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春华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天晚上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联队鬼子,凭借着三百多弟兄和两百多民夫,他们能坚持大半晚上,完全就超出了预料;他也非常后悔没有提前求援,等到他想撤退的时候,师部和军部却已经不允许他撤退了。
冯锷带着一叠嘉奖令回到了医院,不出他所料,闵飞、王宁和张川都被晋升为上尉连长,就连那四个老兵都被晋升为少尉。
每一次换药,都是冯锷承受痛苦的开始,身上的伤口太多,外面开始结疤,为了保证不会发炎,护士每天都会用盐水和酒精给他清洗,盐水清洗伤口周边,酒精会直接在伤口上涂抹,酒精顺着缝合的线渗透进伤口,传来的疼痛非常清晰。
“还不错,没有发炎,伤口快好了,最近不要有剧烈动作,再忍几天,就可以拆线了!”
护士看着皱眉的冯锷,没有拆线的伤口只有五个地方了,那些小伤口已经脱疤,留下了一道道丑陋疤痕,新长出来的肌肤带着各种颜色,遍布冯锷身体。
“还有几天可以拆线?”
冯锷问道。
“三天应该差不多了。”
一旁的医生看了看,从这个军官身上的伤疤可以知道,他经历了怎样残酷的战斗,能活下来,除了他的运气之外,更多的应该是这个军官知道怎么避过要害,这说明这个军官是个非常英勇善战的勇士。
“谢谢!”
重新用纱布包扎之后,冯锷穿上了衣服和裤子,他还想着发电报的事情。
其实他也不想用旅部的电台,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违规的;修水有电报局,可是他现在身体有伤,不能骑马、不能长时间步行,所以他才选择了试一试的心里,向梅春华请示;幸运的是,梅春华批准了。
“王参谋,多谢了!”
重新走进旅部,冯锷看到了等待着的参谋,冯锷递过去一包烟,表达自己的谢意。
“收起来,都是弟兄,搞这一套!”
王参谋推开了冯锷递过来的烟,脸上洋溢着笑容。
“王参谋,这”
冯锷楞在了原处,他以为是王参谋嫌弃礼品少了,不肯帮忙,这种事情,他知道,虽然旅长同意了,可是通讯参谋这里必须要打点,不然容易讨人厌。
“那天晚上,没有你和弟兄们拼命,别说我了,恐怕旅长都的死在那里;你的救命之恩,我又该用什么谢?跟我来吧!”
王参谋指着冯锷,表示自己这里完全没问题。
“活下来是运气,我”
冯锷摇着头,苦笑着。
“呵呵,或许大部分人都会认为是运气,可是活下来的所有人都知道,没有你的指挥,那天晚上我们坚持不到援兵到来;面对一个联队的鬼子,或许我们连两个回合都坚持不了,而你,坚持了一整个晚上。”
王参谋边说边摇头。
“旅部的电台现在不忙,你要用直接来找我就成,嗯?”
王参谋转身,边走边说,可是走了两步,发现冯锷还楞在原地,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冯营长,你还用不用了?”
王参谋提醒着冯锷。
“哦,走吧!”
冯锷点点头,跟着王参谋走进了通讯室。
“随便坐,要发什么,写下来,你在这里等着就成。”
指着通讯室外面的木头桌子,王参谋指了指,通讯室冯锷还没资格进去。
“成!”
冯锷抓起桌上的铅笔,写下了几句话,递给王参谋。
“咕咕咕”
“喝水!”
趁这个时间,王参谋给冯锷倒了一杯白水,然后拿起冯锷写下的纸,进了通讯室。
冯锷也没写什么,说自己一切安好,让父母不要担心,然后问候了一下父母的身体以及爷爷的身体如何等等。
羊城,秋分后天气已经变的凉爽,寒露就快来了,正午过后,老人和孩子就需要穿上外套,秋天的风带着冷意,不断的掠夺着夏天残存的热量。
武汉会战以来,粤汉铁路越发的繁忙,国外购买的各种物资通过广州这个港口源源不断的进入战场,广州现在已经成为了为数不多能进口物资的港口。
冯宅主宅,冯福顺夫妻又一次回来了,不为别的,因为老爷子病危,他必须来履行当儿子的义务。
“呼!”
忙的馒头大汗的大夫收起银针,长出了一口气。
“大夫,怎么样了?”
一旁的老太太着急问道。
“冯老爷,他哎!”
大夫摇摇头,长叹了一声,这一声叹,让冯福顺和老太太心沉入了谷底。
“直接说吧!我还有多少日子?”
床榻上虚弱的生意响起,冯老爷子再一次醒了过来。
“爸,你醒了?没事的、没事的,你没事的!”
冯福顺着急的凑到床边,宽慰着父亲。
“我的身体我清楚,说吧!”
冯老爷子虚弱的声音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可是他知道,或许时间真的不多了,他自己的身体,他非常清楚,这一个月,起码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昏迷中渡过的。
“长则三个月,短则三五天。”
大夫摇着头,他实在无能为力了,风烛残年中的冯老爷子,已经在床上吊了快两年了,如果不是各种好药吊着,恐怕早就去了。
“大夫,你再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看着眼前的大夫,冯福顺着急的说着。
“大少爷,真的没办法了,老爷已经病入膏肓,药石之力根本无法吸收;老朽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大夫摇着头,他已经为冯老爷看了十几年的病,当然知道老爷子的身体状况,这两个月以来,躺在床上的冯老爷人瘦的已经变了形,眼眶深陷,面色如土,他说能活三个月,完全是瞎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管家、管家”
一个人站在门口,不停的呼唤这福伯,自从冯福顺离开主宅,电报房就由福顺管了。
“怎么了?不是告诉你没有大事别来打扰吗?”
福伯走了出来,训斥着这个拿着电报的汉子。
“是兆章的电报”
汉子蠕动着嘴唇,如果不是福伯特地交代过有兆章的电报必须第一时间呈报,他才不会这个时候来凑这个没趣。
“不早说,给我!”
福伯一把抓过汉子手中的电报,没来得及看,直接走了进去,他可是知道,老爷在昏迷之中呼喊过自己的长孙多少次了。