自己也不确定人在哪儿,即使我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你知道总统已经宣布他为敌方分子。”
杰西想的没错。那家伙之前一直虚张声势,但这无关紧要。自从在拘留所见到马克,她就对敌方分子的身份做了一些调查。敌方分子这一罪名是留给那些被视为对国家有重大威胁的人。“我不知道官方已经公布了。”她在拘留所向马克提及此事时,一直试图恐吓他让他招供。她从没想过这事真的发生了。
又是鸡蛋,至少这比燕麦片强多了。马克把叉勺戳进黄色橡胶似的团块儿里。他每吃一口,就用手指擦净留在盘子里的细小碎渣儿。虽然饭菜不怎么可口,却是马克一天里最重要的事情了。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不知道饭菜何时会送来。他已经醒了好几个小时了。
有的时候早上一睁眼,早餐就已准备好了,可其他时候,他都锻炼了将近两个小时了,然后送饭狭槽的叮当声才告知早饭的到来。每顿饭之间的时间间隔也是不一样的。有时当晚餐送来时,他几乎无法把午餐托盘推出去,他经常在狭窄的槽口滑进下一顿饭之前饿得头晕目眩了。这种情况发生时,很难让人保持冷静。他禁不住在想,他是不是被人遗忘了。
有一次,他努力遏制自己的害怕,试图在毯子下藏一片面包来存些食物。他们立马就要求马克把面包交出来。马克没能如愿以偿,并且发现一直被他们监视很是让他恼火。当然,他知道天花板上的黑色泡沫里隐藏着一架摄像机,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不会有一丁点儿私人空间,这更让人觉得害怕。他的下一顿饭很长时间都没有送进来了。他再也没有偷着储藏食物,盘子里不管送来什么,即使尝起来很难吃,他也会把每一口都吃掉。
他很快就意识到,囚禁在这牢房里除了盯着墙壁,无事可做,这会让他发疯的。他在能力范围之内,为自己定了一套日程。当马克醒来时,他就当作是“早晨”,在这种环境下,就尽量按照平常盥洗室里的那一套去洗漱。然后就开始了他的训练方案。尽管牢房空间狭小,他还是能做仰卧起坐,俯卧撑,弓步和下蹲。他确保每个动作都精确无误,肌肉的紧绷让他保持思维敏锐。每次练习的计数以及保持动作的一组秒数,都让他对时间大概心里有个底。
他尤其对伸展运动加强训练。马克和吉姆以及吉姆带领的团队在一起的时候,简直是度日如年。他们对马克没完没了的提问同样的问题,而马克也没完没了的回答同样的答案,这让吉姆他们很不满意,他们决定如果用铁链把他锁到地上或是审讯室的墙上,让他的身体弯成某些“姿势”,他就会说出更多有趣的事。他们让马克的肌肉拉伸或是痉挛,或是关节扭曲,承受着未有之痛,要是马克破坏了姿势,他们就会让他“从头再来”,但马克从不清楚他们折磨他多长时间。他不止一次靠在警卫身上扶稳自己走回牢房。所以伸展运动还是有点帮助的。
马克喝下牛奶,把托盘推出去。今天送饭有些晚,他也已经锻炼完了。他盘腿坐在地上。假如没人过来把他带走审问,他就会在早餐和下一顿饭之间的空当儿假想拍照。今天,他的模特是一位顶级的封面女郎。她的照片让高级时尚杂志的泳装特辑别具一格,并且她的着装很有线条感。摄影的每处细节都在他的脑海里想象着,包括灯光,拍摄角度和拍摄地点。有时,他甚至会让拍摄的坏帧使照片校样有些瑕疵。要是那天心情好,那些错误会让他很愉快。
他刚在想象的摄影中检查闪光灯,这时扩音器里传来尖细的声音,命令他把手伸到狭槽里去。马克脑海里的摄影画面消失了,他的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就算做了所有的锻炼和伸展运动,那些姿势也让他很痛苦。只是这些运动会让疼痛来的缓慢一些。
马克心里划过一丝闪念,他倒是很欢迎这样的短途旅行。虽然他们很恐怖,但至少能有个人跟他说说话。疼痛是这种陪伴所要付出的代价,他能忍受这种疼痛,因为这疼痛不是永久的。总会有结束的时候,并且不会留下什么痕迹。没有伤疤或是残疾。他要是在充满了老鼠和寄生在大米上养肥的蛆虫的地窖里,情况显然更糟。与这种境遇比起来,这疼痛算不了什么。马克深呼吸一口气,转了转肩膀。他的左肩关节格格作响,让他往后退了一下,也许只是有点儿伤残。
五分钟后,他站在了熟悉的房间里。三个与往常一样的旁观者坐在桌子旁,在马克进来的时候轻声地交谈着。他尽力地去听。有时,他会听到些许关于比赛得分或是交通状况的事情。虽是平常之事,他还是有滋有味地听着。当他知道尼克斯队打败湖人队,或是高速公路上有十辆车堵在那儿时,他不再感到那么孤单了。在这高墙之外,仍然还有人间烟火,他紧紧抓住这一事实,就像犬蜱依附在狗的身上一样。
吉姆大步走进房间,比尔一边吹着咖啡,一边紧随吉姆身后。马克闻到咖啡的味道时直流口水。吉姆整理着文件,比尔对其他三个人讲了个下流笑话,他们对马克视而不见。马克记住了这个笑话,暗地里乐了。
最后,吉姆挑出了一张纸,合上文件夹。一定是马克的文件,他知道。每次他被带到这里,文件都会要厚一点。
吉姆一脸严厉,走到马克身边,这与他的问候很不协调。“下午好。”
马克也记住了吉姆的这句话。所以,尽管不到一个小时前他刚吃过早餐,但现在已经不是早晨了。今天他会试着早点睡觉,看看是否能让自己的生物钟回到正轨。
“下午好。”马克没想要强调下午这两个字,但吉姆发觉了这一点,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马克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我有问题要问你,但你可能已经知道要问什么。”
“是的,长官。”马克坐在那里答道。这回答很干脆,即使是对吉姆说的。
“你今天看起来相当得意。”吉姆撇了撇嘴,好像要找出马克都在忙些什么。“有什么好事儿?”
马克抬高下巴。他永远不会承认来到这儿要比坐在牢房里被四面的墙围住要好得多。“没有,长官。”他觉得一阵反胃。这些人的任务就是让他的生活变成地狱。他们把马克生活里的快乐一点不剩的偷走,这还都不够,现在连一个快乐的想法都要被禁止。
“我们倒要看看,过了今天你还能这么高兴吗。”
马克咽了下口水,低下头看着地板。或许还是牢房要好一些。
吉姆来回走着,每一步都与他的话节奏一致。“好吧,首先,像往常一样,我会给你个现成的机会认罪。告诉我们一直在问你的事情。”他直接在马克面前停下。“这一次我们可以很好的结束这一环节。怎么样?”
马克抬起头,没有被吉姆眼里充满希望的眼神所愚弄。吉姆身后坐在桌子旁那几个人笔直的坐着,比马克之前见到时要更加警觉。其中一个人敲打着手指。马克从反胃变成了胃酸泛滥。
“我……我没什么好坦白的。”他几乎希望自己能够坦白。他愿意做任何事让这一切结束。他不止一次考虑过编造一份供词。要是他有细节——有眉有眼的细节该多好。可惜他没有。
吉姆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想做这些。”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遗憾,看起来是要来真的了。然后他向站在马克身后的警卫点了点头。
他们解开锁在地上的脚镣,抓住马克的两只胳膊,把他拖到墙角,命令他躺在一块硬板上。他的胳膊伸过头顶,被紧紧地束缚住,让他的头动弹不得。他脚踝上的铁链变紧了,警卫在他脚上夹住一个东西时,他听到叮当一声响。这时硬板底部被抬高,他的心扑通跳了一下。血立刻涌上大脑,他试图控制自己的颤抖。他们打算对他做什么?
地上响起拖着椅子发出的刮擦声。吉姆站在马克头部的右边。马克无法转过头去看他,但听起来房间里的人离他更近了。房间的门开了,吹来一阵微风,让马克打了个颤。
吉姆从马克身边走开,他的脚步声向门口走去。“谢谢您能加入们,所罗门医生。我们差不多要准备开始呢,请您就坐在这儿吧。”
医生?他们要该死的医生干吗?马克挣脱着那些束缚物,心里一阵害怕。
“要说高兴来这里,我不敢苟同,但再次见到你还是很高兴的,吉姆。”马克用余光瞥见一个白大褂,听到一阵沙沙的声音。他们要对他做那些惨绝人寰的事,这位医生就那样坐着看吗?
警卫开口跟吉姆说话,分散了马克对医生的注意力。“长官?你想让我怎么做?”
警卫话里的犹豫让马克很害怕。他也有一丝的不情愿吗?这个人之前囚禁马克可是很顺从的。这次会有什么不同呢?
吉姆回到刚才站在马克头部旁边的位置。“用一块布盖住他的鼻子和嘴。这招最管用了。”
他们打算让他窒息而死?他再次用力地拉扯着铁链,在胡乱的喘气声中粗声粗气地说道。“我没有什么好坦白的。求求你了。”
马克看着警卫的眼睛,之前警卫眼里的犹豫早已经一扫而光,并不再去看马克。另一个警卫面无表情,把一块布盖在马克脸庞的下部。这布感觉很轻,不会让他窒息。随后警卫从他的眼前消失,可当水从旁边泼来时,马克更加害怕了。他觉得后颈毛发刺痛,就如寒气袭遍全身。
警卫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大水罐。就像马克小时候他的妈妈用来调制酷爱牌饮料的那个水罐。警卫抬起头,好像在等着某人发出指示。马克盯着警卫的脸,屏住呼吸等待着……接下来会是什么呢?真希望警卫再看他一眼。这样他的眼神就会告诉马克情况会不会更糟。如果真是这样,他就让自己做好准备。警卫深吸一口气,向马克视野之外的人点了点头,马克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那人发出了指令。
马克每乱喘一口气,脸上的布就上下鼓动。马克紧紧地挨着警卫手中的水罐。他把水罐举在马克的头上,不看马克的眼睛。水在光的照耀下瞬间闪出光芒,然后就溅到了他的脸上。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马克唾液飞溅,他对这冰冷的水大为恼火,都分不清哪个才让他命在旦夕。他每吸一口气,水就涌进了他的鼻子和嘴里。他想极力挣脱这块布,身体抽搐着。水不停地涌来,他咳嗽着,窒息着,反而让他呛进了更多的水。他的鼻子里进了水,鼻窦随着水的进入而感到灼热。他挣扎着,摆脱着身上的锁链,并弯起腰试图动动头。这只会让他的鼻窦更加疼痛,更使眼睛受到压迫。
差不多就够了,他就要溺死了。在混乱声中,马克听到吉姆问是否享受够了。如果马克开口,折磨就会结束。马克张嘴说是,就是想让他们停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但是他的嗓子里充满了水。马克都没有足够的力气去咳嗽,他的视野越来越小,身上的力气也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